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魇,这曾是一个令无数人心惊胆寒的名字。
那个被称作血魇的少女是战场的鬼魅,只要有她在,苗疆就从不会在战争中落败,她磨牙吮血、杀人如麻,手起鞭落便是无数孤魂,她曾靠一人一鞭屠尽大宇五千兵马,浑身浸满赤红的血液出现在苗疆阵前,目空一切的眼神仿佛能穿透人的灵魂,苗疆上万士兵竟被这么一个身娇体弱的少女吓得四散奔逃。
那之后,人们便开始唤她“血魇。”
血鞭一出,尸骨化魇。
这是与苗疆敌对部族的噩梦,亦是苗疆的噩梦。
大土司曾数次公开审判血魇,他说血魇太过强大,难以把控,她的存在有违天理,为避免她将来失去理智不分敌我地屠杀苗疆子民,必须在其羽翼未丰时铲除祸患,这番理论在当时得到了不少人的支持,但却有三大家族不同意这种说法,一直将血魇护在身后,不允许大土司对她责难。直到大土司将反对自己的两个家族屠杀殆尽,仅剩最后一个竺家时,血魇开口了:放过竺家,我自愿封印体内法力。
大土司同意了。
于是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血魇在万众瞩目之下,毫不犹豫地将锁心链刺入胸口,血花如同下雨一般喷溅而下,锁心链化为一道法印烙在她胸前,封住了她十分之九的法力,而胸口上那个被刺穿的血淋淋的大洞则继续张牙舞爪地喷出鲜血,见者无不心惊肉跳,这等疼痛仅仅是看着就已经快要喘不上气了,可那个不过十岁的少女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踉跄着走到大土司面前,一字一句地说:“我,若伽萝,此生绝不会做出任何背叛苗疆之事。”
不等大土司开口,高台之下的苗疆子民已经悉数跪倒,口中高呼着“圣女万岁”。
那日过后,再没人提起过“血魇”这个名字,就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而若伽萝也终于开始在苗疆树立起自己的威望,大土司再不敢轻易为难她。
她没想到的是,六年过去,自己竟还会再一次听到“血魇”二字。
若伽萝唇边噙了一丝冷笑,说道:“你们果然是大土司的人。除了他的手下,现在再无人敢唤我血魇。”
那人未理会若伽萝的话,眼神一狠,已然挥剑斩来,若伽萝抬鞭欲挡,可眼前却不受控制地一阵晕眩。
怎么回事?!
不等若伽萝想清楚这晕眩的来源,那剑便划过了她的肩头,挑起一道血花。
“药效发作了,束手就擒吧!”那人挥剑再斩,若伽萝狼狈地就地一滚,险险地躲过。
“药效?!”若伽萝心中大骇,忙催动法力探查,这才惊觉自己气血不稳、法力紊乱,何时被下的药?难道是凰清宫那杯茶?!
细细一想,她当时为了保险起见没有喝那茶,却在手中把玩了好一阵的茶盏,还暗暗称赞了几句那茶的清香,原来那茶的味道有问题!
即使想通了这一点也无力回天了,眨眼间那五人已经重整旗鼓一齐冲了上来,不消片刻便将浑身无力的若伽萝制服,五花大绑扔上了林间的马车。
若伽萝的嘴中堵上了一团布,想要反抗却一丝力气都使不出来,最后药效彻底挥发出来,她在马车的颠簸中昏昏睡去。
再醒来时是在苗疆的地牢中。
若伽萝嘴中的布拿走了,可手脚却还被铁链绑着,试着催动了一下法力,完全没有效果。
“唉……若是状态未受影响,定不会轻易中了这样的陷阱……”若伽萝不甘心地喃喃说道。
“伽萝?!你醒了!”旁板的牢房里传来一声熟悉的呼喊,若伽萝忙扑向两个牢房中间拦着的那堵墙,急问道:“萧悠?!你也被抓了?!”
萧悠在那边苦笑了两声说:“对,你刚离开杜若宫就有好些人闯了进来,我都没来得及反抗就被抓走了。”
若伽萝这才算是彻底明白过来,大土司是料定了她会去找竺开宇,才使了这么一招调虎离山,先将她和萧悠分开,再逐个攻破。
“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如果我能再考虑周全些……如果我能派人去通知宇哥哥……如果我早一点发觉大土司的阴谋……”
“伽萝,别多想了,这不是你的错,是大土司太阴险狡诈我们防不胜防。”萧悠安慰道。
“不过别担心,圣姑和宇哥哥一定会救我们出去的。”若伽萝笃定道。
“唉,伽萝,我说了你别担心……其实我亲眼看到圣姑也被抓了,但我不知她被关在哪里……”萧悠的声音慢慢低了下去,语气里还有些愧疚,好像圣姑被抓是他的错一样。
“这样啊……”若伽萝心中一痛,精神萎靡了几分,但她马上就又打起了精神,说道:“没关系!宇哥哥会把我们和圣姑一起救出去的!”
“嗯,我也相信他,我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婉儿,给她的信也没有寄出去,只希望她不要这么快就来苗疆,就算来了也千万别被抓住啊。”萧悠惆怅道。
“唉……但愿吧……”若伽萝环顾着阴森寒冷的牢房,长长叹了口气。
只可惜,就在他们说话的期间,萧悠的第一个希望便落空了——容婉已然进入了苗疆,现在马上都要走到小雀山了。
容婉满心欢喜地想快些见到萧悠和若伽萝,她想着最后在苗疆住几日就回京城,准备转变成凡人的法术。
马上就要变成凡人了,会不会有些不习惯啊?转变成功后萧悠会立刻带着我隐居吗?想住到暨暝之地的那片世外桃源去,又想回镜月山住,哎呀好难选啊。
容婉一边想着一边蹦蹦跳跳地往小雀山走去。
谁知,她刚要接近山门,却发现了那里有几个形迹可疑的人,似乎是在等着埋伏什么人。
容婉还未细想,身体已经做出了反应,当即蹲下身闪进了道旁的树影中,然后偷偷探出半个头小心地察看着。
不会和我有关吧?难道伽萝和萧悠出了状况?
短短一瞬间,容婉已在脑中构想出好多可能性,不管怎样,小心为上,她贴着树木快速穿行而过,未惊动任何人就进入了小雀山。
她知道小雀山上处处都分布着结界,不敢轻易使用妖术,只怕被人察觉,于是脚步愈发加快,在屋顶上飞速掠过,谨慎往杜若宫奔去。
当杜若宫出现在容婉的视野中时,她终于明白,山门前那些埋伏的人应该就是在等她,因为眼前的杜若宫悉数贴了封条,被重兵把守着。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容婉心下震惊,一时摸不着头脑,不敢多做停留,立刻往竺开宇家而去。
好在竺家门口并无异常,容婉在角落里观察了一阵,确认没有危险后才从院墙翻入,循着记忆找到了竺开宇所住的院落。
她辨别着房间中的人声和人影,贴着墙走到书房门口,轻轻叩响。
“谁?”里面传出竺开宇警觉的声音。
“我,容婉,伽萝的朋……”“友”字还未出口,竺开宇已经打开了房门,侧身让开,一脸严肃地说:“快进来。”
容婉不敢怠慢,忙闪身进去,竺开宇迅速在她身后关紧了门。
屋中还有五六个男女,都是容婉没见过的人,此时见到容婉都一副紧张的样子。
竺开宇先向他们解释了一句:“这位是圣女的挚友,不必多疑。”
听了这话,那些人才算放下戒备,重新坐回了椅子上。
“你来的路上没有人尾随吧?”竺开宇问道。
容婉摇摇头,道:“没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土司将伽萝和她的大部分亲信都关了起来,许多支持者也都或监视或软禁,现在的苗疆基本被大土司一手遮天。”竺开宇忧心道。
“为何会这样?萧悠在哪?他可有危险?”容婉甚至都顾不得震惊,首先担心的就是萧悠。
“萧公子也被抓走了,应该和伽萝都一起关在地牢中。”
“我要去救他!”容婉当即拍桌而起。
“容姑娘莫要冲动,现在伽萝和萧公子被大土司严密监视着,他等的就是我们去营救然后一网打尽,千万不可中计啊!”竺开宇赶忙阻拦道。
“那怎么办?难道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们受那牢狱之苦?!”一牵扯到萧悠,容婉整个人都乱了,哪还有半分理智。
“容姑娘,冷静,从他们被抓时起我们就开始紧锣密鼓地商量对策,现在最忌讳的就是鲁莽行事,关心则乱,你万万不可莽撞。”
听了这话,容婉终于渐渐平复了骚乱的心情,抱歉地说:“对不起,是我失去了理智。苗疆你们比我熟悉的多,接下来的营救就要仰仗你们了,我一定尽全力配合。”
“这样才对,而且你要知道,我们远比你着急得多,你担心的只是他们个人安危,我们担心的可是整个苗疆的未来啊!”竺开宇话音一顿,压低了声音道:“据我们调查,大土司意欲起兵谋反。”
“什么?!他想当苗疆王?”容婉惊呼出声。
“呵,远不止如此,”竺开宇唇边露出一丝苦笑,“他想当大宇的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