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若一愣,向着说话的地方瞧了去,只看到一个白胡子的老者嗔怒地看着穆晟轩,穆晟轩无奈的摇了摇头,转而又看了看卿衣:“小六让你去找郎中,可没说让你连阙燕老先生一起带过来。”
君若一怔,又是仔细看了看眼前的这位老者,花白头发,白色的胡须垂到胸前,倒真是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模样,这便是京城的第一神医阙燕?
坊间传闻甚多,多是说这位老先生有妙手回春的本事,可是也多说老先生的性格古怪的很,从来不会到人家去给人治病,若要看病,必须是亲自去拜访老先生,还要心诚,才能换得阙燕的一次诊脉,哪怕是皇家也不例外。
可如今瞧着,这阙燕老先生不但是亲自来了穆晟轩的宅院,还一副和穆晟轩多年交好的模样,实在难得。
穆晟轩咳嗽了两声,声音微微有些冰:“不打紧的。”
阙燕上前,抬手拿开君若的手掌,伸手为穆晟轩把脉,眉心一蹙,看着穆晟轩:“小王爷,睡一觉就有这么难吗?”
穆晟轩的喉结一动,唇色苍白的摇了摇头:“本王睡得很好。”
阙燕哼了一声,将穆晟轩的手掌放到了被子里面:“永远不要想骗一个郎中,哪怕是那种只会些骗人把戏的小郎中,都能看出来你最近很少安眠。”
穆晟轩顿了顿:“老先生,本王不过是受了些伤,你帮本王瞧瞧伤就好了。”
阙燕看着穆晟轩的模样,又是哼了一声,连说了三个好字:“好好好,我是管不了你,你身上的伤虽然不轻,但也不打紧,罗成有意要留你一命,你随便唤两个小厮过来给你包扎一下,我再给你开一些药就好了。”
穆念琛点了点头,阙燕张了张嘴巴:“可是这个觉……”
“老先生……”
阙燕无奈,摇了摇头,总算偏头正眼看了身侧的君若一眼:“女娃娃,你跟我出来。”
君若一愣,眼眸睁得有些大,阙燕一顿:“我刚才把了你的脉搏,若是连你是个女娃娃都猜不出来,我这么多年的江湖郎中也算是白当了。”
君若又是一愣,突然想起刚才老先生将自己的手掌拿开的那一下,不过一下,竟是能摸到了她的脉搏,老先生的医术,果真是名不虚传,不知老先生见了静涵,会不会心生喜爱。
穆晟轩看着阙燕的模样,牙齿轻轻咬了咬:“老先生……”
声音里,竟是带了一丝丝的软弱,阙燕眉眼一眯,看了看床榻上的穆晟轩,又抬眼看了看君若,终究只是点了点头。
阙燕带着君若来到了门外,上上下下地将君若打量了一遍,开口道:“小王爷不懂事,你还是要多多劝他,让他多多休息,虽然他不许我说,可是他的病,终究还是有发病的可能。”
君若一愣,抬头有些疑惑地看着阙燕:“他有什么病?”
阙燕叹了口气,又向着屋子里面看了一眼:“小王爷是先皇的最后一个儿子,当时太子也就是现在的皇上已经长大,淑妃娘娘又怀了小王爷,先皇对淑妃太过宠爱,皇上担心淑妃将来会威胁到自己,便悄悄在淑妃的安胎药里下毒。”
三言两语,却令人毛骨悚然,君若的记忆里,皇上始终是那个虽然会强颜欢笑却爱国爱民的姑父,殊不知穆晟轩那时对她形容的血雨腥风,远比她能够想象的还要悲惨。
阙燕看着她的模样,继续开口道:“淑妃娘娘后来有了察觉,便倒掉了些许的药,可是毒药已经深入骨髓,她快要临产的时候亲自登门见我,说自己自己命不久矣,听闻我医术高超,便想将这还未出生的孩子托付给我,我本是不愿,却见她声泪俱下跪在我的面前,我便将这件事情答应了下来。”
君若的手掌一冰,只觉得阙燕没说一句,自己距离屋内的男人就又近了一步:“然后呢?”
“后来,我为娘娘调了几味药,便是将腹中胎儿的毒吸到她自己的体内,虽然不能将胎儿身上的毒除净,却也可以保住一条性命,临产之时,娘娘暴毙,小王爷平安的生了出来,先皇大喜,皇上却是诧异,可小王爷身上的毒终究没有除净,虽是交给温柔贤淑的德妃养着,却一直都是病怏怏的,我便也一直顺着汤药给他调理着,后来兵变,德妃过世,小王爷顺着便装了傻,皇上只认为是当年下的毒又起了作用,便才没有追究。”
十五岁的年纪,本是大燕国最年轻的王爷,却是说傻就傻了。
皇兄背叛,母后暴毙,皇家的争端,果然要更加复杂的多。
阙燕看着君若的模样:“小王爷这身子,经不起任何的折腾,若是病发,可能就不只是傻了这般的简单,你可明白?”
君若点了点头,神情带了几分凝重:“我明白。”
阙燕应了一声,留下一张药方送到了君若的手中:“其他的倒是也没什么事情,照着这张药方抓药,每日换三次药,他的伤不多日便好了,连疤痕也不会留下。”
君若点了点头,却听阙燕有道:“有你这样温柔可爱的姑娘照顾着小王爷,我也就放心了,可惜了听说皇上给小王爷许了一门婚事,许的是梁国侯府最刁蛮任性的六小姐,若是她真的进了门,后果还真是不堪设想,到时候你还是要好好抓住王爷的心,莫要让那个刁蛮的女人兴风作浪,我估摸着,这又是圣上对付王爷的计谋!”
君若的额头不禁布了几条黑线,唇角忍不住抽了两下,只道是:“记住了。”
阙燕和君若进了屋子,阙燕又对着穆晟轩唠叨了两句,穆晟轩连连称是,至于记住了多少,又有多少能够照着去做,却又是另外的一桩事情了。
阙燕看着自己在这里也实在是碍事,便推脱回去了,君若眼眸一动,瞧了瞧一直站在一边的卿衣:“卿衣,你将老先生送回去吧,一路上小心着些。”
卿衣垂首,点了点头:“是,六小姐。”
阙燕一愣,眼眸又重新定到了君若的脸上,又回头看了看卿衣,带了几分难以置信的模样:“卿衣姑娘,你刚才叫这个丫头什么?”
卿衣的面色微微一顿,抬眸瞧着阙燕:“六小姐。”
穆晟轩唇角含笑,带了些骄傲的看着眼前的君若,笑笑道:“老先生,你刚才同她聊了那般久,本王还以为你早已知道了她的身份,她正是本王的未婚妻,梁国侯府的六小姐君若。”
阙燕一怔,身子忍不住狠狠地向着后面退了一步,再想想自己刚才和君若说的那些有关六小姐的坏话,不禁长叹了一口气:“都已经这么大了,还能坏在说话上面。”
君若看着老先生的模样,倒是觉得有几分可爱,便只是摆了摆手向着老先生笑了笑:“不打紧的,老先生之前不认识君若,坊间又有那么多的传闻,被误导也是自然。”
阙燕点了点头摸了摸自己的胡须:“呵,谁说君家的六小姐说话刻薄粗鲁,我瞧着就是不错,等到你俩大婚的时候,可一定要赏我一杯酒喝!”
穆晟轩和君若应下了,阙燕便随着卿衣出了门,临出门的时候还不忘嘟囔了一句:“怎么就成了君家的六小姐了。”
穆晟轩看着阙燕走了,伸手在自己的床边拍了拍,示意君若过来坐下,君若本不想管他,可是想想穆晟轩现在好歹算是个病号,也就上前坐到了他的身边。
面前的人还是往日的模样,君若却突然想起老先生的那些话,不知穆晟轩每日笑着的时候,可会想起曾经的一切。
“给我揉揉脑袋,刚才听了老先生的那些话,实在是有点头疼。”
君若伸手,手指放在穆晟轩的太阳穴上轻轻揉着,嘴角一顿:“老先生的话,还是应该听一些的,我来了你府上几日,从来没看见你睡过一个安稳觉,身子怎么能撑得住。”
穆晟轩勾唇,抬眼看了看君若:“瞧见了你,我便什么都能撑得住了。”
君若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猛地想起了什么,伸手从怀中将阙燕的药方拿了出来:“我去叫丫鬟给你抓了药来,每日在伤口上涂上。”
穆晟轩的眸子弯了弯,托着腮撑起了半边的身子:“娘子,你可要亲自给为夫换药?”
君若勾唇,勾出一丝冷笑,眉眼一眯瞧着眼前穆晟轩欠揍的模样:“穆晟轩,你不要以为你受了伤我就不敢揍你!”
穆晟轩挑了挑眉毛:“来吧,为夫随时恭候!”
君若狠狠地白了穆晟轩一眼,明明是一国的王爷,脸皮怎么就这么的厚!
君若转身,出门让丫鬟抓药去了,唯剩下穆晟轩看着君若的背影又是笑了笑,哪怕他有再多的油嘴滑舌,倒是有一句话是掏心掏肺地说出来的——“瞧见了你,我便什么都能撑得住……”
穆晟轩在塌上躺了几日,身上的伤也好了大半,阙燕不愧为名医,竟是一点疤痕都没有留下。
太子府一直没什么消息,直到这日天气绵绵,皇上在宫中设宴,为太子庆生。
皇上之前便是说过,让君若在庆王府住上些许的时日,如今太子庆生,君家作为皇后的娘家自是一定要出席,君若也到了回家的时候,穆晟轩看着,心中还有些舍不得,一路马车颠簸,穆晟轩便是瞧了君若一路,瞧得君若浑身不舒服。
马车摇摇晃晃,总算是进了宫门,天公虽是不作美,洒了一点小雨,宫内却是依旧热闹非凡,宫女太监们左右准备着,太子一身紫衣,刚刚同皇后请安回来,脸色,貌似有些难看。
君若带着穆晟轩坐到了太子的身边,太子抬眼看见君若,一张脸颊恍若倾墨,眼眸之中带了两分毒,只盯着君若看,君若倒是大方,任他看个清楚明白,穆晟轩自然知道是为什么,只是静静地坐在太子的身边。
倒是穆念琛的眼中多了两分好奇,外加静涵眉目一动,怎么觉得,自己这么爱看戏的人,也错过了两出好戏?
君若倾身,坐到了穆晟轩的身边为他夹菜,转眸又是看见了太子的苦瓜脸,唇角一勾,带了一丝浅浅的笑意:“小的看太子殿下的脸色差的很,可是最近没有睡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