第65章 西疆旧事

陕西布政使司,临洮府

虽说孟乔芳主政期间,招揽了数万户流民,在关中地区屯垦,恢复了部分经济秩序。

但经过多年自然灾害和战争摧残,陕西人口十存二三,文安之进驻关中后,第一时间就想先摸清大概人口。

结果完全没啥麻烦的,因为满打满算,整个陕西,包括关中、宁夏、陕北等地,恐怕也就不到两百万。

所以,文安之面临的第一个难题,就是如何用这不到两百万的百姓,养活光复右军和未来要建立的光复骑军。

首先选择,自然就是移民实边。

但现在的问题是,四川人口都不算充盈,哪里有这么多人移民?

还得从江西、湖广、江南等地移民,跨越大半个中国,跟长征差不多。

户部想尽一切办法,表示最多也就能移民三万户,不超过十五万人,就顶天了。

算上这批人口,陕西全境也就两百多万的样子。

文安之也没有其他办法,一方面,增大鼓励关中农业生产的力度,由于距离边境更近,利用易于和青海、内蒙榷场交易的优势,普及牛耕,并且高价收购农户手里余粮。

相较于其他地区,关中百姓的负担明显更重

另一方面,文安之作为川陕总督,让四川每年夏秋两税的粮草,不必在本地常平仓囤积,也无需运往江南,而是尽量运往关中。

从川中到关中的道路曲折狭窄,虽然只有几百里,但运输过程却相当麻烦。

四川并不缺粮,由于此时的四川并未遭受到像后世那样大的破坏,在移民实边后,户口逐渐恢复到了五百多万的水平,虽说比万历年间过千万的规模,还是差距巨大,但也足以支撑西北财政了。仅去年秋税,即使垦荒民屯户减税的情况下,还是征收到了九十万石。

文安之在关中带人修建大量粮仓,西北气候干燥,也适宜存储粮食。

所以文安之打算蚂蚁搬家,慢慢从四川盆地,花上两三年时间,在关中存储五十万石以上的粮草,就足够支持未来的北伐战略了,对于陕西而言,更准确来说是东出。

即使如此,也意味着明军不太可能在陕西维持太多军事力量。

枢密院预计,在西线战场,最多只能维持一万五千骑兵,和五万左右的步卒。

临洮府是明廷面对青海河曲地区最主要的交易榷场之一。

理藩院和通贸署、督商署都在此设有下级衙门。

理藩院主要是负责沟通和各部落势力的联系,而通贸署、督商署则负责督导各个边境榷场的正常贸易,和茶马交易。

顾炎武在《天下郡国利弊书》里阐述过“番无稷也, 羌人以牛羊乳及芜根为食,以茶为饮, 茶则无以为饮, 而食亦不多。”

青藏地区和草原地区的藏民、蒙民主要以牛羊奶制品为主食(很多人觉得牧民的主食是肉,其实是高估他们的生活水平了,对于牧民而言,牛羊更类似于土地,奶制品,尤其是奶酪才是“庄稼”,除非重大节日,他们也是很少吃肉的),如果不喝茶,没有足够维生素摄入的话,藏民不仅日常饮食吃的不多,甚至还会得病。

故而自古以来,茶马贸易,都是双方经济交流的主要形式。

相较于沿海那种拿手工业品,换取白银贵金属的净出口贸易,其实茶马贸易更加健康,可谓是真正的互赢。

对于农耕社会的内地百姓而言,牛马牲畜,是重要的生产资料,有着非常现实的意义,而对于草原上的牧民而言,茶叶、铁器都是提高生活质量的好东西。

明廷对于茶马贸易,也是下了大力气支持。

用朱由榔的话来说,茶马贸易不仅仅是骑兵建设问题,也是政治问题。

一个多民族国家的统一,不是只靠战争就能完成的,经济文化交流耳濡目染和同化才是关键。

临洮府河州县的榷场上,羌、藏、回族的牧民,拉来一队队马匹、牛羊,上面还载着羊皮、牛角、马鬃之类物产。

而从江西、福建等地,远道万里而来的商贩们,也是带着一车车满载货物。

主要以茶叶、铁器为主,还有部分丝绸,主要是针对一些乌斯藏贵族的商品。

河州知县,同时也兼任榷场主事的,是来自浙江的举子沈平鸿,这小子在浙江干完度田工作后,先是被分配到江西当了县丞,后来不久,川陕光复的消息传来,朝廷从内地抽调一批官员填补空缺。

沈平鸿就升任了河州知县,按照光烈朝的政治生态,越往边地分配,越容易被提拔,许多同僚都对沈平鸿表示祝贺。

但真的跑到了这鬼地方,还是颇为难熬的。

全县户口,只有一万出头,还不如江南一个大点的镇子。县城也是残破不堪,只有一百多户居民。

好在沈平鸿的主要任务也不是种地产量,而是边境榷场。

光烈四年第一个季度结束,沈平鸿开始带着文吏,统计贸易数据。

三个月,统共交易得牛八百四十五头,马一千三百四十匹,羊三千七百余头。

这个数字已经不小了,其中牛、羊会一般被各个府县收购去,分配给民屯户,而马则是由军队直接收购,进行筛选。

不是所有马匹都能作为战马使用的,首先要进行“相马”,肩高太矮的不能用,脾气过于暴躁的不能用,有其他疾病的不能用,还有年纪、体格等等条件,母马也无法作为战马使用,一般必须是青幼年的公马才行。

一般这一千多匹马里,最多只有四百匹合格。

当然,其他剩下的马匹,也可以作为换乘马、驮运马使用。

挑选之后,还要敲上马蹄铁,配上鞍具,进行至少一年以上的训练,教习战马听从指令,熟悉阵列,和骑手培养感情,最后才能作为战马使用。

从去年到今年三月,从四川到陕北的一共十一除榷场,统共交换到马匹一万八千多匹,但最后被征募为战马的,只有七千五百匹。

这个数字距离明军的发展目标还是有些距离,按照枢密院的计划,北伐之前,全军的骑兵规模,包括整建制的和分散各部的骑兵,统共需要五万五千骑。

整编了姜镶、关宁、松潘三部,再加上原本前军剩下的那不到三千骑后,解决了其中一万八千骑。

但还有三万七千的差额。

按照现在的进度,少说也要四年才能补齐,这个速度实在是太慢了,文安之也只能尽量想办法。

最近,他已经上疏朝廷,让理藩院派人协助,想要派出使团深入甘肃,去漠西蒙古和西域,一次性达成较大的买卖。

此时中国的西部边陲,处于“三国演义”阶段,分别由三股势力控制。

分别是由蒙古固始汗控制了青藏地区的和硕特汗国,控制了后世新疆、甘肃地区的叶尔羌汗国,以及盘踞在今蒙古国西部和哈萨克斯坦部分地区的,大名鼎鼎的准噶尔汗国。

其中以准噶尔汗国势力最为庞大,实力也最为雄厚,叶尔羌和和硕特都深受前者影响。

自从皇太极以后,盘踞在漠南漠北,蒙古核心地区的喀尔喀蒙古被满清控制,雄心勃勃的准噶尔汗国与满清在草原上的博弈就越来越多,两者的冲突和矛盾一直不断。

对于准噶尔部来说,他们其实并不怎么担心和忌惮大明的复兴。

按照以往的经验,对于明廷这种中原王朝而言,只需要草原部落们稳定的称臣纳贡,就基本没啥事了。

农耕文明,对于广袤无垠的草原,并没有多少渴望,撑死也就是获得了河套之类易耕易牧的地区就满足。

反倒是满清这种游猎民族起家,在崛起过程中和蒙古部落渊源极深的政权,更加值得警惕,才是他们的主要竞争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