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眼,看见那是顾南希的脸。
“莘瑶。”他在叫她的名字:“不能走!”
她第一次在顾南希这个高高在上的男人眼里看见近乎哀求一样的表情,她的手好疼,他握的死紧,她低头下头,看着他的手指关节几乎泛白。
她低低一笑,始终没让眼泪落下,却是一点一点,一点一点的将他的手推开,他的手心里握着一样东西,在她的手从他手中脱离时,她的手背上被刮出一道浅浅的血痕。
然而他始终没有将手心里那样东西扔下,在她的手抽离开时,纂紧了拳。
她知道,在他的手心,是那枚她始终都未能给他戴上的婚戒。
“顾南希。”她笑着看他,一步一步退了出去,轻轻的说:“其实是我错了。”
她微笑着转身,在一干人别样的目光中迅速离开。
头也不回。
是啊,她真的错了。
她始终没有回头,没有去看有没有谁追出来,亦仿佛已听不见任何人叫自己的名字,她驱车离开。
车行一路,她径直回到日暮里,以着连自己都无法想象的速度迅速到书房用打印机打出了两份离婚协议书,拿起钢笔在上边签了字,将那两纸离婚协议放在茶几上,再又极快地换了平时的衣服,出门前把秦慕琰的车钥匙同样放在茶几上,抬目环顾,这间充满了她温暖回忆的家。
她没有拿走太多行李,只拿走了自己本来的一些简单的对象和几年来攒下来的存款的银行卡,在离开之前,看向自己手背上那道浅浅的红痕,将右手无名指上的戒指拿下来,轻轻放在离婚协议上。
当她在日暮里小区外打车的时候,看见了开车回来的顾南希,他直接下车向她快步走来,急急的唤她的名字。
她侧身坐进车里,跟司机说去机场。
司机发动的很慢,慢到足够顾南希赶过来。后视镜里,她第一次从那张温文尔雅的脸上看到除了微笑淡然之外的表情。
“要停么?”司机是个三十几岁的男人,回头问她。
她摇头说:“不停,去机场,找一些容易甩开后边车辆的路,我付三倍车资。”
在车终于疾驰而去的刹那,司机同时递给她一包纸巾。
她忽然想起那一日在上腾会所外,她蹲在路边狂哭一通,顾南希站在她的面前,说,抱歉,季小姐,我没有带手帕和纸巾的习惯。
“季莘瑶,你真像一头刺猬。”
“如若此生已无力再爱,那就是谁都一样。”
“既然不是你做的,又为什么要走?”
“我信。”
“你不用走,就算是要离开,我也会陪着你。季莘瑶,因为我们是夫妻,懂吗?”
“季莘瑶是我的妻子,现在是,以后,依然是。”
“我的安危,有这么重要?”
“就这么不放心我一个人睡在车里,嗯?”
“季莘瑶,你一米五几?”
“把你的防备和你那满身的刺给我收起来,坚强是给他们看的,而不是给我。”
“累的时候,你可以放下那些坚强的壁垒,若是不愿落泪于人前,要哭就来我怀里哭。”
“季莘瑶,我们可以试着相爱。”
“是谁告诉你,我对你的感情除了责任之外就没有其它?”
“你呢?如果有一天,有人让我们必须分开,你会离开吗?”
“莘瑶,我们回家。”
“不能走……”
……
原来一直都是她错了。
她错在太相信这一切。
她看着眼前被递来的那包面巾纸。
才发现原来自己竟然哭了。
车速渐快,转过街角,在道旁树中光影斑驳的大道上行驶,仿佛又穿越了一条时光隧道。
顾南希的身影,终是再也看不见了。
那时候车里,方皓文黯然神伤的唱着幸福。
想这样的女人好愚蠢,但哪个女人不天真。
她伸手切了歌。
其实最开始她不知道究竟要买去哪里的机票,生活不是游戏,玩不起那么多奢侈的任性与浪漫,想要出国远离这一切,却发现自己的存款都不够她在某一个不熟悉的国度活过一年的,终究,她买了飞回F市的机票。
那个她大学所在的城市,有着她所熟悉的记忆和生活节奏,于她来说,或许只有回到那里,才能找回当初坚不可催的自己。
那时候是淡季,机票还很好订。
当飞机起飞,她已难掩疲倦,低头看见右手无名指上不知何时竟已留下一圈淡淡泛白的戒痕。
诚然,她现在怀着孕的身体坐飞机明显就是自找罪受,没几个小时的航程,她却来来回回奔去吐了不下三次,直到空乘的服务人员问询了她的情况后,给她倒了一些有止吐效果的药茶,她才勉强熬过那几个小时。
到达F市时已是下午4点多,纵使身体如何难受,她连停也没有停下过,直接乘车到了市区,在F大附近自己曾经租住过的小区外看房屋信息,直到曾经她搬离过的那栋房子还在出租,便在附近的电话亭给那位元老房东打去电话。
F大附近的那些小店有许多跟她是熟人,看见她后连连亲切的打着招呼,她先去了曾经实习过的小诊所检查了一下身体,在他们得知她是怀孕的时候,用着微惊讶的眼神看着她,并不知她这半年多以来到G市所发生的一切,似是以为她和男朋友漏用措施而怀了孩子,还问她结婚了没有,孩子是想要去医院打掉还是做药流,他们可以帮忙找人安排价格便宜一些而且卫生干净的小医院。
那时候季莘瑶在犹豫。
她本意只是检查身体,却在他们提到流掉孩子时,才想到这个问题,可终究她自己也没有答案,一路寒暄道谢过后,当晚便住进了曾经那栋熟悉的小房子。
站在熟悉而狭小的房间里,她的脚下是一只塑料板凳,因为这间房子有半年多没人来打扫,房东是个很懒的人,见租不出去就这样放着,灯都坏了也不管,她之前在楼下的小超市买了两盏新的灯,自己踩着板凳高举着手臂将灯换了上。
电线上裹着一层灰,在她刚一碰到时,便朝她的眼睛撒下一片灰尘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