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下药

容琴知道容婉每天一早就会带着半夏去医馆,但却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去诊治孤儿的那个院落,为避免与她们撞上,容琴只得天未亮就溜出了容国府,揣好刘萧楠给她的那瓶毒药,顺着刘萧楠告诉她的路线,一路小跑到了容婉救治孤儿的那个破院。

刚到院子门前,容琴的眉毛就拧成了一个结,看着破败简陋的院子她只觉得满心都是恶心反胃,娇贵如她何时踏足过这等鄙陋之地,顿时就萌生了退意。

“让我走进这种地方还不如杀了我来得痛快。”容琴立刻转身,准备回去让刘萧楠重新指派个人,她可做不来这种下等活计。

可她还没走两步,迎面遇上了两个端着大锅和碗筷的民妇,只见她们有说有笑地往院门走去,其中一个指着院子说:“这就是医仙大人救治孤儿们的地方,她医术高超又菩萨心肠,附近的百姓都感恩戴德,我们也不知道该如何报答她,就自发地给这里的孩子们送送饭,也算为她减轻些照顾孩子的负担。”

另一个妇人接话道:“医仙大人救了我夫君的命,还没收我们的钱,我和夫君也不知道该如何报恩,幸好遇到了姐姐,知道了医仙大人在此处救治孩童的事,那今后的午饭就由我来送吧。”

“既然你有这份心那自然是极好的。”

两人继续说笑着,推开了院门走了进去。

“医仙大人、医仙大人……什么医仙大人?!不过就是个投机取巧的贱种!会点医术的皮毛很了不起吗?!真是令人作呕!”容琴气得肺都要炸了,原本已经准备离开,但那两个妇人的话再次点燃了她对容婉深深的嫉恨,再看这院子时,已经觉得比起容婉,它简直要可爱千倍万倍。

容琴藏在阴影中,等那两个妇人走后,便进入了院中。

说是院子,其实围墙已经破破烂烂了,里面的屋子也不能再用,院子中间是一个用木头搭起来的棚子,几十个孩童并排躺在里面,身上盖着用花花绿绿的布拼接起来的被子。有些痊愈得差不多的孩子已经可以坐起来玩闹,但一些症状较为严重的则依然躺着,身上的脓疮让人触目惊心。

容琴看到他们身上的脓疮又差点吐出来,紧紧用手帕捂着口鼻却仍是不敢呼吸,远远地站着,不愿再靠近。

容琴捏紧了手里的毒药瓶,脑海中又浮现出容婉那张可恨的脸,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视死如归地走进棚子,将毒药瓶打开,里面是无色无味的液体,她绕着孩童们走了一圈,将液体洒在他们的衣服上,然后逃也似的跑走了。

按照刘萧楠的安排,她要连续数天来下药,每次的药量会加大一点,让这些孩子慢慢中毒,这样就会显示出类似于风寒一样的症状,可以起到蒙蔽的作用,这样等到容婉有所察觉的时候就已经覆水难收了。

接下来的每天,容琴都会天不亮就悄悄离开容国府,去那个院子里给孩子们下药,她次次都小心谨慎,不会惊动任何人,等下完药再秘密潜回自己房间,就连红叶都不知道她的行踪。

而容婉从未察觉到有什么异常,每天照旧是大清早去悬壶馆给人看病,现在冲着容婉的名号来的人越来越多,容婉根本忙不过来,往往一坐便是一整天,要不是因为有妖术为她支撑,仅凭一个凡人女子的身体早就垮了。

容婉整日待在医馆里,完全没有时间再去照顾那些孤儿,只能让半夏每天跑一趟给他们换药、喂药,好在经过了这么久的治疗,大部分孩子都已经快痊愈了,只有几个症状极其严重的还无法自由行动,剩下的孩子体内的毒素都清除得差不多了。

容婉、半夏与卫云相处了这么多日,彼此间都十分相熟,半夏有时候觉得卫云老不正经,除了对容婉尊敬,对谁都敢开玩笑,但有时候她又觉得卫云这个人的医术深不可测,他看着容婉开出的方子总能说得头头是道,那些她听不懂的语言宛如天书,每每这时候卫云的形象在她心里都会高大许多。

这天中午,三个人总算得了空,坐在一起喝茶聊天,半夏终于问出了困扰她多日的疑问:“卫云,你以前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有时候我觉得很是精通医术?”

卫云哈哈一笑,说道:“我还能是什么人,一个混日子的郎中罢了,算什么精通啊。”

容婉在旁边抿了口茶,笑而不语。

“可是我分明觉得你医术不错啊,虽说比不上我家小姐,但比起那些行骗的江湖术士肯定厉害多了。”

“半夏,你怎么能把当年御医院最负盛名的青年才俊与那等江湖鼠辈相提并论,实在太失礼了。”容婉款款放了茶杯,优雅地用手帕擦净嘴角的水渍。

半夏被容婉的话惊到了:“御医院?!卫云曾在御医院任职?!”

卫云笑着摆手:“都是陈年往事了,不提也罢,只是未曾想到医仙大人竟然知道我的这些旧事。”

容婉道:“我既同意让你在我手下做事,自然是要查清你的底细,来路不明的人我怎么敢随便信任。”

卫云道:“医仙大人说的是,我也确实是在御医院做过一段时间,但可不像医仙大人所说的是什么青年才俊,不过是个略懂些皮毛的楞头小子罢了。”

容婉忍不住笑了,说道:“此言未免太过谦,我可不相信当年在殿试中拔得头筹、仅凭一人之力治好卧床不起的太皇太后、三次下江南平复瘟疫的人只是略懂皮毛。”

半夏好奇地问道:“小姐你说的都是真的?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为什么一个御医院的御医会沦落到在这街边开个无人问津的破医馆?”

这毕竟牵扯到卫云的私事,容婉不便多言,向卫云看过去,卫云摸着下巴的胡子,像是陷入了久远的记忆,慢慢说道:“这是十多年前的事了,那时宫中的浣妃正是得宠,很快便有了身孕,皇上命我好生照料,我自然不敢怠慢。但有人早就看不惯浣妃,欲除之而后快,命我将藏红花下在浣妃的安胎药中,我于心不忍,偷偷藏了那藏红花,让浣妃顺利产下了一位公主,那人记恨在心,很快便使计将我赶出皇宫,十多年来处处针对我,终于在不久前对我痛下杀手,趁我不备在我饮食中下毒,那是连御医院的人都解不了的奇毒,我本来已经准备好要赴死了,没想到却在这时遇到医仙大人,幸得医仙大人出手相救,我才捡回了一条命。”

半夏恨恨地握紧了拳:“是什么人心肠竟如此狠毒?把你赶出皇宫还不够,还想要你的命!”

卫云道:“宫城内向来是尔虞我诈、明争暗斗,此事也不过是冰山一角罢了,我早就看惯了那些兄弟相残草菅人命的薄情,远离了那是非之地倒也是件好事。”

半夏道:“就是,跟着我家小姐每天治治病、抓抓药,不也自在逍遥,何必侍候那些个心肠歹毒的恶人。”

卫云唇角一挑,调笑道:“对啊,还有每天逗逗你也挺高兴的。”

半夏脸上一红,嗔道:“总没个正形,不理你了!”

容婉看着他俩嬉笑怒骂很是和谐,不禁也笑了起来。

数日后。

容婉正在悬壶馆给人号脉,半夏忽然着急忙慌地跑了进来,卫云瞅她一眼,调侃道:“怎么,被鬼撵了?”

“去你的,”半夏没好气地啐他一口,伏在容婉耳边道,“小姐,不好了,院子里的那些孩子不知怎么的突然发起烧来,还一个劲儿咳嗽!”

容婉号完脉,提起毛笔开始写方子,并未把半夏的话当回事,说道:“没事,定是天气转凉孩子们受了些风寒,明日我给你些银子去多买几床棉被,等忙过了这几天我会找人去修修那些房间,尽早让孩子们住进去。”写完了这位病人的方子,容婉让卫云去抓药,然后又写了个治疗风寒的方子交给半夏道:“你照着这上面写的去抓药吧,有几个孩子发烧就抓几副。”

半夏接过方子,担忧道:“每个孩子都发烧,那要抓二十多副吗?”

容婉一愣:“每个孩子都发烧?”

半夏点点头。

容婉心下疑惑,就算是受凉得了风寒也不会这么多孩子同时得吧?不过转念一想,也可能是几个孩子先受了凉,然后传染给了剩下的孩子,毕竟大家挨得那么近,极有可能相互传染。如此一想便说得通了。

容婉宽慰道:“没事,服下这些药用不了两天就能退烧止咳了,你记得明天过来找我要银子,多买几床厚实些的棉被,让店里的伙计帮你一起搬过去。”

“是,奴婢记下了。”半夏的心还是有些悬着,她也不知道自己这份担忧从何而来,想要和容婉说也不知从何开口,只得福身退下抓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