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徐大人之后，顾秉之主动提起闻芮在布庄遇到了徐大人的事情，道过了谢，徐大人表情淡淡的点了下头，让顾秉之坐下，“喝茶吧。”
一副对顾秉之道谢的事情并不是很感兴趣的样子。
只是，如果对这件事不是很想聊，那徐大人让顾秉之和闻芮她们进来还做什么吗？按照他往日的风格，他大可以让他们直接留下礼物就走人。
顾秉之顺着徐大人的话坐下喝茶，是价值千金的明前龙井，他不动声色的品了一口，夸了一句“好茶”。
对顾秉之的恭维，徐大人一脸的云淡风轻，毫不上心，一老一少两个朝廷狐狸安静的喝完一盏茶了，都还彼此静默无声。
打破僵局的是徐大人，等慢慢的品完了一盏茶之后，徐大人率先开了口，问道：“你对顾将军去西南边疆的看法是什么？”
这话问的——顾秉之忍不住扬起眉峰，含笑回道：“我想，我的立场已经表示了我的看法。”
徐大人淡淡瞥了顾秉之一眼，“假如顾将军不是你舅舅呢！”
这话就问的有些诛心了，不就等于在说，他和朝廷上其他人的看法一样，也觉得顾秉之支持顾微，是因为顾微是他亲舅舅嘛！
顾秉之抬头，与徐大人四目对视，两个都颇有城府心机的人仿佛眼中都含了打量和谋算，都像是螳螂捕蝉，在最后的那个黄雀。
……
闻芮和老妈妈聊了好一会儿后，闻芮差不多对于徐府的事情都了解了，然后厅堂外面来了人，徐府的下人和顾寿媳妇儿分别在老妈妈和闻芮耳边轻声嘀咕了两句，闻芮和老妈妈听完了之后，再互相对视，微微一笑，不约而同的起身道别了。
书房那边，顾秉之和徐大人已经聊完了。
老妈妈笑道：“顾夫人若有空，可以常来府上玩呀！”
闻芮含笑应下。
闻芮和顾秉之是在徐府的大门处相遇的，夫妻二人一见到面，都不由自主的吐了一口长气，仿佛来徐府道谢做客一番，跟打了一场长仗似的累。
顾秉之握住闻芮的手，轻轻捏了捏，“回去再说。”
不过，不用等到回了顾家，上了他们停在胡同口的马车，闻芮就开始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了，没想到徐大人竟然那么惨，偌大的府邸里，现在竟然只有他一个人住了？再没有其他亲人了。
除了徐府的那些事情之外，还有徐府的那位老妈妈，也真的是太神奇了。
一个老仆，就算再有脸面，也只是一个老仆吧，可她给闻芮的感觉就和徐府正儿八经的主子差不多了。最后闻芮道别要离开的时候，她竟然还像主人家一样招呼闻芮，下次再来。
下次再来？
闻芮对那位老妈妈倒没有什么恶意，只是单纯的想和顾秉之分享她所遇见的人和事情。
顾秉之安静的听完后，笑了一笑，问道：“那么，那位老妈妈到底是什么身份？”
“啊？”
闻芮愣住了。
坐在外面车辕上的顾寿媳妇儿没忍住，“噗”的一声就笑了出来，引来自己的男人，正在驾车的顾寿奇怪的眼神。
车厢内的闻芮尴尬的回道：“哎……就光顾着听那位老妈妈八卦徐府的事情了，我竟然都忘了询问她的身份了，不过，我想，她的身份怕是不低……”
这不是废话嘛！
也难得顾秉之没有嫌弃她，还依旧用温柔的眼神看着她。
闻芮摸了摸鼻尖，讪讪一笑，试探的说道：“我瞧着，她有可能是以前徐老夫人身边的人，徐老夫人去世后，现在就继续伺候徐大人，帮忙打理徐府后院的事情了。”
看着那位老妈妈的年纪，比徐大人都还大，像是徐老夫人那一辈的人；而听老妈妈说话的口气，绝对不可能是徐大人的妻子，徐夫人带过来的人。这样一来，范围就缩短了许多了。
“她可能是徐大人的奶娘吧！”最后，闻芮下了结论，如是说道。
顾秉之好笑的摇头否认了，对闻芮说了一件闻芮和老妈妈聊了许久的天，都还不知道的一件事情：“徐大人是寒门学子出生，少年时家境贫寒，由寡母一手带大，所以他是不可能有奶娘的。”
徐家现在的一切，都是徐大人当官了之后，才有的。
闻芮恍然大悟，“那你知道那位老妈妈的身份咯？”
顾秉之摊手：“我也不知道。徐家后院的事情，我怎么可能清楚呢！我连徐府已经只剩徐大人一个人这件事都不知道呢！”
如果他知道，也就不会带着闻芮一起来道谢了，不然徐府又没有女眷，岂不是让闻芮尴尬吗？之后，这么快就从徐府离开，也就是因为顾秉之知道了徐府的情况后，怕闻芮一个人在后院尴尬无聊，便快速结束了和徐大人的交谈，找了个合理的借口告退了。
顾秉之对这些事情不清楚，但对徐大人的来历还是听说了一些的。
不止徐大人家境普通，连徐夫人也是普通人家的姑娘。不过和别的在科举高中当官之前，就已经娶了糟糠之妻的官员不同，徐大人却是在金榜题名了之后，由老家的寡母给他定了亲事，娶了同样出身老家的徐夫人，让那些榜下捉婿的人好不失望叹息。
为自己错了一个佳婿失望，为徐大人少了一门得力岳家相助，日后官途上怕是有些艰难而叹息。
不过事实证明，就算没有得力的岳家相助，徐大人依旧能功成名就，成就一番事业。
并且也正因为徐大人和京城里其他世家或者权贵没有太多的来往，姻亲关系也非常的简答，妻子是普通人家的女儿，唯一的女儿也被他嫁到了外地去，所以在当今圣上眼里，反而觉得徐大人是一位纯臣，重用他不会有什么担心和顾虑。
闻芮摇了摇头，反正关于那位老妈妈在徐家是什么身份，都不重要了，她转了话题，问道：“今天你和徐大人在书房聊了什么呢？这么快就聊完了，让人来叫我走。”
闻芮奇怪的望着顾秉之，顾秉之总不可能真的就单纯的和徐大人道了个谢后，就完事儿了吧？
顾秉之低头与闻芮对视，一眼就知道闻芮在想什么，无奈的回道：“聊了一些朝堂上的事情。”
他顿了顿，又道：“关于西南和三舅舅的事情。”
“哦？”闻芮好奇了，赶忙问道，“聊什么呢？”
时光回溯到顾秉之和徐大人二人刚开始聊这件事的时候。
在徐大人对顾秉之说了那番话后，面对严肃威重的徐大人，顾秉之不慌不忙，露出一个淡定沉稳的笑容，说道：“自然是觉得顾将军是最合适的人选。”
顾秉之称呼顾微为顾将军，而不是三舅舅，就表示了他的态度。
接下来，顾秉之分析利弊，从政治平衡的角度出发，顾微如果去了西南，便手握重兵，顾府称得上是清流世家，顾老太爷在书生文人当中的地位不低，他虽然是顾府出家女生的孩子，但因为周家的关系，他跟着母姓，实际上也是顾姓的男丁了，从权利的角度而言，这个其实不好。
目前看来可能没什么大不了，但随着顾微在西南站稳了脚跟，顾秉之在顾老太爷的帮助下和圣上的偏心宠爱下，也在朝廷中央步步高升，掌握了一定的话语权，那个时候，可能就会有些问题了。
但是，从目前被推举出来的诸多年老或年轻的将领当中逐个分析，从他们的经历和性格入手，表示顾微是所有人选中最合适的一位。
顾秉之说完这些话，徐大人有些瞠目，半晌后笑着点了点顾秉之，感慨的说道：“你也真敢说啊！”
从徐大人的口气中，敏锐如顾秉之自然不会没有发现徐大人对他的欣赏。
这也算是，一个敢问，一个敢答了。
顾秉之微微一笑，“大人有问，臣自当认真回答。”
徐大人斜睨着顾秉之，“你在圣上面前也是这样说话的吗？”
顾秉之回道：“臣只有一面，不论对谁。”
徐大人嗮然一笑，只道：“难怪圣上这么喜欢你了。”
……
顾秉之摩挲着下巴，回忆了一通在徐府书房和徐大人的对话，并且告诉了闻芮之后，说道：“我总觉得，徐大人对我好像……不止是欣赏那么简单。”
闻芮斜乜他说道：“还有喜爱是吗？”
好不要脸啊！
虽然这是真的。
***
关于顾秉之携妻闻芮登门徐府，拜访徐大人的事情，朝廷上的其他人也是听说了的，并且摩拳擦掌，已经在准备腹稿，预备好了下一次战斗的题材了。
但没等将顾秉之和徐大人捆绑在一起，关于他们之前针对顾微，并且泼顾微脏水的事情，顾府那边先率先做了回应——已经告老的顾老太爷上疏了。
之前顾微被泼脏水的事情虽然也闹得沸沸扬扬，但由于顾秉之以及顾老爷他们刻意瞒着顾老太爷，所以顾老太爷的消息一直都延迟得很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