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绯走在最前,后面紧跟着萧悠和容婉,再后面是浩浩荡荡的彩礼队伍。
行至山洞门口,常颜已经等候在那里,还未来得及说话,就看到了那快要蜿蜒至山底的马车,即将说出口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
常颜神情复杂,眉角跳了一下。
萧悠一看常颜面容冷淡,吓得腿都快软了。
完了完了,师父不会不同意婉儿嫁给我吧?她要不同意可怎么办?抢亲的话成功率有多少?我一个人能打得过师父和师姐两人吗?不对不对,不是两个人,若是真动起手来婉儿铁定是要帮她师父师姐的那就是我一个人打三个……那也不对,我怎么可能舍得对婉儿下手?啊啊啊怎么办!
常颜这边还一个字都没说,萧悠的心里就快炸了。
常颜淡淡地瞟了萧悠一眼,不冷不热地说道:“楚王殿下,你今日来是几个意思?”
萧悠差点就要跪下去,忙不迭地深深一鞠躬,大声道:“师父我错了!我知道您不在乎这些凡世俗物,但为了表达我对婉儿的重视和爱意除了增加彩礼的数量我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您若是嫌麻烦,我这就把东西带回去,绝不给您添麻烦!”
“……”常颜额角一滴冷汗,倍感无奈。
容婉强忍住笑,小声对萧悠说道:“我师父问你今天来干什么,你就老老实实回答就行了,她还没问彩礼的事呢。”
旁边令狐绯更是已经笑得前仰后合,一边笑一边还说:“这个萧悠,怕不是打仗的时候把脑子给磕坏了吧哈哈哈哈——”
“师姐!他本来就紧张,你别再逗他了!”容婉气鼓鼓地戳了戳令狐绯的腰眼。
令狐绯这才擦了擦眼角笑出的泪水,努力把后面臊他的话憋了回去。
萧悠的脸已经红到了脖子根,窘迫地挠挠头说道:“那个……师父您好,我……我今日是来提……提亲的……”萧悠本来在路上已经想好了一肚子的话,开场白如何、寒暄如何、结束语如何全都想得妥妥帖帖,结果经这一闹,提前打好的腹稿全忘了,顿时局促得不知该说什么好。
好在常颜之前对他印象不错,也很理解他这种正式面见岳母的紧张忐忑,随便挥挥手说:“别在门口站着了,进来聊吧。”
说完便扭头走进山洞,令狐绯也笑嘻嘻地跟了上去。
容婉正要走,却见萧悠还傻愣在原地,疑惑地问他:“你还等啥呢?”
萧悠问道:“彩礼怎么办?”
“噗——”容婉又被他逗笑了,说道:“萧悠啊萧悠,你今天是出门太着急忘了带脑子来吗?我师父提都没提彩礼的事,那自然就是不介怀了,你怎么还一个劲念念不忘了呢?”
萧悠窘促得恨不能找个地缝钻了,整个脸都充了血,低着头快步跟上了容婉的步伐。
坐在桌前,常颜轻轻抿了一口茶,问道:“萧悠,想娶我徒儿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你真的做好准备了吗?”
萧悠立刻坚定地答道:“做好了。”
“你能为她做到什么地步?”
“我能为她付出一切,包括我的生命。”
容婉心口一颤,鼻子蓦地一酸,脑海中忽然想起了她的爹娘,她的娘亲当初就是为了成全她爹爹的大义而甘愿赴死。
常颜看起来也有些动容,但还是继续问道:“你可知我徒儿最希望得到的是什么样的婚姻?”
“一生一世一双人。”萧悠毫不犹豫地答道。
“那么,你能给她吗?”
“我能,因为这也正是我想要的。”
“但是王公贵族中根本没有人能做到这一点,所有人都是妻妾成群,就算你本人不想,你的父皇母后,还有那些臣子,都会出于各种各样的原因让你娶妾,就算你能顶得住压力,我徒儿也会因为你的缘故而遭到外界的非议,这件事,你可曾想过?”常颜的语气稍稍严厉了一些,静静等着萧悠的回答。
她本以为这次萧悠会思考得久一些,没想到他还是斩钉截铁地答道:“我想过,而且我也有办法。”
“什么办法?”
“我会带她隐居世外,再不与世事接触,我自然不会受到压力,婉儿也不会遭人非议。”萧悠微笑道。
常颜略表怀疑,问道:“你真的能舍下那些荣华富贵过上与世隔绝的生活吗?你真的能放弃你皇子的身份,甚至放弃那个九五至尊的皇位?”
“当然,”萧悠轻轻握住了容婉的手,深情地望着她的双眼,“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这一次,连令狐绯都被感动了,她豪迈地端起茶盏,跟萧悠的茶盏碰了一下,说道:“好!就凭你这句话,你这个妹夫我认了!以茶代酒,我干了!”说罢令狐绯仰头饮尽了杯中的茶水。
萧悠一愣,也赶忙端起茶盏一饮而尽。
容婉紧紧回握住萧悠的手,心中溢满了温暖。
常颜也终于展露出笑意,端起茶盏说道:“萧悠,我对你的回答很满意,看来你确实已经做好了迎娶我徒儿的准备。那么,我也就勉强认下你这个女婿吧,以茶代酒,我也干了。”
萧悠受宠若惊,双手捧茶,颤颤巍巍地与常颜碰了一下,仰头饮尽。
萧悠放下茶盏,激动地望向容婉,容婉也笑意吟吟地看向萧悠,四目相对之时,满是柔情蜜意。
“咳咳——”令狐绯夸张地咳嗽了一声,打断了他们的脉脉深情,说道:“时辰差不多了,该吃午饭了,你们等吃完午饭再回去吧?”
“嗯好。”容婉笑着点头。
常颜感慨道:“这大概也是你最后一次在镜月山吃饭了,让你师姐多给你做些你爱吃的。”
此话一出,容婉颇有些感伤,但随即就反驳道:“师父,你这话说得像我再也不回来了似的,我今后也会经常回来看你们的啊,你们到时候别嫌烦就行。”
常颜笑着说道:“也对也对,那就是你出嫁前最后一顿饭,这次没问题了吧?”
“这还差不多。”容婉轻轻笑弯了眉眼。
于是,在令狐绯掌勺、萧悠打下手的忙活中,四人围坐桌前吃了一顿丰盛的午饭,之后容婉又赖回自己原先的房间小憩了一会儿才依依不舍地与萧悠下山了。
傍晚时分,他们回到了京城,刚进城门,就见容国府的一个小厮拦在了马车前,行礼说道:“楚王殿下,二小姐,老爷让小的在此候着您们,说等您们回来,务必去容国府吃顿家宴,以示感谢。”
“感谢?感谢什么?”容婉有点摸不着头脑。
“感谢楚王殿下的厚礼。”小厮答道。
萧悠明白过来,小声对容婉耳语道:“大概是说我送去的彩礼吧。”
“哦,这样啊。”容婉点了点头,对小厮说道:“好的,我们知道了,这就回容国府,你先行一步去通报吧。”
“是。”小厮又行了个礼,跨上马驰骋而去。
容婉无奈地叹口气说道:“本来想着累了一天早些回去歇息,这下又要忙活到深夜了。”
萧悠搂着她的肩膀抚了抚,说道:“接下来这几日肯定有的忙,习惯就好。”
两人回到容国府,见容天权已经在门口站着迎接了,萧悠扶着容婉走下马车,与容天权相互寒暄着走进府内,这一刻他终于恢复成了那个侃侃而谈、风度翩翩的楚王殿下,与在镜月山时的表现简直判若两人。
萧悠虽然对容天权“卖女求荣”的心理和做法表示不齿,但再怎么说他也是容婉名义上的父亲,面子还是要给的,所以他一直强忍着心中的不快,在饭桌上与容天权推杯换盏,气氛很是融洽。
渐渐地,容天权有些喝高了,但依旧拽着萧悠的袖子劝酒,死活不让他走,萧悠无奈了,只能手上用力,推开了容天权,站起身准备告辞。
容天权急了,口齿不清地嚷道:“楚王殿下!殿下您不能走啊!我活这一辈子只有您这么一个好女婿了,就靠着您发财了,您不能把我丢下啊!您可不能学那个死狗服不上墙的前太子再把我给坑了啊!”
萧悠的眉头微皱,容婉的脸色也一瞬间冷了下来。
白芷赶紧去捂容天权的嘴,尴尬地笑着说:“老爷您喝多了,咱们快跟楚王殿下告别吧,我扶您回房休……”
“我不道别!我还要和殿下喝、喝酒呢!你、你知道吗,殿下今日送来这——么多彩礼,这是要娶走我女儿了,我用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女换来这么一个财神爷真是太值了哈哈哈哈——”
容天权张牙舞爪地又想去抓萧悠的衣角,萧悠再不掩饰脸上的嫌弃,灵活地侧身躲开了,容天权抓了个空,身形一个趔趄摔了个狗吃屎。
白芷愈发尴尬,忙斥责旁边的侍女:“让你们准备的醒酒药和助眠药呢?!这么久都不送来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侍女吓得一哆嗦,马不停蹄地跑出去催促了。
容婉一刻也待不下去,起身就走,连道别的话也懒得说,萧悠也冷哼一声,立马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