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情愫暗生

鎏金琉璃瓦,双耳玉瓷瓶。

红纱帐中昏睡的女子此刻朦胧双眼,悠悠转醒。容婉望着入眼所见的一切,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大夫,她的病可能医?”红纱帐外传来的声音温润好听,带着几分急躁,却是似曾相识。容婉在脑海中搜寻一遍,却辨不得这声音的主人,只好闭眼假寐。

“无妨,世子不必担心。容家二小姐的病并无大碍,这是连日劳累,脉象有些混乱罢了。休养几天,便可恢复元气。”

大夫不由得有些好笑,只是小病小灾,倒把平日里玩世不恭的齐王世子急得团团转。面前男子眼中的焦虑未加掩饰,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那就好,那就好。荣家二小姐可是此次治疗时疫的大功臣,那张时疫的方子,便是她一人所为。”就连齐王世子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分明带着几分的得意之色。

听闻他所言,大夫讶然,未曾料到容婉年纪轻轻,医术竟如此高明,远在自己之上,顿生班门弄斧之感。随即收拾医箱,溜之大吉。

缠绵于病榻的容婉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一时间辗转难眠,索性不睡。听得红纱之外的声音小了起来,便起身掀起帘子走了出来。

帘起,入目,便是一个伟岸的男子正负手而立,背对于她。墨黑的长发被梳成规规矩矩的发髻,自有一股柔美风流。身着一袭白衣,无风自动的模样甚是潇洒。容婉只觉这背影熟悉,一时间竟也想不起来是谁。

“二小姐你怎么起来了,别着了风,快快回去歇着!”

原本背对于她的男子听得声响,回过头来。见到是她,面露关切。容婉目光触及他的面容,仿佛被雷电击过一般,半响说不出话来。

此人,正是荣婉因其退婚而死的齐王世子萧远志!

萧远志望着面前的荣婉,只见她眸子中的神色变幻莫定。初时的讶然,顷刻的愤怒,末了的哀伤在她的眼中一闪而过。

萧远志此刻才想起来,容二小姐因他退婚投河自尽之事。当日自己听信传言退婚,容二小姐以死明志,幸得挽救及时,才未酿成大祸,故他未曾放在心上。

“世子不必如此惺惺作态,区区小伤,怎得比得上那日我投河所受之痛。我本贱妾所生,并不金贵。”

容婉定了定神,压住了自己的性子,只是与他出言讽刺,并未多作计较。目光偏转,见得檀木桌上有新摘的瓜果数只,只觉肚中空无一物,便跃然太师椅上,丝毫未曾顾忌形象的吃喝起来。

独留萧远志一人在原地嗫嚅,未曾说得一句话。容婉在一旁大口咬着瓜果,突然想起自己怎么来到这里,不由得出言问道。

“敢问世子,我怎得在你府中?”

容婉几日未曾进食,此时只觉这瓜果甚是香甜。口中塞满瓜果,呜咽着问道。

“那日二小姐在药馆,不胜病意,晕在鄙人怀中。二小姐放心,那时疫的方子着实有效。烦请二小姐病好之后,誊一份给鄙人,以解救天下黎民百姓。”

萧远志自觉悔婚之事不当,直至说完,未敢抬头望一眼容婉。容婉听完,只是点点头,忙着对付手中的瓜果,不曾多说一句话。

不消片刻,琉璃盏中的瓜果便一干二净。容婉起身,拍了拍芊芊玉手,舔舔嘴唇,有些意犹未尽之感。

“走吧,前边带路。”话还未说完,这个说风就是雨的女子早就走出大门。回头望望,萧远志还楞在原地,不由得招呼起来。萧远志无奈,只好慌忙跟上。

“容二小姐,你的伤还未好,此去何处?”

萧远志望向她,着实琢磨不透眼前这个女子心中所想。女子走得飞快,不一会,他便感觉有些吃紧,有些落在后头。

“前去医馆啊,不是需要誊瘟疫的方子嘛。再说,此时的医馆一定乱成一团,得有我这个‘神医’前去主持大局啊!别废话了,快点跟上!”

说话之时,只见容婉已走出半尺有余。萧远志无奈,摇了摇头,快速跟在了她的身后。此时就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隐隐约约间,他似乎觉得,这个说风就是雨的荣家二小姐,比起莺莺燕燕的娇柔女子,更得他心。

二人一路未曾说得一句话,倒有不少人对他们指指点点。

“那就是荣家二小姐,听说此次治疗时疫的方子,就是她所写。”

“荣家二小姐真是一个大好人,她为了写这个方子,三日不眠不休。这么好的女子,齐王世子怎能舍得退婚!”

听到这里,萧远志倒有些心惊胆战,不住的拿眼望向容婉,生怕勾起她的伤心事来。见得容婉面色未变,这才微微放下心来。隐隐见得药馆宫宇一角,这才放下心来。

“世子,小人用尽毕生所学,还是未曾参透荣府二小姐药方的高明之处,请世子治罪!”

二人进得药馆,便有御医呈上药方一张,请萧远志过目。萧远志未敢怠慢,接过恭敬的放在容婉手上。

容婉接过,细细看了起来。独留萧远志和御医二人,有些战战兢兢的面面相觑。

“真不愧是御医,仅凭药渣便能辨出十之八九。只不过,独独缺得最重要的一物。”看毕药方,荣婉有些敬佩的说道。却偏偏不说完,留下一个悬念勾得人心里直痒痒。

“何物?”萧远志和御医二人同生说道。容婉笑而不答,下一秒,夺过萧远志腰间佩剑,猛得像自己皓腕划去。

“二小姐,你!”突然的变故让萧远志有些心惊胆战,想取回佩剑,谁料动作落后一步,下一秒,便见她生生划开了自己的手腕。本就结痂的手腕再一次被划开,新伤旧疤,显得更加狰狞可怖。

容婉只是轻轻皱了一下眉头,笑着说道,“无妨”。随即来到内室,将鲜血倾数滴入一个琉璃碗中,交给御医。

“最后所需之物,便是这药引子。这半碗鲜血,足够救得城中之人了。”御医领命而去,却在接过她手中琉璃碗的瞬间,脸色大变,狐疑的望了容婉一眼,这才离去。

容婉的脸色似乎更显苍白,低头仔细替自己包扎伤口。萧远志不知何时凑上前来,接过她手中的绸带,轻手替她包扎。

“你怎得这样傻,半碗鲜血罢了。城中将士数千,何须你一个弱女子出手。”

容婉只是笑了笑,不知该怎样与他解释,只有自己的冷血,才能入药之事。

容婉有些疲倦的闭了闭目,身畔男子的动作微不可觉。西沉的阳光尽数倾洒在专注男子的身上,就连萧远志自己都不知道,此刻的自己,眉眼有多温柔。

几日相处,不论是昏迷之时交给自己琉璃双耳瓶的她,还是不拘小节大口吃瓜果的她,还是今日再次划开自己手腕的她。在他的心中,早就掀起惊涛骇浪。

不知不觉中,早就有一种莫明的情愫在他心中疯长。待他发现之际,早就已经长成参天之树。

就在二人包扎之际,荣国府中,早就乱成一团。

那日容家二小姐习得克制瘟疫之法,荣国府张灯结彩,容国公大摆宴席,为二小姐接风洗尘。

众人只道在容国府多年,二小姐终于扬眉吐气一回。可左等右等,只有萧四王爷和丫鬟阿好二人结伴回府。丫鬟的脸上,还有未曾擦干的泪。

萧四王爷一回府,便口称身体不适,早早回房中休息。荣国公无奈,只好把丫鬟叫来细细审问。

“我且问你,二小姐此时在何处?”听到荣国公语气不善,再联想自家小姐之遭遇,丫鬟匍匐在地,肩头高耸,一时间竟掩盖不得自己的情绪。

自家小姐这一去便了无音讯,让她不由得暗暗替她担忧。

“二……二小姐连日劳累,那方子出来以后,便……便匆匆前去医馆试药。谁,谁知,刚一出门,就,就昏倒在地。幸好被齐王世子所救,如今,正在他府上。”

丫鬟虽抽噎,但好在条理清晰,众人明白了一个大概。容国公未曾说得一句话,上官夫人冷笑一声,对着大小姐使了一个眼色。

大小姐心下了然,目光瞬间变得阴冷。今日,倒是一个好机会,她非要揪出容婉的狐狸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