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行宫中。
容婉请过安后就坐着与皇后聊家常。
皇后让宫女给容婉端了一盒茶点,介绍道:“这是吐蕃进贡的提子糕,本宫觉得酸酸甜甜很是爽口,或许你会喜欢。”
容婉道了声谢,两指捏起一块放进嘴里,酸爽的滋味充溢于口齿间,仿佛连精神都明快了几分,令她胃口大开,嘴里的还没咽下就又伸手去拿,含糊不清地赞叹道:“好吃!真好吃!”
皇后笑得慈祥,柔声道:“我本来还担心你会觉得太酸,没想到你这么喜欢,那等你们出宫时将剩下的那两盒都带走吧。”
容婉喝了口茶水送下口中的糕点渣,说道:“我们要不了那么多的,母后你留一盒,我们带走一盒便好。”
“我最多吃两块就酸的吃不下了,还是你们都拿走吧。”皇后笑眯眯地说道。
容婉顺从地点了点头,伸手拿起第四块,开心地道谢:“谢谢母后!”
皇后笑道:“毕竟是年轻人牙口好,我连着吃两块牙就要酸软了。对了婉儿,你和悠儿成亲有多少日子了?”
容婉咽下口中的糕点,说道:“快一个月了。”
皇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道:“那你们可得努力了啊。”
容婉有些不解,偏着头问道:“努力做什么?”
旁边的侍女都掩嘴笑了起来,皇后也乐不可支,这下让容婉更疑惑了,迷茫地看着众人。
皇后好不容易止住了笑,说道:“努力给本宫生孙子啊,孙女也可以。”
容婉的脸“唰”地红到了脖子根,头马上低了下去,嗫嚅道:“我们……我们已经很努力了……”
皇后以一副过来人的样子拍着胸脯说道:“你一定要听母后的话,年轻人不要怕累,趁着年轻多用功,将来才能儿孙满堂嘛。”
“啊啊啊母后您别说了!我懂,我懂!”容婉的脸已经红得要滴血了,毫不犹豫地打断了皇后的话。
皇后还做出一副无辜的表情,说道:“你不要害羞嘛,大家都是女子,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她们也不会笑话你的,对吧?”皇后朝身边的宫女看去。
“不会不会。”宫女们忙端正了表情连连摆手。
但容婉哪能接受得了如此露骨的指导,脸上红晕久久不消,坚决地说道:“母后您真的不用担心,我们会好好努力的,一定。”容婉干脆伸出四指做发誓状。
皇后这才作罢,挥挥手道:“好吧好吧,那本宫便不多插手你们的事了,但你可一定要记住本宫刚才的话哦。”
“铭记在心。”容婉继续做发誓状。
“说起来,悠儿与皇上在说什么啊?怎么这么久还不过来?皇上也真是的,都霸占了悠儿一早晨了,本宫这几日可都没见过悠儿呢。”皇后像个小孩似的轻声嘟囔着。
容婉见皇后终于转换了话题,蓦地松了口气,轻轻拍了拍胸口。
谁知,皇后话音刚落,就听外面传来宫女的声音:“参加楚王殿下。”
皇后顿时笑逐颜开,说道:“说曹操曹操到,悠儿来了。”
容婉也朝门口望去,却见萧悠黑着一张脸走了进来。
容婉与皇后皆是一愣,皇后立刻问道:“悠儿,你怎么了?”
萧悠闷声坐到椅子上,也不和皇后请安,就那么半低着头不说话。
容婉隐隐猜到了原因,从桌下伸过手去,悄悄握住了萧悠的食指,萧悠下意识地抬头朝她看来,容婉随即冲他微微一笑,眼神中满是温柔。
萧悠心中一动,愤怒的心情竟随着这个微笑减轻了不少,他长长呼出一口气,紧紧拉住了容婉的手,接着对皇后宽慰地笑笑,说道:“母后,我没事,就是因为政务上的事情与父皇产生了一些分歧而已,您不必担心。”
皇后像是松了一口气,说道:“那就好那就好,我还怕你是与你父皇产生什么争执了呢。”
“没有,只是政见不合,以前也常这样,明日我再进宫向父皇赔个不是便可。”萧悠柔声说道。
皇后总觉得事情似乎并不简单,但萧悠已经这样说了,她也不好再追问什么,便道:“你父皇的脾气你是最了解的,他性子虽然倔,却并不会蛮不讲理,不管遇到什么事,你只要好好和他商量总会有解决的办法的。只要你别一味地顶嘴惹恼他,心平气和地将你的想法传达出来,他还是会很通情达理的。就算最后他还是不同意你的想法,那也应该是有他的一番道理,毕竟,他是不会害你的。”
萧悠点头道:“我知道的母后,你和父皇都是一心为了我好,我明白。”
“唉,你明白就好。你父皇是一国之君,很多时候他要从整个国家的角度考虑问题,他所面临的压力比你想象的要大得多,母后希望你能多多体谅他。”皇后目光诚挚地望着萧悠。
萧悠心里很不好受,这些道理他不是不明白,但有些问题是绝不能退让的,就算是父皇也不行。不过这样的想法他终究只能埋于心底,他不想让母后夹在他和父皇之间为难。
所以萧悠只是继续微笑着,说道:“母后,我记住了,您不必多想,我和父皇真的没什么的。”
皇后似乎还想再劝,萧悠却说道:“时辰也不早了,母后,我就先带婉儿回府了,改日再来看您。”
皇后只得止住话头,说道:“那好吧,你们路上慢点。小葵,给王妃把那两盒提子糕包好送到他们马车上。”
“是,娘娘。”小葵福身应了一声,扭身去拿提子糕了。
萧悠与容婉与皇后道别后便走出了行宫,慢悠悠地往马车停放的地方走去。
清风抚着耳畔,夏末的残香似有似无,道旁的灌木仍是翠绿的颜色,与树梢那些微微泛黄的枝叶遥相呼应着,像是定格了两个季节。
眼前的光景与早晨入宫时美得一般无二,执手相携的两人却再无心赏景。
两人沉默着回到马车上,皇后宫中的小葵正好也将提子糕拿了过来,收下提子糕,马车缓缓朝宫外驶去。
离开了隔墙有耳的皇宫,容婉终于有机会问出口:“皇上与你说什么了?”
萧悠长叹口气,说道:“没什么,这件事我会妥善处理的,你不必担心。”
容婉神情一滞,问道:“是不是皇上要你娶侧妃?”
萧悠顿时愣住了,惊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容婉不禁苦笑,说道:“我们成亲已经一个月,你作为皇家子嗣,差不多也该是娶侧妃的时候了。”
萧悠心中狠狠一疼,立刻握住了容婉的手,坚定地说道:“我与其他的皇家子嗣不同,我是绝不会娶除你之外的任何人的,婉儿,我既许诺你今生只与你相伴,就绝不会食言!”
容婉内心一阵感动,鼻子酸酸的,闷声问道:“那皇上若是逼你怎么办?大臣们若是施压怎么办?”
“放心吧,很快这些事情就与我们无关了,你难道忘了吗?我们就要隐居了啊。”萧悠温柔地笑着,牵起容婉的手深情一吻。
容婉点了点头,选择无条件地相信萧悠。
两人回到楚王府,萧悠立刻投身于工作中,容婉也打点着楚王府上下事务,生活看似一如既往地平静进行着。
但容婉心里总是隐隐地不安,她知道这件事没有那么容易结束。
如果是寻常百姓家,这或许根本就算不得是什么事,但在皇家,这就是大事了。
皇室的婚姻不仅仅是为了延续皇家的血脉子嗣,更是一种维持权利平衡的手段,京中各大家族与皇宫的诸多势力之所以能这么多年维持在一个难以平衡之中,最重要的一条途径就是联姻。强者与强者联姻是为了牵制,强者与弱者联姻是为了均衡。
而在联姻的过程中,皇室无疑是最为关键的调和剂。
新崛起的势力要收入囊中,靠联姻;快没落的势力要扶持,同样靠联姻;针锋相对的势力要调解,依旧靠联姻。
并不是说没有其他方法,而是联姻是最快且最有效的途径。
萧悠作为皇上最引以为傲的皇子,同样也是现在唯一一个处于适婚年龄的皇子。前太子被贬后,皇上除萧悠外,就只有七皇子、八皇子和十二皇子,七皇子和八皇子刚刚及冠,十二皇子更为年幼,那么能够在联姻中发挥作用的便只剩了萧悠。
或许不是皇上想逼萧悠纳侧妃,而是时局在逼着皇上出此下策。
想到这里,容婉不由得叹了口气。
她不是不相信萧悠无法说服皇上,她怕的是,萧悠无法应对之后的局面。
早在太子刚刚被贬时,京中的多股势力便蠢蠢欲动,不少人想要趁前太子和皇上内斗的机会趁火打劫,坐收渔翁之利,好在当时皇上联合了齐王和萧悠一起应对,才勉强压住了那些心怀鬼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