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悠和容婉回过神来,将一肚子的话都咽了回去,两人紧紧握着手,随着竺开宇迅速逃离了牢房。
众人跑到一个岔路口时,一直领路的竺开宇忽然停了下来,转身对容婉说道:“你和萧公子先出去,我带着人去救圣姑。”
“我也去帮你!”容婉立刻说道。
“不,你出去赶紧带着伽萝离开,那些追捕伽萝的人追上一段追不到的话必然会起疑,随时可能返回来,你必须赶在他们之前带伽萝走。”竺开宇冷静地分析道。
容婉一听觉得有理,也不再坚持,便说:“那你救出圣姑就马上到小雀山的山门与我们会合。”
竺开宇稍一停顿,眼神中的闪过一抹无法捉摸的情绪,容婉捕捉到了,但不等她细细琢磨,竺开宇就已经漾起了一如既往令人安心的微笑,说道:“好。”
说罢,他便带着人往与容婉相反的方向跑去。
容婉心底突然升起一股慌乱,对着竺开宇的背影大喊道:“竺公子!不要让伽萝失望!”
竺开宇的身形略微一晃,最终却也没停下脚步,亦未作答。
萧悠看着容婉担忧的侧脸,轻声道:“我相信竺公子不会让伽萝失望的,我们也莫要让竺公子失望,速速出去保护伽萝离开此处吧。”
“嗯……”容婉愣愣地点了点头,收回心神,与萧悠一起跑了出去。
来到地牢外的那片树林中,他们很快找到了藏身于此的若伽萝,与她说了竺开宇去营救圣姑的事,她看起来倒不像容婉那么担心,俨然对竺开宇有着非同一般的信任,不等容婉说完,她就同意先去山门等着竺开宇了。
此时已近傍晚,街上大多是归家的行人,初时他们在人流中逆向行走显得很是突兀,好在若伽萝对小雀山的地形熟稔于心,带着他们七扭八拐抄着近路,顺畅地到达了山门口。
这一路过来他们数次与大土司派出去追捕若伽萝的人擦肩而过,好在有惊无险,他们全都安全避开。
在山门口藏匿好后,若伽萝便一直望着来时的方向,翘首期盼着那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中。
“竺公子一定会来吧?”容婉说不清为何心里总是没底,于是在萧悠这里寻求信心。
“一定会来的,他既然答应了伽萝,就肯定会做到。”萧悠笃定地说道。
“但愿如此吧……”容婉望着血一般豔红的夕阳,脑海中又浮现出与竺开宇临分别时他眼中稍纵即逝的那抹情绪,胸口没来由地疼了一下。
此时此刻,在地牢中的竺开宇已经顺利救出了圣姑,正往外奔去。
圣姑年纪大了腿脚不便,又在地牢中关了这么些时日,愈发精神不济,于是他二话不说将圣姑背了起来,脚下的速度丝毫不减。
就在他们刚刚逃出地牢时,大批没有追到若伽萝的守卫重新涌了回来,正如竺开宇所料,他们已经意识到自己中了调虎离山之计,所以才着急忙慌地赶回了地牢。
竺开宇他们一行人刚好与这些蜂拥而入的守卫错开,竺开宇听着身后纷杂密集的脚步声,长长呼出了一口气。
真是太惊险了。
他背着圣姑跑了很长一段路,最后在一条羊肠小道上将圣姑放下,恭恭敬敬地说:“圣姑,您顺着这里走便能看到小雀山的山门,伽萝和她的朋友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圣姑有些疑惑,问道:“开宇,你不与我一起走吗?”
“我还要去大土司那里取回兵符,你们不必等我,先走便是。”竺开宇说道。
“不可,你一人前去太危险了,现在大土司已经知道了你营救我们的事情,必然会更加看管好那兵符,甚至可能已经布置好了埋伏,你怎能自投罗网?”
“但是圣姑,我别无选择啊,我三万竺家军是为了守护苗疆而存在,并非是为了满足大土司的个人野心,我绝不能看着他们为了那疯子莫须有的企图战死沙场!兵符,我一定要取回来。”竺开宇眼中仿佛燃起了一团火焰,那是竺家血脉中流淌的英勇荣光。
圣姑知道她再怎么劝也无法让竺开宇改变主意,只得说:“那好吧,你一定要万事小心,我们会在山门口等你到酉时,若酉时你还未出现,我就带着伽萝离开。”
竺开宇微笑着点了点头,朝圣姑深深鞠了一躬,说道:“圣姑,伽萝就拜托您照看了,她从小吃了太多的苦,今后您就多顺遂她的意愿,莫再强求她做不喜欢的事了。”
圣姑忙扶起竺开宇道:“她是我的心头肉,我怎忍心强迫她?你放心,只要有我在,她便会拥有最幸福的未来。”
竺开宇像是吃了颗定心丸,宽慰地笑笑,没再说话,朝山门的方向凝视了片刻,决绝地转身奔走,直往凰清宫而去。
圣姑拭去眼角的泪滴,心如刀绞。
竺开宇同样是她看着长大,不是骨肉胜似骨肉,这么多年来,她对竺开宇的关心照料丝毫不逊于对若伽萝,在她眼中,早已把竺开宇和若伽萝视作自己的亲生儿女,然而此时,她明知前方就是万丈深渊,却也只能亲眼看着竺开宇义无反顾地跳下去。
她几乎已经猜到竺开宇此去是凶多吉少,而且她也从竺开宇的眼神中读出,他压根没有要离开苗疆的意思——就算顺利偷出了兵符也不会离开。
圣姑明白竺开宇的心思,现在大土司手下究竟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尚不清楚,更可怕的是他们不知道大土司准备了什么样的大杀器来对付大宇,在这种情况下,他们悉数离开苗疆无疑会变得非常被动,对未来的战况将产生诸多不利的影响。
所以竺开宇想要以身犯险,即便冒着死亡的风险也要留在苗疆,就是为了能继续暗中调查大土司,为若伽萝提供更多有价值的情报。
虽然夺回兵符也是他的重要目的,但此时更多的还是作为一个幌子,究其根本,就是想让若伽萝死心离开,自己好留在苗疆调查。
竺开宇对若伽萝的保护这么多年从未改变,甚至说他是为了若伽萝而活也毫不过分,他可以为了营救若伽萝交出竺家最重要的兵符,可以为了让若伽萝死心离开铤而走险,更可以为了若伽萝将来能自由地生活在苗疆的土地上而放弃自己的生命。
只要是为了“若伽萝”这三个字,他便愿献出一切。
只要想到“若伽萝”这三个字,他便会无所畏惧。
竺开宇心中没有任何彷徨,他的脚步是那样坚定,他的眼神是那样决绝。
他当然想要继续陪着若伽萝度过今后的绵长岁月,但假如有不得不舍生取义的理由,他亦不会犹豫。
在凰清宫中安插的内应接应了竺开宇及其手下后,将他们秘密带到了大土司书房中,竺开宇部署好人手后,只身潜入了书房。
夜幕低垂,星月辉映。
竺开宇在书架上不断地翻找,接着又在书桌的抽屉里搜寻,最后终于看到了那个熟悉的木盒。
竺开宇心中一喜,忙拿起那个装兵符的木盒,谁知,他打开一看,里面竟然空无一物。
紧接着,原本漆黑一片的书房竟然突然亮起了无数烛火,本就不大的书房顿时亮如白昼,而举着烛火的赫然是几十个身着铠甲的护卫,打头站着面含微笑的大土司。
竺开宇的心一瞬间就沉了下去。
大土司的嘴一翕一合,愉悦地说道:“开宇,我可等你许久了。”
小雀山山门。
圣姑再一次催促若伽萝:“伽萝,已经过了酉时,我们必须得走了。”
“不!我一定要等宇哥哥!”若伽萝下巴绷得紧紧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竺开宇可能会出现的方向。
“伽萝,不要任性,你的存在高于一切,只有你活下去苗疆才有希望!难道你要因为儿女私情而葬送苗疆的未来吗?”圣姑苦口婆心地劝着,但若伽萝完全不理睬她,依旧固执地站在原地。
圣姑没办法了,只好去求容婉:“容姑娘,求求你替老身劝劝伽萝吧!”
容婉很是为难,说道:“圣姑,我实在没办法劝啊,你也看到了,伽萝她是铁了心要等竺公子来的。”
圣姑愁道:“但是再这么等下去,等来的将不是开宇,而是大土司的追兵啊!”
这一定容婉又怎会不明白?他们多等一刻,被大土司抓住的可能性就多了一分。
若伽萝自然也明白,但她是绝不会为了自己活命而丢下竺开宇不管的。
就像六年前他在阵前当着所有惊惶无措的苗疆士兵的面将被称作“血魇”的她搂入怀中一样,那时的他没有因为自己放弃她,这一次,她也不会因为自己放弃他。
圣姑像是下定了决心般,忽然说道:“实在不行就把她打晕强行带走吧!”
“啊?不合适吧?这样伽萝一定会恨我们的……”容婉咬着唇说道。
“对啊,还是再劝劝吧。”萧悠也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