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凝汐妹妹……听王爷说,你仅仅用一个火折子,便将吕良国十余死士,焚烧殆尽……着实令人惊奇,妹妹可否给我讲一下其中的蹊跷?……”
嗓音浅浅,苏苑莛柔声低问,想是铁石心肠之人听来,都难以拒绝。
但安若溪却还在神游太空,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啊?”
愣愣的望向说话之人,安若溪不由的有些尴尬。
“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我只是误打误撞运气好而已……不用多谢的……”
思维仍是有些凌乱,安若溪自知辞不达意、语无伦次,差一点把舌头都给咬了。
苏苑莛只微微一笑,没有说什么。
为了掩饰自己的讪讪然,安若溪忙不迭的找话题转移注意力,哪知一个激动之下,说出口的却是:
“对了,那个淳于焉他怎么样啊?……他不是中了那什么七花绵骨散吗?吃了解药之后,是不是就没事了?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吧?……”
此刻脑中闪过的,却尽是那个男人身受重伤,无能为力,却依然维持骄傲和自尊的风采神韵。
意识到这一点之时,心中却不由的一动。难道自己问出这番话来,竟是潜意识里在记挂着他,担心着他吗?
心头难抑的一跳,安若溪随即便否定了自己这“无稽”的想法。饶是如此,却也不敢再深究下去,懊恼一阵紧过一阵,恨不得把嘴里那条无遮无拦的舌头,给吞到肚子里去。
只是她这一番话出来,落在苏苑莛的耳朵里,却等同于溢于言表的对淳于焉的关切之情,尤其是那直言不讳的“淳于焉”三个字,更是像一根尖锐的刺一样,在她深不见底的心中,狠狠的戳了一下。
“太医已经诊治过……幸亏侍卫们赶到的及时,王爷服了解药,才不至于武功尽失,有性命之忧……只需好好调养几日,便无大碍了……妹妹你不用担心……”
温柔细致的解释着,苏苑莛娇艳的脸容上,如同世间最精美的一张面具,掩盖着一切真实的喜怒哀乐,瞧不出任何的不妥来。
安若溪却为她口中的“担心”二字,心头又是一跳,忙不迭的压抑住胡思乱想,嘴角讪讪的扯开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开口道:
“我没有担心……我只是随便问问……随便问问而已……”
一边说,安若溪一边觉得自己都快流汗了,看来今天这天气实在是太暖和了点。
苏苑莛定定的看着她,一双明眸里,飞速的掠过无数的浮光蔼蔼,晦暗难明。
安若溪察觉了,却只道是自己的演技太差,说的话别人不相信,于是,心就更虚了,刚想开口转移话题,却听得苏苑莛清浅的声音,缓缓响起,说的是:
“其实看到妹妹现在这样……能够浑忘从前……且又跟王爷的关系好转……心中不再执着于过去的人与事……我也替妹妹感到高兴……”
这看似无意的一番话,安若溪听在耳朵里,心头却是不由的一动。因她敏感的察觉到,此时此刻,由苏苑莛口中说来,仿似别有深意,充满引人入胜的隐晦。
尤其是那一句“心中不再执着于过去的人与事”,更是叫人想入非非。过去有什么人,是让自己执着的呢?
这样一联想,安若溪的心不由的怦怦直跳,就像是在即将接近某种真相之时,难以平息的激动和兴奋之情。
“不知姐姐口中‘执着于过去的人与事’,指的是什么?”
压抑住心底的狂乱,安若溪学着大家闺秀的样子,文质彬彬的问道。还真不是一般的难受,不过为了她所不知道的“真相”,忍了。
苏苑莛讳莫如深的瞥了她一眼,那欲言又止的神情,不温不火,恰到好处。
“既然妹妹已经忘记了……前尘旧事,只会徒增烦恼……不提也罢……”
她口中劝解着安若溪莫提前事,但每一字,每一句,却又偏偏暗藏玄机,只会令人愈加的心痒难耐。
“与其心中牵记着一个永远得不到的人……不如忘却的好……”
貌似劝她不再纠缠往事,安若溪听在耳朵里,却惟有更加的好奇。想到那枚玉佩上刻的一个“谨”字,苏苑莛口中“永远得不到的人”可是他?
心,不由的砰砰乱跳。原以为一直是那个淳于焉不喜欢自己,却原来是从前的沐凝汐,竟也另有所爱,半斤八两,两个毫无感情的人,硬扯在一起,可不就变成了“怨偶”?
但此刻的安若溪却顾不得感叹,她更加关心的是那个名字中带一个“谨”字的男人,到底是何方神圣。听苏苑莛的口气,她似乎对自己过去的恩怨情仇很是了解啊,那她自然知道这人是谁了。
一念及此,安若溪当然不肯放过这样能够揭开谜底的机会,刚斟酌着到底该如何开口相问,才能套出真相来,只可惜,还没来得及张嘴,却突然见得一个五六十岁的中老年男人急急的从大门外跑了进来。
看那衣着打扮,正是这焉王府的总管,人称光伯。
安若溪只得将已经酝酿到嘴边的话,又给生生的咽了下去。
便见那总管虽神色匆匆,但该有的礼数一点也不少,恭恭敬敬的给苏苑莛行了一礼,同时说道:“老奴给娘娘请安。”虽身在凉欢轩的地界,但眼睛里却连安若溪的影子都没半分。
“光伯免礼……”
苏苑莛柔柔开口,声音平和而亲切,全无身在高位的骄矜凌人,自有大家闺秀长期修养下来的一种雍容气度。
“谢娘娘……”
便见这光伯恭谨的直起了身子,似有什么话要报告,但显然碍于安若溪在场,面上便不禁露出欲言又止的神情来。
安若溪忖思着自己是不是该善解人意的回避呢?但转念又一想,这凉欢轩好歹也是她的地盘,她凭什么要回避啊?意气一上来,于是,就那么大大咧咧的站在那里,好整以暇的等着来人开口。
“光伯,可是府里出了什么事情?”
这时,苏苑莛善解人意的开口问道。顿了一顿,续道:“这里也无外人,光伯但说无妨。”
“是。”
那光伯又是毕恭毕敬的行了一礼,然后开口道:“启禀娘娘,刚才底下的人来报……说侍卫连亦尘,在前往流霜池担水的途中,晕了过去……”
安若溪原本只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在那儿立着,并不十分好奇他要报告的事情,只是突然听得他提到“连亦尘”的名字,却是心中不由的一动,待他说到连亦尘突然晕了过去之时,心中更是一沉。
前两天见着他还好好的,虽然被那淳于焉惩罚每日做几个时辰的苦工,但是照理来说,连亦尘既会武功,身体素质应该不差啊,怎么会无缘无故的晕倒呢?
又是担忧,又是难解,安若溪想也未想,便冲口而出:
“连大哥晕了过去?……怎么会这样?……连大哥现在怎么样?”
一叠声的关切之情,表露无疑。却殊不知这样的朋友之义,落在旁人的眼里,却未免变了几分味道。就好比一颗石子,落到了平静的湖水里,惊起一阵阵暗流涌动的涟漪。
便见那光伯听得她询问,可能碍着她总算是个挂名的主子,不敢直视,却也用眼角余光,别有深意的瞅了她两眼。
就连身畔的陆笼晴都忍不住,轻轻提醒道:“娘娘……”
倒是一旁的苏苑莛显得神情淡淡,面上瞧不出任何的端倪,仿佛对安若溪的反应并无什么大惊小怪,亦或是早已预料到。
安若溪此刻却也顾不得旁人怎么个想法,她自觉朋友之间,互相担心,无可厚非,光明正大,并没有什么不妥,更不需要刻意的去隐藏的必要,是以神色坦然。
因为没有得到回答,心里着急,刚想再次开口询问,便听得善解人意的苏苑莛适时的开口道:
“是呀,光伯……连侍卫现在怎么样?可有去请大夫来看一下?”
“老奴正是为此事来求见娘娘的……”
便见那光伯躬身行了一礼,顿了顿,然后继续道:“那连亦尘自晕了之后,到现在仍是未有清醒……”
听得他开口说到连亦尘的情况,安若溪心中不由的一紧,刚想再仔细问个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却听见这光伯再次开口,说的是:
“本来只是一个下等的侍卫的死活,老奴原不该拿来烦扰娘娘……只是王爷身子抱恙……这王府里主事的便只有娘娘一人了……是以老奴抖着胆子来请娘娘定夺此事……”
安若溪瞧着这毕恭毕敬的回着话的光伯,想他这一番话下来,还真是信息量丰富啊,既踩了连亦尘,同时又表了自己的忠心耿耿,既阿谀奉承了苏苑莛,另外又间接的透露了安若溪不受宠的事实……
难怪这貌不惊人的老东西,能在这四王府里混到大总管的位置,看来还真不是一般的奴才啊。
因为一直听不到连亦尘的情况,安若溪不由恶狠狠的瞪着那废话连连的光伯,愤愤的想着,最终还是忍不下去了,遂打断他的喋喋不休,开口道:
“人都已经昏迷不醒了,还定夺什么?……光伯是吧?救人如救火,难道你连这点常识都不知道吗?……你说来请示苑莛姐姐,难道私下里竟认为苑莛姐姐是那种见死不救的主子吗?……真不晓得你到底是有心还是无意的,竟要陷苑莛姐姐于不义……”
“况且你也说了,只是一个侍卫晕倒……这样小小的一件事,你这王府的大总管都处理不了,又何谈其他大事?……本王妃真的很怀疑你这总管的位置是怎么得来的?是不是真的有能力胜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