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8章 我不信

第318章 我不信

沈悠然当初确实是把这件事告诉了明茗,但也不能排除这不是他在自己身上安装了监听器的原因,因此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这个组织很神秘,到现在我们知道的就只是这么多,我上次把这个情况汇报给了明茗,有什么眉目吗?”

“没有。”

沈悠然不信。

元茶也没管她信不信,草草带过了话题:“总之别人帮了我们,就算是潜在的敌人,敌人的敌人也是朋友,更何况,他们暂时威胁不了折扇,还和我们一力排外,有这样的助力,我乐得接受。”

“如果他是来挑拨拂衣和折扇的关系呢?如果他本来就居心叵测想要看两虎相争呢?你连他的底细是男是女都不知道,甚至连组织叫什么都没有查出来,就这样相信了?”

“我当然没有全信。”元茶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语气有点阴狠:“宁可错杀绝不放过!唐家有重大嫌疑,当年的事情如果不是他们袖手旁观,师母不会死!旁观者比施暴者更可恨,这不是你说过的吗,师姐?”

“你喊我母亲师母,你和我父亲是什么关系?”沈悠然没有理会他的跳脚:“你是我父亲的学生。”

元茶蓦地收声。

两天前沈悠然在手机上刚看到南郊园陵的爆炸案的时候,元茶情急之下也提到了‘师母’两个字。

他说,他会给自己和师母一个交代。元茶的师母是蒋静知,那他的老师岂不是沈均策?

沈悠然从出生起就没有见过沈均策,尽管他忍辱负重的在沈家为自己铺出了一条路,可是父女两个生时未曾见过,父亲二字说出来的时候沈悠然还有点不适应。

由于不了解,儿时母亲也很少提及关于沈均策的事情,沈悠然懂事起怕引起母亲的伤心事,便也没有主动询问过。

这是蒋静知唯一瞒过她的事情。

沈均策到底是做什么的?

“你认识我......父亲的时候,十几岁?”

“什么时候认识的?哪里认识的?母亲当年的案件中你到底都知道些什么?”沈悠然双手撑住床垫,神色难掩激动:“既然有意让我知道,还打算瞒到什么时候?”

少年骤然起身,快步走了几步,又停下,头顶漫反射微弱的灯光阴影遮住了他的眉眼,元茶冷淡的面容上闪烁着仿佛动容的神色,记忆翻卷而来时,被她的问题拉回了过往。

男人过分英俊的面容上是岁月沉淀的稳重,他的声音永远不急不缓,永远有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元茶曾经一度觉得,只要是他在的地方,就充满了安全感。

——别怕,不是你的错。

——你要懂得克制,去把它们埋了吧。

——我不懂茶道,别嫌弃,尝尝。

——记住,你的眼里不能流露出一丝的恐惧,这会暴露你的怯懦。

“很抱歉,我没来得及见上师母,她就死了。”

少年没有将脸转过来,声音却像是被大雨淋湿了。

元茶不过是代号,他真实的名字自己都不太能记得了,太多年了,只记得这个因他而起的不算名字的名字。

鼻尖像是再次充斥着混合着泥土的血腥味,数不清的刻意埋藏起来的破碎的画面倏地挤进感知——

福利院的白色铁栅栏像是牢笼,自以为能起到保护作用的机制却恰恰提供给他们霸凌的最好机会。

一个穿着条纹上衣的六七岁模样的男孩儿踉跄着从白色栅栏里跑出来,一路不停的跑到后山的一个背坡面上,以为安全的不会有人能找到。

脚边杂草丛生,前方空地后,是一眼望不到的树林。

他太熟悉这个地方,因为被人拖着在这片树林挨过太多顿殴打,鼻尖都还萦绕着这里泥土的气息。

他一停下脚步,气还没喘匀,怀里柔软无骨的东西便掉了出来,先是露出两只耳朵,又是白滚滚毛茸茸的带着温度的小身体钻出来掉在地了上。

是只通体雪白的幼兔,后腿前足都被红色的细绳圈绑着,掉在地上的时候刚好是仰躺的姿势,它努力蹬着腿却逃不出身上的束缚,挣扎无果后便瞪着红玛瑙样的眼睛瞪着眼前渐渐平复安静下来的精致男孩儿,红宝石一样的无害的眼睛里倒映出男孩儿双手高高举起的水果刀。

这片空地上,自此以后,便永远不会只有他一个人的嘶声哭喊的不堪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上衣上沾满了腥甜的兔血,双眼还处于极度兴奋时的怒睁的状态,林间的风和煦,吹出了男孩儿一身劳动后的冷汗。

他像是后知后觉自己做了什么,趔趄着退了一步,却在转身准备跑的时候脚步猛地刹在了原地。

在沈均策满眼惊愕中,男孩儿丢了刀,带着一身的血,飞快的跑掉了。

元茶深深闭上眼睛,将那些久远作乱的往事用力压制了下去,在抬头的时候还是屋内穿堂而过海风的味道。

回忆是一座巨大的坟墓,将人生平仅剩的温良吞噬殆尽。

元茶将脑海中剩余的思绪除掉,没有对沈悠然多做解释,只是简单地说,沈均策是他的老师,但是他却从未见过蒋静知。那些仇恨的来源,不过是他在沈均策怀中看到的蒋静知的一张照片而已。

“我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

元茶的思绪被打断,愣怔了一会后,说:“你还记得你母亲是什么样的人吗?”

“人的容貌会在百年之后被遗忘,但是秉性不会,你母亲在你脑海里是什么样的人,你父亲就是什么样的人。”

沈悠然没想到他会说出来这样一番话,有点怔住了。

“我不了解你父亲,甚至不知道他叫什么,当时我小,只喊他老师。他憎恶杀生却保护了我,不通茶道却通其意,他甚至自己都被困在了一个地方,却还让我做他的眼睛,帮他寻找一个女人。”

“但是我没有找得到她,我甚至刚得到了消息,她就车祸去世了。”

元茶转身,用湿漉漉的睫毛冲沈悠然眨了眨眼睛:“我不信。”

“我不信那是意外,更不信老师找了半辈子的人就这么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