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回 鲸波万里踐旧约2

连经雷、火两劫,卢妪感到极度的疲惫。在这两次天劫的最后关头,卢妪也曾想把天劫引向法台,由白癞代受天劫。或许是因为癞姑和竺笙在此,使她想再坚持一下,等到即将伤及肉身时先遁走元神,再把雷、火引向法台。做梦都没有想到,雷劫被小竺笙用兀南公的落神坊挡过,火劫也被沈永的白玉盂发出的五行真气解除。卢妪知道还将有最厉害的一劫,而这一劫,癞姑和竺笙帮不了忙,连白癞甘以身代都代不了。也就是说,白癞倒是安全了,笼罩在法台上的迷雾已经消散,白癞依旧在法台上打坐。雷、火两劫,她与卢妪感受一样,唯一不同的是她随时谁备受劫,是以心地反而坦然。

花树上传来小鸟的鸣啭,悠扬又动听。泉水仿佛拨动了琴弦,发出叮叮咚咚的声音。随风传来花的芬芳,那是一种沁人心脾的香,能使人沉醉,也能启人心智。南星原的春天,其实也十分美好,此刻至少癞姑和竺笙有这样的感觉。即便暮蔼渐将把山川花树掩蔽得朦朦胧胧,但却不能隔断春风的抚慰。况且,暮色对癞姑和竺笙不起作用,她们仍能像白天一样观知周围的一切。

有一点引起了癞姑的注意,卢妪那原本晶莹剔透的护身红光和悬在头顶上的碧色元神有点暗淡。但周围却并没有出乎寻常的不同,春风在吹,花依然的香,小鸟睡觉了,泉水继续在流淌。癞姑一指昊天如意罗,一张可大可小非丝非帛的天网现了出来,发出青碧光华,卢妪也仍在天网的复盖之下,网上也并没有可疑的足以威胁到卢妪的东西。

癞姑、竺笙和在法台上打坐的白癞并不知现在卢妪的处境,她现在正经受着天魔的攻击。这种攻击是无形的,不是对于肉体的攻击,而是对于意念,对于心。

在经过雷、火两劫之后,卢妪并没有稍稍的暇怠,甚到没有和癞姑、竺竹说话,她全神贯注,迎接下一轮天劫。忽然,她的鼻端闻到了一种香味,是一种令她食指大动的香味,同时舌间也有了相应的一种美味,于是她的脑子里搜寻着此生千年以来最可心的一次大餐。她突然一激楞,立即醒悟:这是天魔侵袭了!

从这时起,卢妪仿佛是自己跟自己相斗。这种香味和美味刚刚消失,耳朵里响起了美妙的乐声。很轻很轻,轻得必须用心去捕捉。有时是一种呼唤,一种温馨的带点童稚的呼唤。卢妪无动于衷。于是这种呼唤消失了,突然换之以雷电之声,震动得坐着的花树都在颤动。稍顷,四周又归于静,静得可以听到一片花瓣落在地上的声音。在寂静中起了一种簌簌声,这声音自远而来渐渐清晰,原来是一条巨蟒,从山谷那边游了过来。只见它身长百十丈,蛇头有小房子那么大,从嘴里吐出的红信子有手臂粗,两、三丈长。它把头昂起,巨口张开,一股极腥的粘液喷在脸上,蛇的红信子也在脸上,在眼睛上鼻孔里伸缩不定。稍顷,巨蟒走了,又来了一只蜈蚣在脸上爬着,从衣领处沿着颈项、脊背向下爬去。

东天亮起一抹曙光,小鸟又开始了一天的吟唱。这一夜,卢妪便是这样度过的。当她一个不经意间受到影响时,元神便开始暗淡。终于醒悟过来,再把外界的一切归之于无,元神又重新晶莹起来。眼、耳、鼻、舌、身,夜里所有的感知都是虚幻,都是天魔的作弄和试探。如果卢妪没有足够的定力,或者巨蟒缠身时伸手相搏,或者蜈蚣在脸上爬时伸手去捉,那就中了天魔圈套,最终在幻景中不可自拔,以至形神俱灭。

忽然,耳旁响起了枯竹老仙的嘲笑之声。枯竹老仙住在天蓬山北的无终岭,两人相隔一千多里,却是互有芥蒂,又是一样的刚愎。她已想不起与枯竹老仙间倒底有什么过节,当年齐霞儿来南星原求取吸星神簪给神驼乙休拔热毒,因为先去了无终岭见了枯竹老仙,她便不准齐霞儿走进南星原,只是站在谷口,由徒弟米明娘把吸星神簪取出来。枯竹老仙笑他要身遭天劫,无人可救,就是有人想救,谁叫她在谷口摆下极厉害的迷阵呢?她听到枯竹老仙在笑,她的心里生出了恨意,恨枯竹老仙不施援手反而幸灾乐祸。接着,她又听到了有人叫她,原来是癞姑和竺笙。癞姑一手托着白玉盂,身边站着竺笙。两人满面笑容。癞姑说道:“师伯,恭喜你度过天劫,从此成了不死之身,逍遥自在,与天地同寿了!”竺笙也说道:“老仙婆,下来吧,坐在上面不好玩!”白癞也走了过来,跟着说道:“恭喜师父,师父大劫已过,多亏癞姑和小竺笙呢!下来吧!”

卢妪点点头,刚想开口答应,突然响起破空之声,就在一个瞬间,一道金光、两道红光向她兜头罩下,在她的面前站着三人:亁坤正气妙一正人齐潄溟、神驼乙休和灵峤仙府的赤杖仙童阮纠。

卢妪最终没有躲过天魔的侵袭,就在危机将发之际,齐潄溟、神驼乙休和赤杖仙童阮纠赶到,以他们本身的真灵罩向卢妪,把天魔赶走。

在齐潄溟的金光和神驼乙休和赤杖仙童阮纠的红光罩向卢妪的一刹那,卢区也已知自己已蹈危机,是得齐潄溟、神驼乙休和赤杖仙童阮纠之助,赶走天魔,度过天劫。当时心海浪花飞濺,感佩莫名,一朵红光托着她下了地,向齐潄溟、神驼乙休和赤杖仙童阮纠行礼道谢。此时远远飘来枯竹老仙的声音:“卢老太婆,你居然得到峨嵋掌教长幼三代和驼子、阮纠之助,好大的面子,天劫已过,恭喜了!”

卢妪便是最刚愎,最不近人情,此情此景,不由得她不感动。三人见礼毕,癞姑拉着竺笙走到齐潄溟面前。其实,癞姑一见金光,便知掌教师尊来了,对竺笙说知,两人从花树上跳下,过来向齐潄溟行礼。竺笙第一次见掌教师祖,叩了三个头,齐潄溟夸了竺笙两句,又把昊天如意罗交给癞姑,齐潄溟是在从空中降下以自己真元驱赶天魔的一个瞬间同时把昊天如意罗收起来的。癞姑又引导竺笙再向神驼乙休和赤杖仙童阮纠行礼,竺笙各叩了三个头。竺笙是峨嵋第三代传人,神驼乙休一摸口袋,笑道:“惭愧,来得匆忙,竟未带点玩意儿,白受了小辈三个头,连见面礼都摸不出!”

齐潄溟笑道:“我门下三代弟子不少,你又经常要见面的,有这么多宝贝送吗?便是不送,我门下的弟子受惠还少吗?”

阮纠把身上挂的一个玉佩解下,送给竺笙。竺笙先看看癞姑,又看看齐潄溟。齐潄溟笑对阮纠说道:“使不得,这玉佩你带了二千年了,不便送人,阮兄不必客气。”

神驼乙休笑道:“难不成解下来了还系上去吗?”又对竺笙说道:“小丫头,这可是好东西,带上它多厉害的妖法也伤不了你,用太清仙法向外一扬就成,快接住,迟了老阮要翻悔了!”

竺笙伸手接过,向阮纠敛衽说道:“谢谢阮祖师!”接着又向乙休行礼,也说:“谢谢乙祖师!”乙休笑道:“谢我干吗?玉佩又不是我给你的。”

竺笙说道:“是乙祖师叫阮祖师不要再系上去的,所以也要谢谢乙祖师!”

乙休听了哈哈大笑,对齐潄溟说道:“又是一个小人精,好根骨的孩子都到峨嵋去了,这一点上,我驼子不服都不成!

齐潄溟和阮纠相视一笑。竺笙接过玉佩先给了癞姑,癞姑看出,此玉确是上上之选,小孩巴掌大小,镂空刻着一条龙,雕工也极精细。看过交给竺笙,嘱咐好生放着。

卢妪叫白癞也过来行了礼,然后说道:“请到敝居少坐。“说毕,袍袖一展,红光一现,众人已移居室内。

尽管卢妪已在南星原千年,因为一人独居,又不准旁人进谷,连徒弟白癞还是近年才收,是以居室仍是平常。用茅蓬搭了十几间屋,床帐之类俱无,炊具也极简单。分宾主坐下,卢妪吩咐白癞:“取石髓。”

大约一盞茶时,白癞用一托盘端出六个白玉盅,分别端给齐潄溟、乙休、阮纠、癞姑、竺笙和师父卢妪。竺笙见这盅儿极小,盅内存了大半盅清色液体,酒不像酒,茶不像茶,只拿眼睛看癞姑。只听卢妪说道:“这是灵石津液,又叫石髓,南星原也只有这东西能拿得出手了。别看小小的六盅,得聚上五十年呢!”

阮纠说道:“来时见桌上一盘兰田玉实,随手袖来,恰好一人一枚之数。”说完袖中取出,冉冉飞向众人,连白癞俱得一枚。竺笙见这玉实鸡蛋大小,半边有点发红,玲珑剔透,可爱极了。

齐潄溟、乙休、阮纠吃了兰田玉实,喝了石髓,遂起身告辞。乙休问阮纠:“幻波池即将开府,老阮去不去看看?”

齐潄溟笑道:“门下弟子开府,如何当得阮兄金驾!”

阮纠说道:“我若不去,只怕驼子不放过我。此时先不说定,但我门下弟子总是去的。”

送走齐潄溟、乙休、阮纠三人,癞姑和竺笙也起身告辞。卢妪说道:“你们数万里远来,干坐着陪了我四十多天,实在难为你们了。为挡雷劫,小竺笙还毁了落神坊,我也得表示点意思。”遂对白癞说道:“把龙纹钩和辟邪珠拿来。”

稍顷,白癞依言取来。卢妪拿起龙纹钩给了竺笙,说道:“用钩的人不多,只李洪从晓月禅师手中取得的断玉钩算得上是上古奇珍。我这龙纹钩并不比断玉钩差,寻常飞剑也不是它的对手,我看你人小志大,有了龙纹钩,与人斗剑不会落人下风。”又拿起辟邪珠给了癞姑,说道:“这珠虽不起眼却极有用,挂在身上可以万邪不侵,祭起来可破邪阵。南星原好东西不多,只这两样还拿得出手,别见笑。”

癞姑和竺笙谢过收了,癞姑说道:“师伯若有空闲,或者静极思动,不妨到中土走走,晚辈极愿烹茶候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