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血色鱼儿佩 第十三回(上)今世有緣

花开生情花落泪,纷纷扰扰无所谓;

也曾失落苦徘徊,纵然风冷雨霏霏。①

“谁说尘世这么累,有你人间就会美。”从前有一名被自己亲生母亲卖到瓦肆做苦力的男孩子,此时他已经长大成人,年约整整二十岁。他低着头坐在豫门镖局的后院里手持斧头披着柴火,口中重复念叨着上面的话语。他不是别人家的孩子,正是范忠的亲子,他就是范义。如今健长的他与他父亲一般,长得是牛高马大,身体看上去粗壮结实,样子看上去憨厚老实。在父亲同卢柳青的关系上,他与卢友天结为了异性兄弟,但让卢友天觉得这兄弟并非以自己情同手足,他不读书,也不习武,只是在私塾先生教授卢友天两兄妹时,偷偷的在屋外听个一时半会儿后就悄悄溜走。而在诸位伯伯练武时,他远远的看上几眼也就干自己的活计去了。给他人的感觉,可能是他自小受尽折磨,少言少语,总是一副凌凉苦楚的样子挂在脸上,这让范忠为他忧虑。

这会儿,范义放下了手中的斧头,一抹额头上的汗珠,从怀里掏出了一支银钗子,手持着它在自己的衣服上用力的擦拭着。这支钗子是范义亲手自己做的,他不多与人交往,最爱悄悄自己一个人打造一些兵器或是精巧的器物。

“范大哥,你这是要送给谁的钗子,是不是相中了哪家的闺秀?听你言语谁是你人间的最美?”卢雨柔悄悄的走到了他的身后,忽然冒出了这么一句话来,范义听到后吓得站起了身,他手握着银钗子转身呆呆的看着她,一时间面红耳赤,额头上的汗珠立即又渗了出来。

他急忙又将银钗子放入怀中,结结巴巴的解释道:“柔儿妹妹,你别瞎说,谁会看得上我一个粗人。”

柔儿回道:“范大哥,妹妹能求你做一件事吗?”

说罢,掏出洁白的丝巾为他擦拭了额头上的汗珠,一下子又惊得范义六神无主。因为他知道卢雨柔从来没有正眼看过自己一眼,自己也没有与她说过几句话,他虽是范忠的亲子,卢柳青的义子,但是在她的眼里,自己不习文采,实为粗人一名,知道她是看不上自己的。然而,在她十二岁的生日时,在看了她的一曲舞蹈后,十八岁的他被她那婀娜多姿的身躯,花容清秀的面盘,轻柔动听的歌声迷住了,那一夜他难得喝醉了一回,也笑开了一回。

今日站在他身前的是一名更加成熟的女孩子,而且她向自己提出了第一个要求,范义立即回问道:“柔儿妹妹,你有什么事吩咐我做就行。”

柔儿道:“爹爹与范伯伯他们不听我欠,一去成都府快四月要满,我心焦急难安。我那大哥固执己见,不依我所求,故今日想请范大哥策马去追一追,追我爹爹与伯伯他们回来,我心则安。”

范义闻听,本想回告,因为在范忠走时再三交代他要与义弟看好门户,保护好姑姑和义妹,并且要打理好镖局内的一切杂事。但在看着卢雨柔那急迫的眼神时,范义犹豫了一下,回道:“我答应妹妹所托。”

柔儿高兴的看着他笑了笑,说道:“范大哥,那你今晚半夜来我房里取下盘缠,我已经为你准备好了远途的衣物及银子。你千万不要告诉我母亲与我大哥,要不他们会阻拦你的。”

“柔儿妹妹放心,我不会告诉他们的。今晚按你吩咐即刻动身。”范义爽快的回到。

柔儿点了点头,可眼见卢友天向着他们走来,急忙转身就要离开,却把丝巾落在了地上,范义躬身拾取,本想叫她回来拿去,可卢雨柔回身将食指竖在红唇前‘嘘’了一声,意思叫他不要声张,免得被大哥知道后阻拦他去寻父亲一行。

“谁说尘世这么累,有你人间就会美。”范义拿着她的丝巾,轻轻的又道了一声。

“我这妹妹已经到了出嫁的年龄,范大哥不嫌弃,可娶她为妻。”走过来的卢友天回了一句。

范义听后这才发现,缓过神来急忙解释道:“义弟,你怎么也和义妹一样子瞎说,我怎么配得上她。”

“范大哥,你不知道,我父亲已经和我母亲说过,待他们将这趟皇镖运回来后,选个良辰吉日就要将我妹妹许配于你。让我们卢家与范家世代结好。”卢友天为什么这般直言说到,是因为他看见自己的妹妹与范义站在一起,又见范义手拿柔儿的丝巾,再听他解释,一想还以为他们已经知道了,故将此喜事告诉了范义。

待两兄弟又寒暄了几句后,卢友天转身离开,范义又从怀中取出丝巾呆呆的看着,好似看着她那清秀的面盘一般,他现在迫不及待的等着夜幕的降临,等着去完成她交给自己的第一个使命,也等着自己的父亲同卢伯伯回来后促成这一门婚事。可惜,卢雨柔并不喜欢他,其实他是知道的,只是今日之事让他和卢友天都误会了,两个少年单纯的决定了卢雨柔的婚姻。不过,这场婚姻永远不可能实现,那张丝巾也将成为卢雨柔送给范义的最终信物,在这以后的十几年间只悲睹物思人。

而在前一年的秋分,洛阳老知府薛让无端病故,何为带着妻子及女儿何冰水千里回豫②。在见到老人家的最后一面时,红云忍不住哭出了声,虽然已经停尸快一月,但还是能清楚的见到老人那乌黑的手指甲,明白人都能看出这是中毒而死的。可谁会对一名老迈的人下此毒手?

现任知府吴坤告诉他们道:“在案发的第一时间,本府已经派仵作③为薛老验了尸身,并作了案发现场勘验记录与旁人证词,确定系中毒而亡,为他人所害,并非自寻短见或是误食毒物身亡。”

何为听后,问道:“那吴大人可查出是何人下毒,又是何种毒物?”

吴坤又道:“据薛家下人口录,薛老在喝了一碗药汤后,没道两句话就迅速毒发身亡,在我大宋地境还没有出过这类毒物药人案列,故查不出毒物属于何种。至于毒杀薛老的人,本府已经派出人手定要将凶手缉拿归案,还薛老一个公道。”

然而,在埋葬了薛老知府后,何为带着一家人回到了桂州府,可一等就快三年,案件并没有进一步的开展,这让何为及红云的家人不停的用信函催促吴坤。无奈,吴坤回信将案件的性质定性为江湖仇杀,理由很简单,一道大越国失了玉玺,全因薛让带领江湖人士‘夺宝’,不免他国朝廷生恨,派出江湖细作潜入洛阳行了失宝之仇,并列举了定案证物,一为洛阳郊外幸福客栈掌柜的口录,证实那日有几名说着异族话语的人到过洛阳;二为已经干化了的布袋树④树脂,呈乳白色的粉末状,此树汁液含有剧毒,一向被大越国人涂抹在弓箭上杀人,如是从口而入顷刻溶于肝肠,使人毙命。最后,吴坤还再三嘱咐何为,叮嘱他身为桂州府校尉,不可凭借手中的兵权,私自为薛老报仇雪恨,主动挑起两国之间的恩怨。

但身为桂州府校尉的何为也久经官场,怎会做出私己的行为,也未免不被吴坤敷衍,故立即写信给卢友天与范忠,要求他们前往幸福客栈落实此事。可让何为感到意外的是,在两兄弟的回信中得知,幸福客栈早被一把火烧尽,掌柜一家人不知所踪。

对于此事,何为断定必有蹊跷,他虽想进一步追问吴坤,可这久何府上下已经忙得不亦乐呼,为什么呢?因为自己的女儿何冰水的婚期已经慢慢临近。他与红云一想到女儿的大婚之事,只有忘记心中的伤痛,尽可能的将她婚事办成,圆她一个幸福的美梦。

话说,何冰水这女孩子与卢雨柔同岁,长得与她母亲薛红云极像,有着一段小巧玲珑的身材,一副圆润的面孔,一对性感上翘的富实红唇,只道眼睛与肤色同何为一般,白皙的皮肤,一双细小聚神的眼睛。她懂事听话,但就是女儿身、男儿志,虽然外在看来端庄秀丽,可惜不像其她女孩子一样喜好抚琴吟诗,天天无事就舞枪弄棒,执意跟着何为学习擒拿手。善粉色短打⑤,随身一把精致的匕首挂于腰间,最为特别的是,她水性极好,潜潭入湖上下自如。

而她的如意郎君恰恰是名知书达礼的弱弱书生,他姓郭,何冰水常常唤他的乳名子龄。他比她大四岁,是在一个夏意浓浓的季节认识的。那日何冰水呆在家中闷闷无趣,就独自偷偷溜出了家门,一人来到义江旁乘凉,她沿着岸头边走边往江里扔石子,不时查看着由远而近行来的一艘大船。这船是艘独帆船,船上建有两层木楼阁,待大船行近时,她清晰的看见一名公子模样的少年站于船头,手拿一本诗书正在郎朗诵读。

只闻他吟道:“唧唧复唧唧,木兰当户织。不闻机杼声,惟闻女叹息。问女何所思,问女何所忆⑥”

慢慢的大船从江面上驶过,何冰水坐了下来,她侧过头看着大船继续向义江的上游行去。心想,这又是哪家公子爷避暑行江的大船,要是能在这炎热的夏日乘上去巡义江一遭,那该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可惜父亲为官一年就那么百两的俸禄,减去生活上的开销,想买这么一艘大船谈何容易。

何冰水想着想着,站起身来准备要走,忽然听见大船上的人直呼救命,她回头查看,见大船上的船夫们径直往江里跳,几名丫头模样的人被一些持刀男子追得在船上乱跑。再看大船的前方,横着两条渔船,有两人抓住抛上大船的绳索还在继续往上面爬。给何冰水的第一反应就是,这艘大船遭遇抢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