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
“没有但是!你要赢,而且也会赢!”容婉目光坚定,语气中有不容置疑的信心,“萧悠,现在战争才刚刚开始,一切都充满了未知,现在就谈放弃你不觉得太早了点吗?不过是大土司玩弄的一些小手段而已,怎么能这么轻易就被打磨了意志?你要相信,无论过程多么艰难,胜利也终将属于我们。”
萧悠心中一动,原本萎靡的心情成功被容婉鼓舞起来,他一扫颓唐,眼中再次写满了坚韧不拔,朗声说道:“婉儿,你说得对,现在还不是丧气的时候,一切才刚刚开始!”
“没错。”容婉看他打起了精神,欣慰地笑了。
“我现在带人去搜寻遭遇伏击的小队,看看还有没有生还者,回来的伤兵就拜托你照顾了。”萧悠紧紧拥抱了一下容婉,便清点了一批未受伤的士兵策马离开。
容婉也不怠慢,马上开始对伤员的包扎和治疗工作,聆月、方墨然和天恒道人也在一旁帮忙。
柳慕白则一直守在若伽萝床边,半夜时她真的如容婉所说发起烧来,柳慕白赶紧找来容婉,为她灌下了退烧药后温度渐渐退去,容婉已经确认若伽萝度过了危险期,生命已无大碍。
柳慕白看着她逐渐恢复血色的面孔,为她号了号脉,脉相一切正常,心下稍安,便起身离开营帐去给容婉帮忙照顾伤员。
伤员区内哀鸿遍野,地面积着血水,伤兵们横七竖八地躺着哀嚎不断,容婉在其中忙得昏天黑地,又是包扎又是开药,虽有方墨然和聆月在一旁帮忙,却也仍旧忙得四脚朝天。
柳慕白走过去问道:“师父呢?”
“师父年岁大了,经不住长时间消耗,我就让他先去歇息了。”方墨然答道。
“伽萝情况如何?”容婉忙里偷闲抬头问道。
“伤势稳定下来了,应该明天就能苏醒了吧。”
“那就好。”容婉一听放了心,继续埋头包扎。
“现在士气低迷,伤员不断增加,我们也没有反击的法子,这样下去情况只会越来越糟,必须想个主意了。”柳慕白望着四下惨烈的景象,哀叹道。
“是啊,但到底怎么做才对呢?正面进攻他们有蛊虫,趁夜偷袭他们也能仗着对地形的熟悉反过来包抄我们,这简直就是陷入了走投无路的困境啊……”容婉同样惆怅不已。
“想如他们那样熟悉地形一时半会儿是做不到了,唯一能突破的,还是蛊虫的问题。”柳慕白思考着说道。
“蛊虫才是最难突破的吧?”方墨然疑惑道。
柳慕白没有说话,其实他心中已经有了一个称不上办法的办法。
他想只身潜入苗疆找到韶颜,劝她回头是岸。
只要没有了韶颜的帮助,甚至如果他们能得到韶颜的帮助,想解决掉那些蛊虫应该还是比较轻松的,到那时,他们再正面强攻,很快就可以突破小雀山的防线拿下这场战斗了。
这个设想很美好,但柳慕白也清楚,实际操作起来并不容易。
首先他要潜入小雀山就很难,而更难的是说服韶颜。
虽然他们是骨肉至亲,但柳慕白不确定是否能利用这层关系打动韶颜,毕竟对于这个母亲他几乎没有丝毫的了解,不论是她的过往还是她的现在,柳慕白都不甚清楚。他唯一知道的就是,韶颜心中对他有歉疚,一直想要与他相认,这一点或许可以利用。
但韶颜在经历过被天恒道人背叛后,精神状态极不稳定,稍有不慎便可能激怒她,那样可就得不偿失了。
所以柳慕白虽然早就有前去小雀山劝说韶颜的心思却一直没有行动也没有说出来,他知道这根本称不上什么解决途径,只是逼不得已的下策,不到走投无路之时用不得。
但很明显,他们现在的境况就是“走投无路”了:士气低迷,伤员激增,战斗无门,偷袭不得,若伽萝身负重伤,容婉、聆月、方墨然都多日操劳精神不济,萧悠更是压力巨大,现在他们的情况实在不容乐观。
假如柳慕白此举能够成功,就将打开全新的战斗,他们便可以利用剩余的八万将士一举攻破小雀山。
这样的诱惑太强大了,柳慕白不可能不动心。
柳慕白表面帮容婉他们照顾伤员,心里却一直盘算着要去小雀山的事情,若伽萝如果知道什么密道就好了,不过就算她知道,该怎么问出来呢?难道要直接说“我想去找韶颜谈谈你告诉我一条能秘密进入小雀山的密道吧”?就凭她和容婉的关系,只怕自己刚离开营地容婉就会知道这事了吧……
该怎么办才好呢?
“师兄?师兄!”
“啊?”柳慕白恍然听到方墨然的声音,蓦地回过神来,就见所有人都一脸担心地看着他。
“师兄,你累了就去休息吧,这里有我们就好。”方墨然一边说着一边把柳慕白刚才撒到桌上的药粉清理干净。
柳慕白这才看见,包药的纸用完了自己都毫无知觉,就那么把药粉洒在了桌上。
“对……对不起……”柳慕白脸上一红,也帮着收拾起来。
“没事没事,你下去休息吧,我们人手够的。”容婉微笑道。
“那……好吧。”柳慕白没有坚持,与他们打了个招呼就离开了。
但柳慕白回到营帐后并没有休息,而是开始收拾他所有的符纸,并且补充新的符纸,为潜入小雀山做准备。
一直忙活到天亮,柳慕白忽听到帐外容婉喊了一声:“伽萝醒了!”
柳慕白正在画符咒的手骤停,毛笔一扔,慌不择路地冲了出去,直奔若伽萝的营帐。
此时这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柳慕白没有往前挤,仗着身高优势在人后观察着若伽萝的气色。
若伽萝面色看着还是很虚弱,但精神还不错,茫然地望了望床边簇拥的面孔,疑惑道:“你们怎么了?”
容婉不禁失笑,说道:“你自己中了箭还问我们怎么了?”
“我中箭了?”若伽萝下意识地低头看去,果然看到了胸前包了一圈又一圈的白布,“我就说怎么这么疼,还以为是睡觉睡傻了呢。不过我怎么会中箭的?”
“大土司料到了我们会趁夜偷袭,提前派人埋伏我们,昨夜两万人几乎全部折损,又让我们跌了个大跟头。”容婉不由哀叹道。
“埋伏……中箭……我想起来了!”若伽萝悚然一惊,记忆终于恢复,登时就要坐起来,容婉赶紧去按住她:“别动别动,当心伤口裂开!”
若伽萝自己也被伤疼得抽了口冷气,只得躺了回去,急问道:“其他人怎么样?我们队的其他人呢?!”
“都……死了……”容婉闷声道。
“怎么会……这样……”若伽萝像是突然被抽空了力气,软绵绵地倒了下去,目光空洞无物。
“伽萝你别伤心,这不能怪你,不止是你们小队的人,昨晚出去的大部分小队都遭到了伏击,损失惨重……”容婉伤心道。
“但是……这都怪我啊!是我当时非要放开缰绳玩耍,是我将他们远远甩在了身后!如果我当时能警觉地提防,如果我们早一点形成包围阵势,如果我……”
“伽萝别说了,现在事情已经发生,你说再多他们也无法活过来,你现在唯一需要做的就是赶紧养好伤,上战场去为他们报仇,告慰他们的在天之灵。”容婉握着若伽萝的手,坚定地说道。
若伽萝嘴巴一撇,险些掉出泪来,哽咽道:“小婉……我对不起他们……是我的错……”
“好了好了,别想了,安心休息吧。”容婉轻柔地摸了摸若伽萝的额头,为她捋开额前的碎发,又掖好了被角,便起身准备离开。
柳慕白也不忍再看她这样伤心,先一步走了出去。
聆月、方墨然等人也依次走出,最后容婉愁眉苦脸地出来,说道:“我们到苗疆不过才三日就已经遭到这么大的损失……”
“有我在,一定会挺过去的。”聆月颇为自信地拍了拍胸脯。
容婉斜他一眼,问道:“那你现在有什么好办法吗?”
聆月一愣,哂笑两声道:“暂时没有。”
“唉……”容婉不禁又叹了口气。
这时一个士兵跑来对几人说道:“楚王殿下回营了!”
“萧悠回来了?!”容婉脸上一喜,急匆匆跑向了营地入口。
萧悠带人搜寻了整整一夜,将所有壮烈的将士尸体收敛回来,同时还寻到了十几个尚存气息的人。
容婉等人先把伤员扶去安置,而那些尸体则由萧悠带人好生安葬。
不过短短三日,营地后的墓碑就已经多得望不到头了。
萧悠站在风中,看着那一座座小土山和青石墓碑,心中仿佛被压上了一块巨石,几乎要喘不上气。
竺开宇在苗疆内等待他们的营救,大宇八万将士把生命托付于他谋求胜利,父皇、臣子以及成千上万的大宇子民在等待他的凯旋,而他,却只能在这里望着日见增多的墓碑兴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