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婉一愣,刚要问柳慕白在做什么,却注意到了他眼中转瞬即逝的担忧,心中顿时了然,嘴角一挑,问道:“你是因为伽萝的尖叫声才赶来的吧?”
柳慕白被拆穿了心思脸上一红,但却仍是嘴硬道:“什么尖叫?我只是正巧从这里路过罢了。”
“哼,真不知道你这是在和谁较劲,明明心里在意的不行,却非要装出一副不在乎的样子,到最后还不是伤人伤己?你到底图啥?”容婉越来越看不懂柳慕白的做法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要去吃饭了。”柳慕白不再给容婉说话的机会,直接转身走了。
而另一边若伽萝在给一个中了蛊毒的伤员服下她刚配好的药后,那人眼前的幻觉立刻便消失不见了,身上被虫子咬出的腐肉也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真是太神奇了!”那名伤员看着自己渐渐康复的伤口惊叹不已。
闻声围过来的伤员们也都震惊万分,迫不及待地涌到若伽萝面前求她给自己也治一治。
“好好好大家不要挤,每个人都能得到治疗!请伤势重的人往前来,伤势较轻的先等一等。”若伽萝扯着嗓子维持秩序,喊了好几遍场面总算控制住了,伤势轻一些的人主动往后退,没有受伤的人则搀扶着那些伤势更重的来到若伽萝面前领药。
若伽萝把已经配好的药粉用热水冲开,然后用刀划破手腕挤出一些血滴进去,混合均匀后递给伤员服下。
很快容婉便带着萧悠和方墨然一起来帮忙,有了他们三个打下手,分药的速度更快了。
不过若伽萝不断地挤出自己的血,对她而言着实是个非常大的消耗,虽然每次挤的不多,但伤员可是有两万余人啊,很快她眼前就开始一阵阵发虚,脸色也越来越难看,嘴唇更是毫无血色,如白纸一般惨淡。
“伽萝,先歇歇吧,你身体会熬不住的。”容婉最先发现了若伽萝的异常,马上拦住了她又想划破手腕的动作。
“不行,大土司随时有可能带兵打过来,我们必须尽快治好伤员投入战斗。”若伽萝固执地甩开容婉的手,再一次划开了一道伤口挤出血来。
萧悠则一把夺过了若伽萝的匕首,严肃道:“救治伤员很重要,但你的身体更重要!如果你身体垮了,今后再有伤员怎么办?”
“就算我晕倒了你们也可以继续在我身上取血啊,没关系的。”若伽萝竟不与萧悠争夺匕首,而是又从腰间拔出了一把匕首。
“我说你怎么不听人劝呢!给我把刀放下!”容婉气得来夺若伽萝的刀,这一次若伽萝灵活地闪开了,不满道:“我这是救人呢你们怎么总添乱啊!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了解,你们看我还这么身手矫健就知道我肯定没事啊,放心吧,我要是感觉不行了会主动退下去的。”
“但是……”
“没有但是,快继续配药吧,还有那么多人翘首等着拿药,难道你们忍心看到他们失望的眼神吗?”若伽萝再一次划破了手腕。
“唉……好吧,只要你感觉不舒服了就立刻停下啊。”容婉嘱咐道。
“好好好,快配药吧。”若伽萝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
又过了半个时辰,若伽萝的脸色愈来愈憔悴,其间容婉劝了她数次她都坚决不听,就在萧悠都准备要动用武力带走若伽萝的时候,却有个人在他之前那么做了。
柳慕白一个字都没说就拨开了簇拥在若伽萝身前的人,不等若伽萝反应过来就直接将她扛在了肩上,扭头就走。
容婉、萧悠、方墨然三人都看呆了,眼睛瞪得巨大,嘴巴张的几乎能塞下一个鸡蛋。
“喂!你干嘛!放我下去!”若伽萝后知后觉地挣扎起来,拼命拍打着柳慕白的肩膀,但奈何她现在虚弱之极,那些毫无劲道的拍打落在柳慕白身上就跟挠痒痒似的,丝毫引不起他的注意。
柳慕白用毫无起伏的语调说道:“我可不想看大家在忙着打仗的时候还要抽出空给你挖个坟墓。”
若伽萝气得直骂:“你就不能跟我好好说话吗!”
“什么时候你能用点脑子,我就能跟你好好说话了。”
“你这个混蛋!我跟你拼了!”若伽萝更加剧烈的挣扎,但柳慕白依然是只用一只手就能将她稳稳地扛在肩上,分毫不动摇。
身后的容婉笑道:“这一幕真是好生熟悉,仿佛看到了他们俩刚认识不久的样子。”
“没错,当初他们每天都这么吵吵闹闹的,最近他们总是谁也不理谁,我都觉得冷清了。”萧悠也颇为感慨。
“谁都能看出来他们两人互有情愫,就偏偏是他们当局者迷,真不知要到什么时候才能解开心结,名正言顺地在一起。”容婉摇头叹道。
“他们的心结只有他们自己能解开,我们这些旁观者也只能默默祝福他们了。”萧悠轻叹道。
柳慕白与若伽萝自然不知道他们这番讨论,他们一路斗嘴一路吵闹,终于走到了若伽萝的帐篷前,柳慕白掀开帘子走进去,将若伽萝放在床上,立刻翻手在床边布下一个结界,说道:“这个结界除我以外没人能出入,你就老老实实待在这里吧。”
“你疯了吗?!我要去解毒救人!你把我关在这里做什么!”若伽萝起身就走,却狠狠撞上了一堵透明的墙壁,被反弹回了床上。
“你还真的放了个结界啊?!”若伽萝脸都气歪了。
“不然你以为我在逗你玩吗?”柳慕白耸了耸肩。
“……”若伽萝突然很想咬人。
柳慕白没有理会她杀人般的眼神,从袖子里拿出一个雪白的瓷瓶,往掌心里倒了颗淡红色的药丸,语气强硬地对若伽萝说道:“张嘴。”
若伽萝气鼓鼓地瞪他一眼,偏开头说:“我就不。”
谁知柳慕白丝毫不受她威胁,对着她的笑穴点了一下,若伽萝顿时不受控制地大笑起来,柳慕白不费吹灰之力就让若伽萝把嘴张得大大的,他将掌心那颗药丸轻轻一丢就丢进了若伽萝口中,然后用法力助其融化,再一次点了若伽萝的笑穴,若伽萝终于止住了笑,口中溢满了淡淡的清香,仿佛有一股暖流袭遍全身,从上到下都充盈着阳光般的和煦轻柔,整个人轻飘飘的似乎要飞上云端。
若伽萝没有继续沉浸在那药丸带给她的舒适感受中,而是问柳慕白道:“你给我吃的什么?”
“益气补血的。”柳慕白道。
若伽萝心中猛地一疼,对眼前这人久违的眷恋和倾慕一股脑喷涌出来,她的眼泪差点就要掉出来,还好她及时抬起了头,转过了脸。
柳慕白注意到她异常的表情,心里同样感慨不已,胸口一阵钝痛,不由得绷紧了下巴,转身欲走。
“等一下!”若伽萝的声音已经带了哭腔,看着眼前这曾无数次追逐过的背影,她再也忍不住,眼泪扑簌簌掉落下来,哭得梨花带雨,抽噎道:“事到如今为何还要来关心我……你明明知道……明明知道我忘不了你……为何还偏偏要来招惹我……你到底想干什么……”
柳慕白心痛欲裂,五脏六腑像被一只大手狠狠蹂躏一般,连呼吸都变得艰难起来。他默默转过身,看着若伽萝通红的眼眶和零落的泪痕,他险些就要缴械投降将她拥入怀中了,但,已经伸出的双手还是停在了半空中,最后握紧拳头收了回去,深吸一口气,狠下心转身快步离开了。
绝不能在这种时候功亏一篑。柳慕白攥紧胸口的衣服,闷闷地想着。
若伽萝兀自哭了一会儿,哭累了便窝在床上沉沉睡去,半夜被饿醒了,摸索着起身想去找点东西吃,却看到床边放了三条金黄酥脆的烤鱼,被一个法术罩着保温。
若伽萝伸手拿起烤鱼,竟然还是热的。
咬下一口,满嘴细腻柔和的鱼肉,喷香的肉汁混合着柴火的木香,在各种调料的调和下愈发激发出鱼肉本身的香气。令人食欲大增。
不知怎的,这熟悉的味道让若伽萝突然想起了六年前她只身一人杀尽大宇五千兵马的事,那时饥肠辘辘的她也是吃了一条这样的烤鱼后决定活下去。
具体的细节她本已经不记得了,但此时这似曾相识的口味却唤醒了她尘封的记忆。
她惊讶地发觉,记忆中那个有着温柔笑靥和清澈嗓音的男子,竟然长着一张和柳慕白一模一样的脸。
难道是我的记忆混乱了?六年前柳慕白不过十几岁,怎么可能长得和现在一样,又怎么可能出现在苗疆呢?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若伽萝脑中混乱不堪,心里也烦躁不已。现在苏醒的不止是她多年前的记忆,还有她对柳慕白早已深入骨髓无药可医的爱慕。
纵使明白这份感情没有结果,也还是无法说服自己彻底放弃。就算表面骗过了所有人,心里也骗不过自己。
若伽萝清楚,她已经病入膏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