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南伯府内。
“荒唐!荒谬!”
伴随着一声怒吼,同时响起的还有一道清脆的瓷器摔碎的声音。
在平南伯府正院的书房里,相对而立的两个人之间气势异常紧绷。
边疆站在书案前面,对于落在他旁边的破碎茶盏视若无睹,毫不在意,茶盏摔成了一地的碎片,星星点点的茶水溅在了他的靴面上,边疆站在原地坚韧如磐石,挺拔似松柏,沉静的面对着兄长平南伯爷的怒火。
平南伯爷坐在书案后面,怒目瞪视着边疆,哪怕他已经摔了一个茶盏了,但依旧不解气,看着边疆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反而火气愈发上涌,快要从嗓子眼里冲出来了。
边疆都已经是四十多岁的人了,平南伯爷自然也不会年轻到哪里去,他比边疆年长近十岁,已经是五十岁的人了,是真正的老人,不过养尊处优,保养得当,光是听那洪亮的声音,也能看出是个精神抖擞的老人。
平南伯身形圆润,生气的时候用手掌重重拍打着书案,圆润的大肚子也随着他用力过猛而颤抖了几下。
平南伯怒吼道:“不行!绝对不行!我反对!”
平南伯有多愤怒,边疆就有多淡定。
边疆说道:“我并不是来征求你同意的,只是来知会你一声罢了。”
看着平南伯激动的样子,好像他的火气表现的越大,就能吓住他,让自己听他的话似的。
想到这里后,边疆又补充了一句,说道:“如果你同意的话,婚宴我会在平南伯府办,请大哥你和大嫂坐在高堂上,代替爹娘受礼;如果大哥不同意的话,那我就只能重新去买一个宅子,请圣上做主了。”
平南伯:“……”
平南伯嘴唇不停的颤抖,又想继续放狠话,不赞同下去,但又知道自己亲弟弟的性格,万一自己真的再闹下去,闹得边疆没有了耐心,说不定就真的直接甩袖离去,不需要平南伯府插手,让圣上赐婚成亲了。
平南伯又怂又不甘,委屈与愤怒兼并,最后的结果就是将自己的肚子气得愈发大了。
如果苏氏她们在这里,看见平南伯和边疆兄弟两个的相处,一定会很惊讶,没想到边疆这么快就从气势到压倒了平南伯,让他不敢再继续叫嚣的吼着拒绝了。
不过事情也没这么容易就成功的。
平南伯是不敢再继续高声吼,但不代表就真的顺从了边疆了,边疆和苏氏在一起的这件事情实在太让他震惊了,不管是苏氏的身份还是苏氏的年龄,都让平南伯非常难以接受她。
于是平南伯换了另一种语气,好声好气的对边疆说道:“好好好!其实,大哥的想法你也是知道的,大哥不是对苏氏有意见,大哥是单纯的为了你着想啊!你看,京城的闺秀那么多,多少大家闺秀、名门淑女等着你随便挑,你大嫂给你递了多少千金小姐的画像,要才情有才情,要容貌有容貌,要家世有家世,而且对你这位大将军也是仰慕不已,那些姑娘多好啊!”
平南伯说着说着,就开始翻腾书案,想找出几副之前因为边疆拒绝,惹得平南伯夫人生了气,跑到他书房来发火时,扔在他书房里的京城名门淑女的画像,现在再拿来给边疆看看。
看见平南伯的动作,边疆就知道他要做什么了,顿时脑袋就隐隐有些头疼了,他赶忙上前阻止了平南伯翻找,怕平南伯要是真的把那些闺秀淑女的画像翻出来后,又要老话重提长篇大论一通。
“好了,大哥!”边疆说道,“你不用找了,如果是大嫂给你的,那我都看过了。”
边疆一条一条的反驳平南伯,说道:“有才情的,我一个只会舞刀弄枪的武将,对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完全不感兴趣,怕是不合适,本来年纪差距就很大了,兴趣还不同,若娶回来,哥,你是存心想让我烦吧?容貌好的女子世间千千万,最无用的就是容貌了。”
其实边疆说最后这句话的时候,还是有些心虚的。
容貌真的不重要吗?
显然不是的。
如果苏氏相貌平平,光有一个泼辣彪悍的性格,当初边疆也是不会看见她的。当然了,苏氏光有容貌,没有性格,边疆也不会一眼就中意她。二者缺一不可,同时还有他的坚持。
边疆咳嗽了一下,继续说道:“至于家世……”
说到这个,边疆顿了顿,倒是没有多说什么了,胸腔微微震动,吃轻蔑又不屑的哼了一声。
平南伯不自然的双手互相握了下,知道边境冷笑的意思。
想想也是,就不说他们平南伯府了,单是边疆自己,哪里需要靠妻子的娘家帮忙了。而且那些主动凑上来的姑娘家族,不就是看中了边疆的能耐,反倒想从边疆和平南伯府这里得到好处吗?
真正对边疆和平南伯府无欲无求,没贪图什么的人,反而是苏氏。
但被边疆将话全部都驳了回来,平南伯的面子又有些挂不住,他没好气的说道:“我是说不过了,就算那些姑娘不适合你,那苏氏就很适合你了吗?”
边疆嘴角也带了笑,说道:“你又不认识苏氏,也没有见过她,怎么就不知道她不适合我了?”
平南伯习惯性的清了下嗓子,手往书案上一晃,原本是想要顺手拿自己的茶盏,这是他每次准备长篇大论之前的开始准备,但这次却摸了个空。
平南伯愣了一下,然后目光落在边疆的脚旁边,这才想起茶盏已经在自己刚才发火的时候,对着边疆砸出去了。
他只能讪讪的缩回手,说道:“我不用见她,她什么情况你不是都已经说了吗?”
“本来呢,你自己有了心仪看中的女子,大哥是很高兴的,大哥也相信你的眼光,所以在你不想让你大嫂帮你相看姑娘的时候,我们也就由着你了,但怎么也没有想到,你竟然会看中了苏氏。”平南伯叹了口气,说道,“苏氏是什么人?是已经当祖母的人了,她夫君闻腾还是罪臣……”
“是前夫!他们已经和离了。”没等平南伯说完,边疆就打断他的话说道。
平南伯说道:“好好好……就算已经和离了,但她已经当祖母了,这件事是事实吧?大哥也知道你的年纪也不小心了,如果真让你娶一个年轻小姑娘,你肯定也跟人家小姑娘相处不自在,但……哪怕你找一个寡妇,拖着拖油瓶,也比苏氏好啊!”
边疆笑道:“那是因为现在有了苏氏,所以你就觉得我哪怕找个寡妇都要更好了,如果我真的找了一个寡妇,大哥你还是会找她的毛病。”
这是边疆第二次打断他的话了,平南伯府不悦的瞪了他一眼,“那现在有了苏氏了,那你倒重新再给我去找个寡妇来啊!”
边疆挑眉:“大哥,我好歹也是堂堂大将军,平南伯府的人,怎的?我就只能找寡妇了?”
平南伯被边疆这倒打一耙气得一噎,明明是他自己先找的苏氏啊!
平南伯摆了摆手,不想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下去,“得了的了。少扯这些有的没的,我就只问你一句——娶了苏氏,你的子嗣怎么办?她那么大的年纪了……”
说来说去,或许苏氏的身份家世也让平南伯不满意,但最不满意的还是苏氏的年纪,然后再是其他的。纵然边疆已经是四十来岁了,但平南伯觉得,娶个十几岁的娘子完全没有问题,可惜;就是边疆自己不乐意,嫌弃年纪太小的姑娘娇滴滴的,他没那个耐心哄。
要平南伯说,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他自己刚纳的小妾不就才十几岁嘛!平南伯心里乐呵呵的,暗自想,小姑娘娇气一点儿,其实挺好的,让他都觉得自己年轻了。
这么想着想着,平南伯又无奈的看了自己亲弟弟一眼,真不知道他想什么,年轻小姑娘多好啊!
边疆不懂平南伯心里的想法,但关于平南伯的这个问题,其实平南伯不是第一个提起的人,连苏氏自己都说过无数次,他漫不经心的说道:“不是还有端意嘛!”
听见端意的名字,平南伯顿时就愣住了。
……
这个时候,书房的门突然被敲响了,平南伯和边疆兄弟两个人立马停止了争吵。
平南伯厉声问道:“谁?”
一道温柔的女声回道:“是我。”
平南伯的神色马上就柔和了下来,而边疆也换了个表情——如临大敌的表情。
如果觉得平南伯很好应付,他说什么边疆他都能怼回去的话,那么现在站在书房门外的那名女子可就是非常的不好应付,不管边疆说什么,她都能把边疆怼回去的人了。
在边疆拧眉叹息的这会儿功夫,平南伯已经从书案后走出来,热情积极的开了门,将书房外敲门的女子迎了进来。
来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平南伯夫人,那位曾经帮边疆相看了许多闺秀、一直催边疆成亲的大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