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伽萝在山谷中操纵巨蟒消耗了她不少法力,之后又被对容婉的内疚之情和对柳慕白畏惧之情先后折磨了一顿,早已是心力交瘁,头刚一挨枕头就沉沉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她耳边传来一阵“咯吱咯吱”啃东西的声音,连续而长久,不算响,却足以直接影响到若伽萝的梦境,所以此时在她的梦里,就是凶神恶煞的柳慕白正抱着她的脚腕啃个不停,不断地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血液四下飞溅,吓得她惨叫连连却无法挣脱。
最终,若伽萝在极度恐惧中醒来,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大口大口喘粗气。
她睁大眼睛躺在床上,定了定心神,还没彻底摆脱梦中的阴影,就突然听到了那熟悉的“咯吱咯吱”声,而且脚腕上也传来阵阵疼痛,她吓得飞速坐起,惨叫一声抱住了自己的脚腕。
包着白布的脚腕微微有些渗血,但一切正常。
“呼……”若伽萝总算松了口气。
“你干嘛呢?”
“噫——!”突如其来的问话让若伽萝吓得浑身一颤,回头一看,却见柳慕白正面无表情地坐着,手里拿着一根胡萝卜放在嘴里啃啃啃。
若伽萝眼珠子都要瞪出来,半晌说不出话。
柳慕白动作未变,淡淡地问了一句:“睡傻了?”
若伽萝徒然张了张嘴,却仍是一个音也发不出,只怪眼前的场景着实太过诡异,谁能想到自己睡觉睡得好好的,旁边却有一个才认识了几个时辰的人一边啃胡萝卜一边盯着自己看。
最关键的是,这个人还是目前她最不想扯上关系的人。
其实她也不太清楚为什么自己会如此排斥柳慕白,除了初见时从天而降的他让自己有一瞬间的失神惊艳,之后她就一心只想逃离柳慕白身边了。首先,柳慕白身上散发出的强大法力让她望而却步,如果说真的和容婉撕破脸真刀真枪打起来的话,她有绝对的自信能全身而退,但假如柳慕白加入战局,她就只有被秒杀的结果。她对此丝毫不怀疑,从柳慕白能一剑杀死那只巨蟒就可看出,此人强的过分,她根本不是对手。
其次,她与柳慕白没有任何交情,不像容婉往往会因为对她的友情和信任而忽视了她身上的许多疑点,柳慕白可不会这样,他永远是绝对冷静、绝对警觉、绝对理智,而且很明显,柳慕白已经在怀疑她了,每当他把视线转向自己的时候,若伽萝都有种想立刻抱着他的大腿求饶的冲动……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若伽萝的直觉不断地警告她,必须得离柳慕白远远的,否则日后的麻烦绝对少不了。
柳慕白看若伽萝一直死死盯着他一言不发,脸上的表情还不断变化,有点哭笑不得,把手里最后一小截胡萝卜塞进嘴里,随手扔掉了叶柄,站了起来。
若伽萝见他忽然站起,下意识地往后缩了一下。
这次柳慕白是真的忍不住笑出了声,此时的若伽萝简直像极了一只受惊的小兔子,就算一直怀疑她不安好心,看到她这样子柳慕白也完全生不起气,难得软下音调说:“容婉忙着给村民诊病,让我来给你换药。”
若伽萝总算稍稍卸下心防,身体却依旧紧绷着,犹豫着点了下头,结巴着说:“哦……哦。”
柳慕白从桌上拿起自己刚才捣好的药糊,又拿起干净的白布,坐在若伽萝床边,试探着问:“那我要换药了?”
若伽萝点了点头。
柳慕白轻轻捧起若伽萝受伤的脚腕,他的指尖发凉,刚接触到若伽萝温热的皮肤时,两人都心里都浮现出一种异样的感觉,尤其是若伽萝,那种有什么要破土而出的冲击愈发强烈,竟让她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了些。
咦?怎么又是这种奇怪的感觉?
若伽萝只觉得胸口忽然发紧,让她很不舒服。
好在这种莫名的心悸并未持续太久就被脚腕的疼痛打断,若伽萝“嘶”地吸了口冷气。
“弄疼你了?抱歉。”柳慕白其实已经把动作尽可能地放得轻柔了,但若伽萝乃是苗疆圣女,从出生起就被所有人当作珍宝小心呵护,自是鲜少受伤,娇气些也是正常,柳慕白也是从她的言行举止中猜出了大概,所以也未多说什么,只是愈发放缓了动作,小心谨慎地给她换药。
好不容易换完了药,两人同时呼出口气。
但柳慕白却没有松开若伽萝的脚腕,牵制着她不让其离开,直视着她的眼睛问道:“你好像很怕我?”
若伽萝的心事被一语道破,略微慌乱:“没……没有啊。”
柳慕白一偏头,仍是不松手:“你若是没做亏心事为何会怕我?”
若伽萝梗着脖子嘴硬道:“我才没怕你,我只是不太习惯和陌生人接触而已。”
“哦?”柳慕白轻轻挑唇,笑得意味深长,终于是松开了她,“马上要吃晚饭了,你穿好鞋就出来吧。”说完,柳慕白就离开了这个房间。
若伽萝没有答话,紧张地目送他离开,直到他的脚步声再也听不到了,她才总算松下口气。
太可怕了,这个人太可怕了,她根本不是这家伙的对手,不论是斗法力、拼智谋还是玩心术,她都只有被碾压的份。
接下来,若伽萝必须得好好计划一下了,目前的情况不容她丝毫大意,一着不慎便可能死在柳慕白手上。
若伽萝心情复杂,手指无意中抚上脚腕缠好的白布,惊讶地发现这包扎得比容婉还细致,边角平整、松紧适中,她甚至找不到打结的地方,也看不出头在哪。
若伽萝暗暗咋舌,身为一个男子竟然如此心灵手巧,脑中忽地想起柳慕白那双不输女子的漂亮的手,胸口又是蓦地一紧。
若伽萝茫然地摸了摸胸前的衣物,却也懒得再去追究这奇异的感觉,只是穿好鞋扶着墙走出去吃饭了。
吃饭时,若伽萝注意到今晚的菜肴比昨日明显上了不止一个档次,惊喜地问:“怎么这么多好吃的?”
容婉解释道:“我治好了村民的病,他们就送了好些吃的以示感谢。”
“哇!”若伽萝开心不已,也不客气,立即拿起筷子大快朵颐。
容婉笑着说:“不仅是食物,村民们还专门为我们清扫出一个小院,一会儿吃完饭我们就搬过去。”
四人正有说有笑地吃着饭,那位妇人从里间走出来说:“几位慢吃,我先去接受法师的祈福了。”
容婉不解:“法师?祈福?”
妇人道:“有几位法力高强的沙玛法师每隔五日便会来村里进行祈福净化仪式,为我们消灾解难、减轻痛苦。机会难得,不如几位也随我一起来?”
他们几人互相看看,异口同声道:“好。”
于是他们匆匆解决掉剩下的饭菜,强行拉走了还没吃够的若伽萝,跟在妇人身后来到了村中的一大片空地。
此时这里已经聚集了非常多的人,看上去似乎是全村倾巢出动,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兴奋和期待,一边小声议论一边看向空地中央的高台。
高台上,三个身着藏青披风的瘦高男子面色严峻地并排站着,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根比他们自己还高的木头法杖,法杖顶端有一颗夜明珠,在夜色中发出淡淡的蓝光。
乍一看这阵势还挺唬人的,但令容婉疑惑的是,从他们身上感受不到丝毫法力。
容婉还以为是自己道行不够才觉察不出,便小声问旁边的柳慕白:“喂,呆子,你能感觉出他们身上的法力吗?”
柳慕白淡定地答道:“他们根本就没有法力,怎么感觉?”
容婉随之一愣,问:“也就是说他们是假冒的?”
柳慕白点头:“当然,彻头彻尾的假冒。真正的沙玛法师根本不可能用夜明珠装饰法杖,因为沙玛一派最核心的攻击方式就是隐藏自身伺机偷袭,如果用了夜明珠,不就立刻暴露了自己的行踪吗?”
容婉和若伽萝都颇为受教,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
萧悠自然不能容忍柳慕白抢去所有的风头,也插话道:“不仅如此,沙玛教位于西域一带,一直秉承‘宁缺毋滥’原则,入教的门槛非常高,对于继位者的选择更是异常挑剔,所以早在几十年前就传出沙玛教已经后继无人的传言,近几年更是没有任何人再见过沙玛法师的身影,俨然已经被世人冠上了‘失传’的帽子。”
容婉道:“那就更能确认这三人是假冒的了。”
萧悠道:“没错,只是看这些村民好像对他们深信不疑,我们还是先静观其变,看看他们到底要搞什么手段。”
说话间,全村的人都已经到齐,台上的沙玛法师一抬手,底下的村民当即住嘴,顿时鸦雀无声。
“万能的沙玛女神!请宽恕这些罪人吧!”站在中间的法师高举法杖,随着这声高呼,地面竟然剧烈地震动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