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扎黑一再被九夜希夷针对,纵然再老实巴交,也不由怒了,恶狠狠地道:“怕是厉雪茂活得再好好的,也不会来找你,不可能和你在一起!”
老实人的恶毒,真的就像是踩进了耳朵里的石子,不致命,却痛苦不堪,拔都拔不出来。
时任看到九夜希夷原来蜜糖一样的脸色瞬间褪成了惨白,就像被水浸泡了很久的墙皮一样,摇摇欲剥。
紫竹猜测得不错!没想到九夜希夷果然是对厉雪茂有非分之想,而且看样子是一直求而不得。这样的非分之想在天长日久的折磨下就寄生为了对九夜音霜的仇恨。
须臾,九夜希夷才恢复了镇定的神色,冷笑道:“我是不能和厉雪茂在一起,九夜音霜不也只能和他分开吗!而你,巴扎黑,永远都只是九夜音霜的一条看门狗!”
巴扎黑的脸色也变了,和九夜希夷针锋相对道:“我忠心耿耿守护九夜祭司一辈子,就算得不到,也永远能看到。不像你,得不到,也看不到,还要被记恨一辈子!”
九夜希夷一声嘶吼,厉声道:“他是要记恨我一辈子!就算是恨,我也要他记住我一辈子!”
时任发现面前出现了一场闹剧,而他明明是掀起了这场闹剧的人,却在几番转折之下,成为了围观群众,眼睁睁地看着九夜希夷和巴扎黑互相揭底。
就在这互相揭底中,时任结合了之前九夜音霜所说的往事,慢慢地在心里拼凑出了真实的故事脉络。
厉雪茂跟随着九夜音霜来到苗渊,不知如何夺得了九夜音霜的侄女九夜希夷的芳心,然而厉雪茂却对九夜希夷的屡次表白视而不见。九夜希夷一路旁观厉雪茂与九夜音霜的故事,由爱生恨,在九夜音霜被关入凝望峰以后,继承苗渊大祭司之位,再度向厉雪茂表白,却被严词拒绝。九夜音霜生下和厉雪茂的孩子,被九夜希夷抱走,九夜音霜一怒之下就诅咒了整个蛇女族断子绝孙,让九夜希夷断了为厉雪茂生儿育女的痴心妄想。厉雪茂失踪,九夜希夷便对九夜音霜恨之入骨。
这个事实让时任觉得彻骨寒冷。
他完全没想到九夜希夷这种爱如此疯狂如此决绝,为了厉雪茂甚至不惜与自己的亲姑姑反目,还从九夜音霜身边夺走孩子。
总结出了这个事实以后,时任突然想象了一个残酷的事实,那就是:“难道当年厉雪茂师门惨被血洗之事,是你做的?”他震惊地问九夜希夷。
九夜希夷闻言,仰头大笑,得意道:“没想到两百年来,你是第一个发现真相的人!不错,就是我!就是我,尾随厉雪茂和九夜音霜去了厉雪茂的师门,将他的师门上上下下血洗了,还故意给幸存者留下了真实的面目。”
就因为她的长相和九夜音霜酷似,而遮掩一下唯一不像的蛇目以后,任是谁都认定就是九夜音霜血洗了厉雪茂的师门。九夜音霜为人骄傲不屑解释,在厉雪茂的追问下和幸存者的指认下,干脆和厉雪茂兵戈相向,最终被打落了飞来峰。
九夜音霜还因为背了黑锅两百多年。
“哈哈哈。九夜音霜当年还说我是所有族人中长得最像她的,可她万万没想到,我能够如此算计她!”九夜希夷一边说,一边笑着,窝在椅子里的身体不停地抖动。
时任看着笑得癫狂的九夜希夷,觉得无比反感和恶心,冷冷地打击道:“就算你长得再像音霜,厉雪茂也不会爱上你,甚至看都不会多看你一眼。”
九夜希夷的笑声戛然而止,双眼死死地盯着时任,里面蓄满了滔天的怨气,竖立的瞳仁好像两根又细又长的针,扎得时任一阵刺痛。
时任夷然不惧,抬眼与九夜希夷直视,明明白白地诉说了自己对她的不屑和鄙夷。
半晌,九夜希夷双眼中的怨气褪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把凄凉,颤巍巍地闪着泪光,连同声音都变得低沉,喟叹道:“是啊,我就算长得再像九夜音霜那又怎么样,厉雪茂依然是不会多看我一眼,不会多看我一眼……”
她没有再发怒,而是神情开始变得恍惚,反而使那双尖利的蛇眼显得柔和了不少。那张和九夜音霜长相差不多的容貌在夜明珠和火把的交相辉映下变得年轻了不少,就好像又回到了两三百年前,回到了那个最初天真可爱的小女孩,跟在自己最亲的姑姑身边,看到一个挺拔俊逸的男子从朝阳中走来,走到了自己最亲的姑姑面前,也走进了自己的心里。
后来的无数个夜晚,九夜希夷再也不能好好睡着了,每次都会梦到自己最亲的姑姑和那个宛如神祇一样的男子相笑携手离开苗渊,离开自己的生活和生命。
在这样的噩梦中醒来,九夜希夷觉得自己不要再像蛇女族以往的祭司族人那样,终身守在无边崖,面对的是无边的责任,还有无边的寂寞。她想要像姑姑九夜音霜那样,进入到至情至性的境界中,和至爱不渝的恋人在一起,为他生儿育女。
然而,神谕没有给她修炼至情至性境界的机会。反而让她承受了祭司之符,守在了无边崖,日复一日地面对着无边的云雾和无边的寂寞。
九夜音霜被关入了凝望峰,厉雪茂也下落不明,对她的人生影响至深的两个人就这样扔下她不再理会。
九夜希夷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
可纵然抱走了九夜音霜的孩子,甚至放出了消息。九夜音霜也不过一如既往地守在凝望峰里,厉雪茂也依然没有出现。
可能厉雪茂死了吧?九夜希夷想过,那这真的就是对九夜音霜和厉雪茂最大的惩罚了:你们依然相爱,却生死相离。
但九夜希夷也十分难受,甚至可能比九夜音霜还要难过,因为九夜音霜至少得到过厉雪茂的爱,可她却注定只能得到厉雪茂的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