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失踪
木流光道:“‘刺鱼帮’是十几年前的大帮,相传他在一夜之间神秘消失,你既是‘刺鱼帮’的弟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薛刚道:“实不相瞒‘刺鱼帮’在十几年前实是遭到一群神秘人物的袭击而覆灭的。小人走投无路,几经辗转,投身赵王府,几个月前赵王在府中的护丁中甄选水性高超之人,由一个神秘的黑衣人率领,前来海南,做一项秘密任务。小人因为从‘刺鱼帮’待过略识水性就被甄选来了。”
木流光道:“这座水下地宫,究竟是如何建造的?”
薛刚道:“这座水下城,建构十分复杂,我们一共有成百上千个人一起建造,大大小小共分成了几十拨人,这几十拨人分工又各不相同,小人因善于潜水,所以被安排在湖底疏浚泥沙,建成之后,又被安排在湖水中巡视。”
木流光道:“如此说来,这湖中的其他建构,你是丝毫不知的了?”
薛刚道:“不错。”
木流光道:“那这座水下城中的房间通道,你总该是知道的吧?”
薛刚道:“这水下城说是一座城,其实小的很,您知道要在水下修这么一个地宫,必然十分的费时费力,区区几个月的时间,根本不会有什么大成就。所以,眼下这水下城只有议事厅一座,几位地位高的人物有单独的卧室五间,还有我们这帮小喽啰们一百人挤一个洞。”
木流光道:“水下城里,还有你们多少人?”
薛刚道:“本来,赶赴海南时有上千人,可因为建造这水下城,死了好几百人,现在应该还有,不到七百人吧!”
木流光看着他道:“我且问你,半个月前,是否有个人被你们抓了进来?”
薛刚眼光一霎:“不敢瞒你,是有这么回事,当时我们的五个首领,还特意倒出了一间牢房给他居住。”
木流光道:“他是怎么被抓住的?”
薛刚道:“听说这水下城,与一座破庙的地道相连,他从那座破庙里误打误撞撞进了水下城来。当时,我们大首领觉得那地道对我们有威胁,就派人将地道捣毁了。”
木流光道:“那人关在哪里?带我去见他。”
薛刚道想了一想,道:“可以,不过小人斗胆求大侠一件事。”
木流光倒是一愣:“你说。”
薛刚道:“大家都说,那人就是‘马头观音’中的大侠不留仙,不知此事可真?”
木流光道:“真有如何?”
薛刚道:“如果是真的,那大侠与他是同道中人,想来不是木大侠就是扶大侠了。小人在刺鱼帮里待了大半生,过的虽不是什么好日子,但也算平静,自从刺鱼帮被人袭破之后,小人不但没了老婆孩子,更是没在过过一天安生日子,如今,年过半百,武功不成,权力未就,报仇是不敢想了。今日帮大侠这个忙,不敢请大侠代为复仇,只愿大侠帮我们查出灭我刺鱼帮的幕后黑手,并暴视天下,也让我们刺鱼帮当年身死的数千帮众,在九泉之下得以瞑目。”
木流光听他说得诚恳,心下思量:“当年的刺鱼帮,也可算江湖中少见的仁义帮派,一夜之间被人灭门,也情舒可悯,也罢,我若能和不留仙安全离开这个水窟便帮他了这个夙愿。”便道:“好,只要我木流光还有命离开此地,我一定尽我所能帮你查出这个灭你帮派的真凶。”
薛刚大喜:“小人替刺鱼帮上下谢过木大侠!”
木流光扶他起来:“我看你也是个重情义的汉子,便信你一回,我不绑你也不会威胁于你,你就这样把我带到不留仙的房间去,然后就去做自己的事情就可以了,不要对别人说你看见过我。”
薛刚大喜:“多谢大侠!”
湖底,一扇石门隆隆的打开,木流光因为经过了在密道中这长时间的跋涉眼睛已渐渐适应这里的昏暗,运足目力,也可将这暗道看的清清楚楚。
他看见薛刚,在一扇石壁上轻轻拍了两下,一旁的石门便隆隆开启。这道石门一开,木流光便感到了一股熟悉而亲切的气息从里面透了出来。
薛刚低声向他耳边道:“廖大侠就在里面,您请进。”
木流光道:“还烦你,与我进去一趟。”
薛刚点头道:“好叫大侠放心!”言罢,领先迈进了石室。
这样的石室,木流光之前见过——在墨门,钟离昧就是在这样一间石室里给雪双飞治病,并累死在榻前——天下石室,大抵一般,只是这一间,更幽暗,更潮闷,更叫人感到压抑。
木流光跟在薛刚身后,一步一步的走着,却不见半个人影,正要发问,只见薛刚走到对面的墙壁上,蹲下身来,叉起拇食二指,向上量了三量,变指为掌木拍三下右拍三下,便听隆隆之声又起,有一道石门打了开来。
薛刚道:“廖大侠,就是下榻在此处了。”
木流光明白了:原来,密室之中另有一间密室,方才薛刚所说“廖大侠就在里面。”原来是指不留仙,就在这第二间密室之内。
却听室内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来的是谁?”石室密不透风,声音发闷,但说话的语气却正是不留仙无疑。
木流光大喜,若不是此刻身在贼窟,他早就高兴地大叫了:“银仙,是我。”
只听,室内不留仙长叹一声:“心碎,我就知道你会来。”
木流光一怔,继而在心里暗骂了几句,道:“好哇,你这小子也忒没良心,我辛辛苦苦来救你,你却连我是谁也听不出。”干咳了,一声走进了石室:“银仙,看清楚了,是我来了,不是墨心碎。”
不留仙扭头一看,见眼前之人竟是木流光,不由心下大震:“木,木流光,你,你,你也被人抓住了?”
木流光当下将自己如何得知他的凶信,如何赶到海南,又如何来到了这里,简明扼要的向他说知了。
不留仙听罢一阵喟叹,道:“我真没有想到,你居然能找到这里。”
木流光心中老大不愿意,暗道:“我找到这里你便没有想到,墨心碎找到这里你就想得到了。”
只听不留仙苦笑道:“只是,如今,你我二人统统陷在了这里,如何是好?”
木流光心中一怔,他忽然觉得眼前这个不留仙与自己认识的不留仙不一样了,若在以前,不管身处如何危险的境地,只要一与老友重逢。不留仙势必欣喜若狂,于刀山火海之中尚能谈笑自若,而眼前的不留仙却似乎悲观了许多,但他说话的语气,举手投足又分明是自已以前的老友不留仙。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莫非在这几个月里发生了什么事,令不留仙的性格发生了改变吗?
不留仙看了薛刚一眼,道:“他能顺利进来,是你的功劳吧?”
薛刚点点头,道:“是。”
木流光恍然大悟,道:“我说这薛刚怎么就那么痛快的答应我了呢,原来事先你们已达成了默契,看来你早就已经计划着要从这水下城中逃出去了。”
不留仙道:“你几时见我束手待毙?”
木流光道:“尤其小心还在上面,生死未定。”
不留仙道:“自从稀里糊涂的来到这里,几个月的时间,我一直在思考进来我所遇到的事,这半个月来,我想明白了很多。”
木流光道:“那不妨跟我说说。”
不留仙对薛刚道:“麻烦你出去,给我们望一下风。”
薛刚答应了一声,走了出去。
夕阳西下,三尺大师还坐在岸边,他已在此端坐了整整一天。
这惊才艳羡的老人,究竟在怕什么?
太阳已完全落山,连最后一抹金红都已消逝,三尺大师终于站起身来,走到湖边,微微低下头,目光刚在水面上一触,又猛地扬起仿佛被人照着脑袋打了一拳。
只见他满面通红,双目中布满了惊恐,浑身震颤。
好一会,他才重又艰难低下头去。
这一回,他的目光一触到湖面,双目一瞪,脑袋便剧烈的摇晃起来,整个身子也抖得更加厉害,禁不住后退了两步。
仿佛他面前不是一湖静水而是足以熔天化地的烈焰岩浆。
三尺大师蹲下身子,慢慢将手伸进水里,忽然一股强烈的窒息感淹没了他,他仿佛回到了小的时候,不会游泳的他失足落水,在冰冷的湖水中漂泊着,想要开口喊救命,而阴寒彻骨的湖水就在这个时候灌进了喉咙。
三尺大师忽然感到喉部剧痛,如同有烈火烧灼,他的身子已跌到在岸上,剧烈的疼痛令他不住的翻滚,一种嘶嘶的声音传入耳内,记得这是自己早年喉咙受伤时所发出的呻吟,头顶上又回响起那女人的尖笑,而这一声尖笑如同利刺,从耳道一直斜刺下来,直插喉心。
迷迷蒙蒙之中,忽然一个轻巧的身影飘到眼前,靠近自己,伸出了手,昏暗中显出一张娟秀的脸。
“是她,是她!”
三尺大师暴起,一把将那人抱住,口中狂呼:“我卡死你,卡死你!”他身材矮小,合身一抱,也只抱住那人腰际,可三尺大师功力何等之深,疯狂之下,出手更是毫不留情。
只听“喀喇”之声不绝,瞬息之间,那人的胯骨竟已被他生生卡断。
三尺大师犹不放松,口中大骂:“你这恶毒的女人,为什么要割我的脸,为什么要割我的脸?”
忽然一滴血滴到他头上,耳中忽有一个压抑的声音说道:“爷爷,是我。”声音微弱,宛如待死的黄莺。
爷爷?
普天之下,只有一个人这么叫过自己。
木摇尘!
三尺大师心头一震,头脑霍然一醒,一把摔开了怀里的木摇尘,木摇尘胯骨一断,又被这一摔,剧痛钻心早已忍耐不住,翻滚于地,不住的呻吟。
三尺大师见状,脑中急切的闪过一个意识:“要救她!”
忙挣扎着扑过去,方迈出一步,却骤然止住,只见他双眉一斜,嘻嘻笑道:“哎,你理她作甚?当年,你受的苦比她今天所受的苦酷烈何止千倍,天下人个个冷眼,又有谁理会过你了?”
三尺大师急进之时脚步骤然停住,便似有人将他生生扯住一般。三尺大师身子一挣,挣扎道:“她不是天下人,她是木摇尘!”
便朝木摇尘挣扎过去,没几步又猛地顿住:“天下人也好,木摇尘也好,反正你已将她伤了,怎么着后半生也是个残废!你救她起来又有何用?”
三尺大师双目暴睁,一头白发蓦的炸起,雷霆般喝道:“一派胡言!”
言罢,身子忽然一震,跌倒于地,脑袋竟一下子胀大起来。三尺大师双手抱头,喊道:“你回来了,回来了?”眉目一歪又怪声叫道:“我便是你,你便是我,你我从未分离!未料到,你竟会因为一个外人,却来伤害我!”
三尺大师一拳捶到脑袋上:“胡说,我早已弃绝了你,你给我滚,你给我滚!”又道,“你真是糊涂,当年咱们流落街头之时,孤苦无依,遭人白眼,那时咱们不是已下定决心,举凡此生只对得起自己便可,后来,天下人负尽我们,我们更是立夏重誓,学的本领报复天下人,今年来,你究竟是怎了?好,好,你叫我滚,我便滚出去瞧瞧,我要出去,我要出去。”
三尺大师只觉周身一阵剧痛,同时却也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挤压感,心中不觉一惊:“糟了!”一念未过,见三尺大师胀大的脑袋忽然从中间凹了下去,竟依稀又显出一个脑袋来。
三尺大师只觉得似有什么东西在破脑而出,又觉得似乎有一个极坚硬的东西封闭了自己,自己正努力挤将出去。
一时又觉腹中剧痛,惨呼声中,木肋下竟又忽然生出一只手来,紧接着一只脚也自木胯迈了出来。
随后新生的头、手和脚一起慢慢的从三尺大师身上分离,三尺大师只觉似有一只手,在将自己生生撕裂,连声的惨呼中,一个人从三尺大师的身体里“走”了出来。
一个完整的人,两条胳膊,两条腿,一个腰身,一个脑袋,但他的身材只有三尺大小,脸目同三尺大师完全一样,木臂上也嵌着一只铁钩,连脸上的每一条伤疤、皱纹也与三尺大师完全一样!
又一个三尺大师?
连所受的伤,所受的苦也与三尺大师完全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