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小舅子的警告

华灯初上,容天权醉醺醺的回府,浑身乏力的躺在书房的长榻上,跟在身边伺候的长随墨池替容天权烹了一壶浓茶过来。转而替老爷收拾书案上的信件。

容天权捏着山根,长舒了一口气,今天在外面应酬,庄子上的管事进京送瓜果,因为是当初跟着父亲干活的老人了,容天权索性做东请了几个管事在天香楼吃饭,谁想遇见了上官景荣。

当下上官景荣的表情就似笑非笑,容天权本来也没有多想,还招呼自己连襟一起喝酒。上官景荣目光在包房里扫视了一圈,笑着说:“容老爷既然在宴客,我还是就不凑这个热闹了。”容天权又拉着邀了几次,才真放了过去。

本以为只是一次偶遇罢了,没想到容天权这面的宴席散了,包厢门口遇见了上官景荣的小厮锄药,锄药常年在上官景荣身边,将主子笑面虎的做派学了个十足十,容天权微醺之际瞧见了锄药这浅笑,有些莫名,大着舌头问着:“你不跟着你主子伺候,跑我这儿做什么?”

锄药垂手笑吟吟的将主子的意思说了。“少爷在宴客,如今宴席才散,想起许久不见您,差小的过来瞧瞧,若是您这事儿了喽,还请您去一聚。”

容天权酒意上涌,反应了一阵子才点了点头嗯了一声“那就走着。”锄药在前面引路,容天权这越往上走越诧异,着路分明是往天字号房里去。

天香楼的天字号几件厢房从来都是很紧俏,不但难顶,而且花销还不小。如今容国府败絮其中,容天权已经许久不曾进过天香楼天字号房了。

正想着,却见锄药忽然停了,容天权定睛看去,竟然是天字一号房,正琢磨着,就听里面上官景荣笑着招呼:“容老爷站在门外做什么?”

容天权皱了皱眉,片刻后,换上应酬的笑脸,快步进了包厢,朗声大笑:“上官兄弟财力雄厚呀。”锄药把门扉轻轻关上,守在外面。

容天权几步绕过了门口掩人视线的丹鹤屏风,就见上官景荣临窗而坐,掌中拢着青瓷茶盏,寻着茶香望去,桌上坐着一盏红泥小炉,银霜碳在下面烧的通红。

上官景荣一袭天青色长衫,起身迎了几步,窗外街市上的灯火窗上撒进屋子,在上官景荣身上打了一圈光晕。上官景荣微屈手肘,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容天权大马金刀的一坐,自己斟了一盏茶,茶香暂时的缓解了醉意,容天权不敢小瞧了眼前的上官府公子,今日又不知道上官景荣忽然约自己来是为了什么事,因此心里打定了主意,不动声色。

上官景荣何尝没看出来容天权的谨慎,不过他毫不在意,准确的说,他对于容天权,根本不放在眼里。上官景荣一双墨瞳微敛,唇角勾着一抹笑意,开口时,却是接的方才那问。

“容老爷说笑了,上官不才,喜欢这下头挨着的淮西河,可这天香楼唯有这间厢房可登高赏景。”取薄巾垫手,取下小炉替自己又斟了一盏茶。悬腕高冲,茶香四溢。“幸而,我还有些闲钱,就干脆做了天香楼的东家。”

平平淡淡一句话,却在容天权心里掀起了涟漪,容天权若有所思的看了眼悠闲赏景的上官景荣,嘿嘿一笑:“上官尚书教子有方,真是虎父无犬子啊!”

上官复坐在兵部尚书的位置上多年,因为深受先皇器重,连带着今上也对上官家信赖有加。上官复一生只有一子一女,儿子上官景荣精明能干,朝堂上如鱼得水。女儿上官静雯是上官家掌上明珠,温柔贤淑在城里是数一数二的,当年及笈礼办的盛大,可谓是一家有女百家求。当初要不是父亲跟上官复又些旧交,自己也没福气能娶到兵部尚书的千金。

上官景荣摇了摇手,故作谦虚谦让了几句,又另起话头,“方才应酬喝了不少酒,却没吃几口菜,不如我们另置一副席面?许久不见,我也想向你打听打听我那妹子如今过的如何。”

这话一说,容天权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冷眼看着上官景荣喊来锄药,随口就点了几个菜,都是天香楼的招牌,另有一些珍馐是天香楼轻易不上桌的。联想之前上官景荣的做派,果然是来替自己妹子出头来了。

菜上的很快,可容天权却没了胃口,上官景荣却浑然不知似的,自顾自的下箸品菜。“自从我家妹子出嫁,平常除了逢年过节人情往来,也甚少听见我妹子的消息,今天好容易遇见容老爷,可要好好跟我说说。”

容天权嘴角一抽,强笑两声,拾箸夹了一块笋吃了,味如嚼蜡,慢悠悠的说:“上官兄弟这话说的,夫人嫁到我容国府,正经的容国公夫人。”

这句话含含糊糊的,可上官景荣却听懂了,可是这却不是他想要听到的。“都说出嫁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可那都是小家子里头传出来的。像你我这种高门子弟,嫁娶都是家族的事儿,”将银箸随手搁下,斟了一盅酒。“琴儿如今也快到了相看的时候,容老爷你这做爹的,也快要到了操心的时候了。”

容天权敛目不语,上官景荣肯定是听说了府里头的事,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提点自己莫要一意孤行,上官夫人身后站着兵部上官一族,嫡出的姑娘容琴虽然是容家女儿,可谁都知道容国府如今徒有虚表,如果容天权真想通过女儿外嫁而获得助力,那就要借着兵部尚书的势。

既然要借势,就该有所表示。更何况,上官景荣上来就有意的展现了自己的财力跟消息网,让容天权颇为忌惮。

容天权忽然觉得心头一股子邪火,女儿嫁了出去,出嫁从夫,娘家人还来仗势欺人算什么事。可是看着眼前满桌的珍馐,看着掌中佳酿,耳中充斥着楼下繁华街市的热闹叫卖声。忽然一股子无力感。

可容天权不甘心,自己身为容国府的国公爷,自己只不过是想将祖宗基业在自己这辈子传下去罢了,上官景荣的言行,纯属站着说话不腰疼。

容天权的脸色不好,上官景荣也看了出来,知道容天权爱权势,既然之前已经敲了警钟,那么之后就一直在许诺甜头。容天权也是个能屈能伸的,两人一来一往推杯换盏的,席间气氛越发融洽。

最后,还是上官景荣将容天权送回了容国府。月色如洗,白日里看着雅致精巧的花园在夜里却莫名的显出几分狰狞来。书房里头透着几分暖意,人影映在窗扇上,有些失真。

容天权一扬脖将浓茶一饮而尽,叹了口气。摇摇晃晃起身,墨池忙上前候着,等了半晌,才听见容天权说,去何姨娘院子里歇着。

玉棠苑里,软纱摇曳,屋里头焚着安神香,屏风后头水汽氤氲,隐约可听见水声,少顷水声止,女婢捧着寝衣绕过屏风,替主子更衣毕,又扶着姨娘到妆奁前,拿了干净巾帕,慢慢绞着头发上的水。

何姨娘是夫人进府四五年后,一次容老爷随着几个酒友出城游玩,无意间见到的农户女,因为姿容清丽,入了容老爷的眼,几个月后,就一顶软轿抬进了府里。何姨娘从来没想过自己能有一日穿金戴银,仆妇环绕。随着年岁渐长,心也越来越大。

佳人揽镜自照,岁月似乎格外优待自己,并不曾留下一丝一毫的细纹在佳人脸上。身后的婢子透过镜子对何姨娘笑着说:“姨娘这头墨发真好!就跟那缎子一样。”

佳人轻笑不语,从肩后勾起一缕秀发,绕在指尖。忽然听见外间门帘一响,不由眼睛一亮,随意披了一件小袄就这么俏生生的迎了出去。乌发披散在肩头,抬手扶着容天权臂膀,柔声细气,呵气如兰:“您又喝这么多酒,早前儿您答应妾的事儿,都是糊弄妾的么。”

佳人沐浴后的香气萦绕在鼻尖,容天权一手揽着何氏柳腰,透过小袄,轻轻掐了一把何氏的腰间,埋首在何氏颈侧深吸了口气,闷声笑出来。

“小蹄子,还管起爷们儿来了。爷要是不出去应酬,怎么给你买漂亮衣裳。”颈侧的热气惹得何氏咯咯咯笑个不停,松软了劲道,偎在容天权怀里,娇嗔道:“妾才不稀罕呢!有您就够了。”

两人蹒跚着往内室里走,好容易到了床边,何姨娘往后一倒,跌在鸳鸯交颈锦被上,一双藕臂缠在容天权脖子上。

容天权此时酒意翻涌,身上燥的慌,压在何氏身上,时不时啜吻着何氏纤颈,含糊的嘟囔着:“知道你心疼爷,爷也疼你。你们母女俩,爷都疼。等琴儿,婉儿出了门子,爷就好好替三丫头挑个好夫婿。”

一句话说进了何姨娘心里,喜上眉梢正要多问,却忽然听见容天权打起了呼噜,何姨娘怔了一瞬,微微使劲推开了容天权一瞧,果然已经睡死过去了,顿时懒得扮演柔情蜜意,直接将容天权推开,嫌弃的嗅了嗅寝衣上的酒气,狠狠的白了一眼睡在床上的容天权,喊来丫头,来照顾醉酒的老爷,自己又去换了一身衣裳,才安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