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三十六章 执念

第八百三十六章 执念

京西的西华街上,两侧的大部分楼阁已经倒塌损毁,街中央的百年老槐树也被一道剑气劈成了两截,就连时而挂起的清风也变得萧瑟起来。

昨日还繁荣昌盛的神都,今日仿佛变成了人间地狱,惨不忍睹。

大雨初停之际,地上的坑挖处仍然可见细水在流淌,其中还夹杂着淡淡的猩红。

每隔一段距离,或是街上,或是破败的楼阁中,或是柳树之上,都会倒着已死之人。

他们其中或是反叛者联盟的人,或是正道修行者,或是大理寺的神卫军。

黑色的墨尺深深插在平整的云石路面上,剑身浮泽闪耀,气势凛人,显然经过昨晚一整夜的鲜血洗礼,更加令其战意十足。

墨尺之侧,剑九尘的身型依旧挺拔,他的衣衫依旧规整干净,不染纤尘,只是他的耳角划开了一道细线,有鲜血在里面渗出。

那是剑九尘刚受的伤,这些正道修行者,哪怕是一宗之长老其实根本都不是他的对手,也根本伤不到他,面对这些人,他本可以很从容,只是唯独遇见她的时候。

那些从容一瞬间烟消云散。

此刻正站在剑九尘身前不远处,与其对峙的那个人,便是南烟。

南烟并不是剑九尘的的对手,但也只有她能接下剑九尘手中的剑,因为剑九尘根本不会对南烟生出一丝一毫的杀念来。

没有杀念,又何谈出手呢?

天空灰蒙蒙一片,依旧沉闷,周围杀伐声仍在持续,却显然没有昨晚那般激烈。

剑九尘宽厚的手掌从墨尺上收回,看向许久未见的南烟,眼中满是情意在涌动。

南烟同样望着剑九尘,只是她的眼中只有出尘般的沉静,爱意早已封藏在她的心底,直到多年以后。

剑九尘最后终是摇头说道:“有时我会想,老天真的太残忍了,为什么要将我们拆散呢。”

“是你执迷不悟,怨不了别人。”

南烟的语气有些冰冷,两人的选择不同,注定会是不同世界的人,无法走到一起,所以只能成为敌人。

剑九尘仰起头,面容尽显痛苦之色,说道:“如果当年你我二人能有一人放下执念,就不会是今日的这个局面了吧。”

南烟微微垂首,闭口不言,对于修行者而言,这世上有很多东西是无法背弃的,所以结局就是两人的背道而驰。

剑九尘面露难忍之色,说道:“妖后大势已去,等乌云散开,便是周朝恢复正统之时,你并不是我的对手,还是走吧。”

“我不会离开。”

南烟缓缓摇头,语气也很平静,这是她的选择,而这里也是她必须要守护的地方。

剑九尘皱眉,双拳紧握,说道:“烟儿,到底是我们两人谁执迷不悟,你又为何一定要效忠于如今的妖后呢!”

南烟望向周围的断壁残垣,说道:“因为在圣后的执政下,大周国泰民安,如果不是你们的出现,大周将会更好,这个理由够了吗。”

剑九尘呼出一口气,摇头说道:“但那始终不是正统。”

“出剑吧。”

南烟低眸,道袍鼓动,周身有蔚蓝的水丝缠绕而出。

剑九尘面露痛苦,说道:“烟儿,你非要逼我吗!”

凌乱的街上忽有海声咆哮,波涛汹涌,瞬间淹没整条长街,亦将剑九尘包裹其中。

是南烟先出的手,她没有在与剑九尘说什么,只是用行动表达了她此刻的态度。

远处的房顶,黑鸦未再停留,身影模糊之间,身化流光向京北的方向奔去。

京北的战况尤为激烈,正道与反叛者联盟的人在这里聚集的最多,实力亦是不分伯仲。

黑鸦出现在这里时很多宗门的弟子都已经受了伤,其中也有北天教宗的弟子。

黑鸦并没有回去复命,而是直接来到这里。

一名身穿北天教宗的弟子身上满是伤痕,他身边的灵兽身上同样出现血迹。

天上数名反叛者联盟的人同时跃起,对他出手。

危难之际,无数乌鸦从虚空中飞出,几乎是瞬间之后,那些反叛者联盟的人便应声倒地,死在了这里。

“你是……你是黑鸦师兄,我们御兽峰的骄傲!”

被黑鸦救下的北天教宗弟子看着他,感激之意在脸上还未散去,便被深深的震惊之色所代替。

他认出了黑鸦,如今黑鸦的容貌画轴仍挂在他们御兽峰的大廊之中,供他们观赏,也激励着一代又一代选择御兽峰的宗门子弟。

“这里很危险,尽量在有宗内长老庇护的地方进行战斗。”

黑鸦的声音依旧很多,所表达出来的却是深深的关切,他虽然外表看起来冰冷,其实心中极重感情,何况黎水曾在御兽峰呆过,他对那里的回忆是最多的。

御兽峰的弟子躬身应道:“好,多谢黑鸦师兄相救。”

黑鸦点头,确认正道的修行者已经占据了上风之后,身影这才消失在原地。

随后黑鸦又出现在神都的各处,或是救下普通的百姓免受牵连,或是帮助抵抗不住的正道修行者,来去自如,游刃有余。

“黑鸦!”

一道怒吼从天空落下,声如闷雷,直接震碎楼阁之上的瓦砾。

黑鸦停下身子,仰首上望。

灰蒙蒙的乌云之下,站着一个身穿白衣的男子,他的面容尤为沧桑,只是隐约能看到曾经的风神俊郎。

他是画子儒,那个曾经的天之骄子,无数同代子弟心中所想赶超的对象,亦是无数女弟子想要双修的最佳人选。

只是可惜在与苏凡明里暗里对抗的数年之中,被蹂躏的体无完肤,直至最后身败名裂,背弃正道,堕入魔修。

而今的画子儒早已不是当年那个风度翩翩的浊世佳公子,受长辈呵护,受同门尊崇了。

甚至他的家族也在他的牵连下而颓败不堪,再难翻身。

在短短的二十年中一个修行者可以发生如此大的变化,确实令人意想不到。

但他终是败了,败给了那个当初看似没有任何优势的妖孽。

也败给了他的自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