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楚姑娘那边尚好,况且,云峥与秋隐都在,请主子放心。”
话入耳,睿王眉头挑了挑,要是不提,他都忘了,那两个闹心的货还在呢,那个小女人的身影又映入脑海,这都记不清是今天第几次了。
睿王自唾弃,那个作死的东西,把他搅和的神不守舍,若是在这个节骨眼上给他掉链子,看他不将她抓过来吊起来打!
欠揍的东西!
玄九觉得自己刚才的话没什么不妥啊,怎么主子酸不拉几的冷哼一声,就转身回去了?他哪句话又戳主子肺管子上了?
呃,不过能拦住就好,万一楚宁那边真的……主子现在是万万不能去的。
这样想着,玄九转身,将楚宁高热不退的消息又三令五申的给封锁了一遍,才放心的回了书房。
连续被灌了两碗黑漆漆巨苦无比的药汤子,楚宁一大早就皱着一张包子脸坐在床上,瞧见走进来的两个人,都是神医妙手的,不知道自己还要被折腾几日,就不止是嘴里苦了,心里都开始苦了。
“醒了?”
“嗯!”
“觉得自己还活着?”
“活的好好的!”
“还浑身畏寒么?”
“没有了!师父神医,秋公子妙手!”
能把已经烧迷糊的人,用一两药就治好的,还真忍不住夸夸。
瞧着楚宁眉眼弯弯,眼珠漆黑,贫嘴又皮实,就是又恢复生机勃勃了,云峥由衷的笑了笑,秋隐生捏了把汗呐!
就昨天,云峥差点变身杀人狂魔,去揭了睿王府的瓦!
“好了就起来吧,有人来接你了。”
楚宁懵着小脑袋:“接我?我咋不知道我这么招人稀罕?”
昨天刚被睿王踢了出来,今天竟然还有人来找她。
看出她的意思,秋隐笑开:“趁睿王还没有治罪你月下与男人私会,能潇洒几日就潇洒几日吧,淳于氏来接你了,你给人家送了拜帖。”
淳于氏?哦!对了!今天淳于默出殡!
楚宁瞪眼:“秋公子所言,真是振聋发聩,犹如醍醐灌顶,我这心里一点儿忧伤都没有了!”
结局都定死了,没几日可活,还忧伤个鸡毛掸子。
还能逗闷子,看似她心情真的恢复了,秋隐不着痕迹的勾了勾唇角。
楚宁起来,一边收拾一边悄咪咪的打量这些人,看一眼,再看一眼,再看一眼,云峥终于被她看的不自在了,给了她答案。
“看什么?看睿王有没有发作我们?拜你所赐,暂时还没有,但是估计快了,所以你快去快回,回来给为师收尸。”
“嗯!师父放心,要收尸也肯定是你们先给我收,咱们按顺序一个一个来,不着急。”
“你还有心思逗是吧?有这种脑子为何还犯这种错?”
云峥手里的扇子,啪的一下打在楚宁的脑门上,小豆包眼睛一圆,就低头抠手指,她想拦,可惜拦不住。
楚宁揉着脑门,委屈屈:“我已经跳水了,不跳水的话,睿王更饶不了我!”
云峥冷笑一声:“你还敢顶嘴?你这点儿小聪明够睿王喝一壶的么?他看不出你何意?正因为他看出了,才想得出你出于多么伤心才跳下水,不若是不跳,或许睿王还不知道你心里也重视凤归,你这一跳,摆明了此地无银三百两!”
楚宁的眼睛圆了一下:“是这样?”
“那你以为怎样?”
“他脑子好可怕!”
“是你脑子太笨!你明知现在命都掐在睿王手里,还敢用这种自作聪明的伎俩,为师有没有教过你,面对睿王,你宁愿傻一点,也不要自作聪明?你那点儿聪明睿王五岁就比你强了!”
楚宁蔫了一下:“师父,你再训我,我都想自杀了。”
云峥嘴角抽了一下,扇子又敲了一下:“自杀也没人管你!脑子不开窍,你不自杀也早晚死在别人手里!”
“师父……”
“别叫师父!”
“云峥……”
“……”
叫云峥他竟然默认了!秋隐斜了他一眼,不着痕迹的翻了个白眼。
昨天还担心的要去杀人,今天见到人醒来就开始教训,当真是为楚宁担心,还是他也在嫉妒着凤归?心情同睿王一样,醋意大发,心口发堵?
瞧云峥劈头盖脸这样,秋隐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
刚醒来就被教训了一顿的可怜人,蔫蔫的用完早饭,又蔫蔫的走出府门,走之前还行了个礼,偶尔表示一下尊师重道什么的。
转身,走到马车旁边,就乐颠乐颠的拿起小豆包手里的果子,吭哧一口,爬上了马车,还哪有蔫蔫的样子?
看来被训的如霜打了一样的可怜模样,都是装给云峥看的!
看着马车走远,云峥悠悠叹口气:“丫头还是太嫩了,她那点儿小聪明,连我都骗不过,如何能骗过睿王?”
“那你到底是想让她跟着睿王,还是离开睿王啊?”
秋隐这么一问,云峥便沉默了,他也不知道,他心底里当然是希望楚宁能离开睿王,随他远走,但是他也清楚,现在睿王已经动了心,轻易不会放楚宁走,真的放手那天,就是楚宁的忌日。
如果要让楚宁冒着生命危险离开睿王,那他宁愿楚宁就全须全尾的留在睿王身边,哪怕不受宠,他也有能力将她带走,只要她活着,只要给他足够的时间。
但是保护楚宁的同时,也不耽误他给睿王添堵,收拾那厮!
走进淳于氏的大门,一抬眼就是一张大大的脸,披麻戴孝,面容苍白。
“淳于……鸣?”
“等你好久了!”
淳于鸣直起身,楚宁随着抬头,看着眼前似乎已经成长为真正男人的淳于鸣,又长高了,曾经张扬又天不怕地不怕的神情,不见了,她有些说不出话。
“你哑巴了?”
嗯,这个能呛人的德行还没变,该变的倒是没变!
“你还活着,真好!”
楚宁是真心觉得庆幸,淳于氏遇袭的事情,她后来听玄离说过,真是险之又险,淳于鸣身为当时仅剩的长房嫡脉,稍微用心想,就能知道他当时的绝望与无助。
可是看到现今的淳于鸣,楚宁淡淡笑了笑,或许每个人成长,都要过很多道坎,过了,就长大了,过不去的,就如现在躺在棺材里的淳于默了。
“随我来吧,大哥临走时让我带几句话给你,我们边走边说。”
“淳于默带话给我?”
真一点儿没想到!
走到礼堂外,淳于鸣与楚宁站在哭丧的人群外,淳于雄很看重这个长孙,丧礼办的很用心,不会张扬到路人皆知,但也处处体现着这个家族对这位大公子的重视。
眼前是黑白一片,哭声满耳,白发人送黑发人,悲惨至极,楚宁静静的看着前面,心里翻涌,原来在这个没有法制的世界,人命真的很脆。
“大哥临走时,让我跟你说,请你回淳于氏,帮淳于氏渡过难关。”
淳于鸣的话传入耳,楚宁转回头,看着他。
“为何是我?”
苦笑一声,淳于鸣眼底泛红:“其实大哥早就看出你有大才,淳于氏多年积累,依旧没有培养出一个出类拔萃的晚辈,到了我和大哥这一辈,大哥是家族的希望,可是他自己心里清楚,他距离栋梁之才的距离还有很远。”
“他妒忌你,每次祖父对你露出欣赏的神情,大哥就紧张一分,但是大哥曾经说过,淳于氏若想振兴,必须由你来。”
楚宁微张着小嘴:“可是……我是外孙,又是女子……”
淳于鸣转头看着她:“女子怎么了?你一样是当朝三品,至于你外孙的身份,你忘了还有我么?”
她是外孙女,而他现在是长房嫡脉的长孙,长孙不排挤外孙,别人又会说什么?
看着淳于鸣眼底沉稳的神情,楚宁转过身,正正经经的看着他,她到今天才认真的观察这个大男孩,不得不说,他长大了。
苦笑,也带着一丝轻松:“你不知道,我惹了睿王,估计三品大员的身份马上就被撸了……”
“那正好,没有官职束缚,你回淳于氏就能伸开手脚,不用怕官场诡谲。”
她总是打岔,他总是往回拽,楚宁皱起眉头:“你知道你说什么吗?你这些话,与外祖父说过了?”
淳于鸣笑了笑,抬头看向坐在淳于默棺材边的老人,楚宁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这一看,心口微窒。
一直以为淳于雄不过五十的年岁,还正当壮年,在现代可不就是么,可是现在,眼前满头白发,面容沧桑,如残烛一般,这就是失去希望的模样。
“外祖父他……”
“如果我们几个不回来,祖父估计就倒下了。”
楚宁沉默了,转头定定的看着他,良久,一句话没说,朝淳于默的棺椁走了过去。
淳于鸣尔康手:“诶?你……”
“我晚上给你答案。”
站在淳于雄身边,她没叫人,也没打扰,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他,再看向躺在棺材里的淳于默,好像前不久还与他拌嘴,这么一眨眼时间,就天人两隔了。
“九儿。”
叫声传来,楚宁转回头,郭氏正看着她,眉头紧缩,目光中满是复杂,像是有什么话要说,却又张不开嘴。
“姨母,可是身子不爽利?”
郭氏脸色苍白,带着病态的潮红,嘴唇干瘪,眼底青黑,这要是再看不出是生了病,还真该去治治眼睛了。
“没,姨母……姨母有话跟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