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阔嗤笑一声:“油腔滑调!”
这词一出,楚宁辩驳镇国公的那几句话又在耳边回响:……请将心比心,当你被人陷害,如履薄冰,靠插科打诨,油嘴滑舌,讨巧卖乖来挣命时,臣女再用自己先天的优势,妄图将毫无能力的你一棍打死……
原本她可以很强大,但却一直过着过街老鼠一般的日子。
心口莫名闷了一下,沈阔脸色沉下来。楚宁惶恐的看着沈大爷脸上的表情变化,怎么眨眼间脸色就变了呀……这翻脸速度,拍马也追不上呀……
“楚宁。”直呼全名,准没好事儿!
楚宁皮一紧,麻溜的凑上去:“世子大人有何吩咐?”
“你想要什么?”
楚宁:“!!”
“世子大人,小女是不是听错了呀?”
沈阔看着楚宁一脸纯净的小模样,当她单枪匹马的站在大堂上,挺直脊背力争自己的骄傲时,沈阔深深记得那一刻自己的感觉,就是现在他要做的,给楚宁保障,给她骄傲。
他要赏,还头一次有人怀疑自己听错了,沈阔妥妥堵心了,这个赏赐给的好心累。
“有赏赐不想要?不要就算了……”
下一秒,大腿被抱住,鼻涕蹭上来:“世子大人体恤下属,关怀百姓,深藏功与名,小女佩服!小女岂敢违抗世子大人的命令!哪怕世子大人赏赐的是刀山火海,小女也万死不辞!”
闲闲的端起楚宁刚才倒的茶,吹了吹茶沫子,神情怡然:“哦?楚姑娘真是冰雪聪明,秋隐刚刚找本世子理论了一番,现正在品尝与本世子油嘴滑舌的苦果,楚姑娘要不要一起?”
话落,小手收回,擦了擦眼角丝毫没有的泪水。
“世子大人何事都惦记着小女,小女真是感动不已!”
沈阔没绷住嘴角,不经意间勾了起来,玄七站在另外一边看着,松了口气,还是楚姑娘有办法,无论世子是什么糟糕的心情,只要在楚姑娘面前走一遭,铁定烟消云散。
玄七心里想,玄九对楚姑娘的判断不假,她孑然一身却能蹦跶到现在,也并不全是凭运气。
沈阔横了她一眼,但嘴角依然扬起:“装腔作势的刁民。”
楚宁闷闷的笑开,眉眼弯弯,眼神纯净,小脸红红,沈阔垂着眼帘,静静的看着她,手指不经意间开始摩挲。
但就这样的一个小女人,却在他面前同样深藏不露,而他现在却巴巴的把赏赐给人家送上了门,这种对比出,沈阔自唾弃!
突然起身,沈大世子又风一样的走了,留下楚宁在风中石化。
“这是……又生气了?”
一会儿一个脸儿,这种天上难找地上难寻的男人,怎么竟让她碰上了?楚宁呆呆的看着还站在另一边的玄七。
“我刚才……有说什么惹毛世子的话么?”
对楚宁这种惊疑不定的表情,玄七见过太多,太习惯了,在世子身边,就得习惯这种表情。
“并无。”
“……”没生气,那是……尿急?
“楚姑娘。”玄七叫了一声,一脸‘我有话要说’的表情。
“何事?”
“与其猜来猜去世子的想法,为何不追上去一问究竟?”
楚宁挑眉,玄七看着她,平板又很直接:“主子从小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作为大奉唯一的实权人物,主子能活下来已属不易,他从没研究过人与人之间的相处方式,很多时候,他习惯被动,虽然他是王者……”
“他喜欢被动,可是不一定也喜欢别人主动呀……”
楚宁可吃过亏,心里常戚戚,玄七抿了抿嘴角:“楚姑娘做的不是很好么?”
心口微窒,她做的很好么?也确实了,从第一次见面,他见到她就是打打杀杀,毒药一波接一波,杀招一掌接一掌,现如今,却一次次救她于危险之中……
“你是说……”
“楚姑娘是否也看出主子心情不佳?”
楚宁点头:“能看出,或许是跟他相处时间长了。”
能在那么波澜不惊的表情上看出他心情不佳,楚宁对自己的观察力都有点佩服了。
“主子是为上午的事。”
“上午的事?”楚宁眨眨眼,想了片刻:“上午我差点被镇国公处置,他为这个事情?”好像不应该吧,大奉世子何时会因为别人受了委屈而委屈了自己?
玄七简单道:“也并不全是,其实今日上午主子一句话就可令楚姑娘脱险,但主子没动,他在等,哪怕楚姑娘递给世子一个求助的眼神,属下想,主子也不会让楚姑娘陷入难堪,可是连属下都没想到,楚姑娘竟然从头到尾都没有想过寻求主子的庇护。”
听了玄七的话,楚宁安静了,玄七看着她:“属下身为世子的侍卫,这些妄图猜测上意的事情绝对做不得,但是主子的这些想法,永远不会从他口中说出,所以,只能由属下来为楚小姐解答。”
“可是……世子为何又说要赏赐与我?”
玄七摇头,抿了抿唇:“楚姑娘为大奉立了功,有了楚姑娘刚才画的那幅图,大奉可避免生灵涂炭,说句属下也想不到的话,楚姑娘一人,抵得过千军万马,世子要赏,是替大奉百姓赏赐楚姑娘。”
顿了顿,玄七收起桌子上的两张画:“可主子心里是怎么想的,属下就不必多说了。”是不用多说了,刚才那个阴晴不定就完全说明问题了。
楚宁平静的看着前方,安静的不像她。
“谢玄护卫的提点。”
玄七点头:“属下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接下来该如何,还请楚姑娘仔细思量。”
思量什么?如何与世子相处么?
“好。”
玄七刚转身要走,突然停下:“属下险些忘了,与楚姑娘说一声,不必担心镇国公会伤害到姑娘,受世子令,属下已将武器图乃楚姑娘所画的事告诉了镇国公,镇国公是大局为重的人,楚姑娘的能耐可救万千黎民,所以镇国公不会再动姑娘,姑娘尽可放心。”
楚宁似乎并没有玄七意料中的高兴:“好,谢世子,谢玄护卫。”
“属下告辞。”
玄七走了,楚宁却坐在椅子上久久不动,她对别人付出时,总是大大咧咧,可有可无,但一旦碰上别人对她的付出与迁就时,她突然怂了,就如当初面对凤归的深情,她首先想到的是逃避,总不想欠这个世界的人太多。
说到底,她或许还没有把自己当做这个世界的人吧,没有融进去,所以选择排斥。就如现在,她深知她的才能对这个世界来说等于毁灭,而这里的人却认为她的能耐可救万千黎民,这是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都存在着天差地别。
在医疗、救援、军事法庭等一系列现代系统不完善的世界里,杀伤性武器却异常发达,这代表什么……
楚宁不敢多想,她故意没有改进那十四颗飞弹,其实她还有能力增加为十六颗,十八颗,但要知道,每增加一颗飞弹,就代表一条鲜活的生命要在楚宁手中流逝,她不想做这个罪人。
可那个在这个世界制造散弹的人,他又是怎么想的呢?
楚宁难得的蔫了,叹口气,躺倒在床上,一个世子就够她对付了,回到京城那个旋涡,即将面临的危机,可想而知。
晚间,从皇家别院传出的消息,如晴天霹雳一样,将不远处的淳于氏炸开了锅。
“世子赐楚宁宅子三处,黄金万两,最可怕的是……竟然许她入朝为官,直接官拜三品,兵部武库司郎中!”
这一猛料可谓是给了所有人当头一棒,反应最给力的当属淳于阿娇,当即疯叫一声后晕倒了。
官拜三品,也就比楚宁的伯父们低一级,比楚宁的姨父郭逢春还大一级,以后郭逢春见到楚宁,是要行上下级礼数的!
“祖父!这怎么可能?”
恨不得把脑袋削个尖儿往官场挤的淳于氏子侄,说啥都无法接受这个事实,都围在淳于雄的床边,重复这一个问题。
淳于雄也不知该做何种反应,思量良久,最后只能道:“没有不可能,太后一直在提高女子的社会地位,大奉史上又不是没有女子入朝为官的先例,女子挂帅也是古来有之。”
话虽然是这话,但谁都接受不了呀!个个干瞪眼,直锤手,女子扯帕子,直跺脚。
太后的寝房,芳嬷嬷急匆匆赶来,进门直接走到床边,握住冯太后的手。
“太后。”
冯氏的眉头还在死死皱着:“嬷嬷,那张图……确是楚宁所绘,是也不是?”
否则为何要官拜三品,挂职武库司郎中?武库司乃大奉兵器武器总库,负责研发,改善,保管,调拨整个大奉的军用兵器,没有两把刷子,谁敢把一个女子往哪种地方安排?
就算世子再能作,也绝对作不到这种高度!所以!所以!所以那张图一定是楚宁画的!
芳嬷嬷现在也无话可说,只能尽力安抚:“太后,照现在看来,想必确是如此了,但是太后……切莫冲动,世子明知楚宁不能暴露于太后眼前,为何还在此时将她推上风口浪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