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血色鱼儿佩 第十回(上)姑蘇逸夢

听香水榭宜人阁,竹楼窗前池塘荷;

微风轻抚红颜面,琴心荡漾醉柳歌。

一曲悠扬的姑苏小调回荡在翠柳湖畔,一名身穿碧绿襦裙的年轻美貌少女静坐在竹楼前抚琴轻唱。她那纤细的玉指在快慢之间一弹一拨一按,控制着琴律;她那如似荷包初放的粉唇,一张一合间柔柔的吟唱着词曲。她闭下那秋水般的睛目,回味着自小到成年时的种种不快!她虽出生于名门之家,可是自小就没有父母的关爱,且说如今家门幕落,一想到这般的处境,她心生痛楚,泪水立即将她长长的睫毛浸湿,顺着那圆柔的面庞落下。

她有恨,但她恨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父亲,她的父亲自从她出生后,就一直疯疯癫癫,到自己成年时也没有对自己说过一句关怀的话,送过一件礼物,也没有叫过自己一声女儿。

她有爱,但她爱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姑姑,她的姑姑自从她出生后,就一直为父为母,保护她、关怀她,一直将她养育成人,同时还在这十几年间无微不至的照顾着自己那疯癫的父亲。

这庄园四面环水,她住的地方名曰听香水榭,自打她十岁后姑姑就让她独个人住在这里,她听姑姑说这是一位故人的居所。此时,她要看上姑姑一眼,必要坐上小舟划水过到对岸的楼阁,那里便是姑姑的居所,名曰琴韵小筑,两处楼阁皆为竹木所建,简洁而典雅。她姑姑会弹琴,比姑苏城内的任何琴师弹得都要好,她姑姑自解是她父亲的胞妹,自称是慕容氏人,名叫琴心。而自己父亲的身世听姑姑也说过,他单名一个复字,曾经叱咤江湖,声名显赫。

对于自己的母亲去了哪里,姑姑是这样给她解释的,说是自她出生后的第三日,因其母亲产后体弱忽染伤寒后病逝,人就葬在庄园后面的茶园中。她去过茶园,果真有一坟冢,在立碑上只刻有两字:何氏。

且说,这名美丽的女孩子,自然也跟父亲同姓,姓慕容,名曰飞燕。这一年,她满了十四岁,按照大宋律法自己已经到了出嫁的年龄。可是,父亲疯疯癫癫,姑姑又过渡的爱护自己,经常向她提及江湖的险恶,不让自己走出庄园一步。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飞燕也对姑姑产生了叛逆的心理,因为她想走出这四面环水的庄园,好好的看一看近在眼前的姑苏城,也想寻思那儿女之间的温情。

就在春花开满时,好似父亲的疯癫病犯得更加的严重,自己身处听香水榭,也能听闻父亲在对岸疯言疯语的乱叫。虽然与他没有任何的父女之情,但始终他还是自己的生父。飞燕不经多想,坐上小舟,划水渡过湖面来到了父亲居住的三合阁下。这是三栋土木青瓦的建筑,两小院楼左右两侧而建,中间一大殿三层而建,三栋楼房地上地下彼此贯通,地下如似迷宫,俗称三合阁。不是以前姑姑带着自己去地下密室看望病养在里面的父亲,还真不知道怎么进去,怎么出来。

飞燕站了一下,还是循着父亲的叫喊声举步行到主房下,正要推开房门时,一名男子大声叫道:“小姐,住手。”

飞燕吓了一跳,立即回头看了看,原来是自家的仆人顾天策。就随口问道:“你这个能躲在哪个旮旯,喝死我来!①”

天策道:“小姐,你说什么?我听不懂啊!”

飞燕一听,生气的责怪道:“天策,你的命是我姑姑救的,你也是我家的下人,再此生活了五年之久,现在你敢对我说听不懂,太无礼了!”

说完,转身继续推那门禁,顾天策见欠不住她,立即上来出手相拦,他越到飞燕身前,两臂撑开将门禁挡住,无意中撞到了她的身体,差点将飞燕撞翻。

听着父亲痛苦的叫唤声,飞燕不再言语,有点气恼的冲过来,抱住顾天策的右臂就狠狠一口咬下。

顾天策疼的咬紧了牙关,从牙缝里吐字道:“你这个小姐才是无礼,快松口!”

话说,这顾天策非姑苏人氏,五年前来到庄园,二十几岁,但看上去沧桑显老,听他自己说是出生于秦岭,自小父母双亡,后入昆仑派做了大弟子,因与同门师弟争夺掌门之位比武失利,又遭小人报复而沦落江湖。不料此人祸不单行,来到姑苏后因赌得罪了高氏门人,被人家打了个半死扔在了太湖里,幸得姑姑将他救起,才得以保住性命。现此人为报救命之恩,心甘情愿做一名下人,姑姑心软也觉得偌大的庄园没人照料,就将他留了下来,负责庄园内的一些生活琐事。他自称飞燕为小姐,慕容氏人为琴姐。

未了,一名女子端着一碗药急匆匆的走进了院落,忽见到飞燕与顾天策纠缠在了一起,也是一惊,故将药碗往石台上一放,问道:“燕儿,你们这是出了哪门子事?”

飞燕闻听是姑姑的声音,立即松开了咬住顾天策的口,回身说道:“姑姑,这下人欺负我,他阻挡我进去看望爹爹。”

顾天策本想回辩,哪知被琴心打住,欠道:“天策,小姐不懂事,你且原谅她的冒犯,去我药房拿上金仓药掩盖下伤口。”

顾天策举目看了看琴心,只道一句:“区区小伤何足挂齿!”说玩,自己拿起地上的农具干自己的活去了。

不一会儿,待顾天策出了院落,琴心抬起药碗叫上飞燕跟随着自己进入了三合阁的地下密室。这地下密室七拐八绕的,通道内又有许多小洞,每一处洞穴又与通道相连,故而形成迷宫一般的地下宫殿。其实飞燕也没有进过这里几次,记得上次跟随姑姑进来也是年前的事情,因为如顾天策所说,姑姑是禁止她进入密室的。

今日,姑姑又带着她进入了密室,边走还边点亮了密室通道内的油灯,记得以前她是手挑灯笼而来,转了几个洞后就是父亲的房间。哪知此时姑姑带着她绕了许久,转了好几个洞室也没有找到父亲的房间。

疑惑中,飞燕问道:“姑姑,你是不是记错爹爹的房间位置了?我听爹爹的叫唤声,应该在那边才对。”

琴心回道:“燕儿,你且随姑姑而来。这密室洞与洞相通,自然产生了回荡的声音,紧跟于我不要走单。”

无奈,燕儿又跟着姑姑在密室内绕了一会儿,父亲的叫唤声也越来越清晰,随即入耳的还有溪水流淌的声音。忽然,一丝光线闪现在前面的密室走道上,那是烛火跳动的光影,也映衬着一名男子的摇晃的身影。再走过一个小小的弯道后,立即呈现在自己眼前的是一个非常大的洞窟,里面还有一条三丈宽,打着圈子的地下小河,河水端急无常。而小河的中间是一处人工修建的高台,一共三层,由石阶逐步而上,最上面一层立有一尊金色的宝座,在烛光的映衬下显得金光闪闪。宝座的两侧立有两根浮雕石柱,左侧一根刻有盘龙,右侧一根刻有文凤,爹爹就站在高台的下面看着宝座大声的叫唤着。

飞燕问道:“姑姑,爹爹就在那边,我们怎么越过这端急的河流?”

听问,琴心将药碗递给飞燕,走到一处放有供案的台子前坐下,一拨那放在供案前的古琴,随即一曲《高山流水》弹奏开来。这古琴看似老旧,但是弹奏出来的琴音却是动人心魄,有勾之人魂的幻境出现。

飞燕听着琴音,心神开始不定,只见姑姑时而飘起时而落下,又见她好似起舞抚琴一般。‘呼’的一声响起,乍见洞窟内的灯火全部闪亮,即刻洞内灯火辉煌,在那洞壁上有着大大小小石凹,里面放着无数的藏书。‘哗啦啦’那端急的地下河水也慢慢退去,一座拱桥升了起来,连接起中间的三层高台,这让飞燕看得神奇异常。

‘噌’的一声,琴心按住了琴弦,唤之飞燕道:“燕儿、燕儿,我们可以过去了!”

“哦!”飞燕恍惚被叫醒了一般,端着药碗跟着姑姑过了拱桥。再看那疯癫的父亲已经停止了叫唤,端正的坐在那高台的宝座上,其身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件黄色的龙袍,头上也戴了一顶珠宝镶嵌的冕冠②。

疑惑的飞燕正要问津,却被姑姑一把拉住,用力将她拉了跪下,并说道:“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坐在宝座上的父亲听后,立即笑容颜开,他站起身后,慈爱的回道:“众卿家平身,有本奏来。”

琴心回道:“皇上日夜操劳,这是爱卿给你熬制的仙汤,喝了后能御百病不侵。”

说罢,琴心接过药碗用一只手盛着,一只手拉起那长长的襦裙,一步一步的上到了台阶的最高处,又跪下后双手举起药碗承到了他的面前。燕儿看着,知道父亲的疯癫病是越来越严重了,没想到病得如此的严重!两人在看着他把药汤喝光后,慢慢的这名‘皇帝’软软的坐回了宝座,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燕儿问道:“姑姑,爹爹的疯癫病怎般到了这种地步?”

琴心回道:“燕儿,你爹爹身世复杂,待你再懂些事理后,我将全部真相告诉于你。”

“姑姑你还当我小孩子一般看待!现在告诉我又有什么不可以?难道爹爹的疯癫病是你害的不成,所以你一直顾忌我知道全部真相!”飞燕没经多想,一句话这样子说到。

琴心闻听燕儿这般说自己,忽然心中盛怒,抬起手来一巴掌打了过去,可是她忍了忍立即将手收回,眼圈忽的红了,泪水止不住的流了出来。

燕儿见她落泪,也欠道:“姑姑,我不是有意说这番话的,我真心想知道爹爹他怎么会落到这般处境。十几年来,你看人家女儿有爹有娘,幸福快乐,而我自己一个人独处听香水榭,只有你在空闲时陪我抚琴一曲,更多的时候只有那翠柳相伴!”

飞燕向姑姑吐露了心声,可是琴心不语,只顾着招呼她的父亲,有意的回避着她的问话。飞燕站了一会儿,无奈的说道:“姑姑,你不想回我的话吗?是不是我刚才言语重了,伤害了你?难道你不想见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