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姐姐被迎进了东宫,阿俏特来拜见。”慕荭俏回过神来,低垂着头,一副温婉的模样。
这一声“姐姐”,不禁勾起了梵音对两个哥哥的想念,她刚刚还有些想和身后女子淡淡说几句的想法,想着毕竟以后要共同生活几千年几万年,瞬间就被慕荭俏这句话冲淡了,她脸上一肃,声音不平不淡地在房间里响起,“我们青丘的王族,就我和两个已逝的哥哥而已,我倒不知道,我母后什么时候给我生了个妹妹。”
慕荭俏的脸色顿时有些难看了起来,她听说梵音进宫却没有和茯辛帝君完成婚娶仪式,心里虽然痛快,但还是想着先过来和梵音打好关系,却没想到这传说中的梵音帝姬如此不近人情,说话都带刺,她咬了咬唇,声音里有了些委屈,“阿俏……阿俏想着以后会和帝姬共侍一夫,所以妄自叫了声姐姐,是阿俏高攀了。”
见梵音没有吭声,慕荭俏摸了摸面纱下的疤痕,眼底闪过一丝恨意,声音却越发小心翼翼,“不知烛越上仙跟帝姬提起过没有,他曾允诺阿俏,会在帝姬嫁进东宫时,请帝姬代为转赠几颗冰麒麟果,不知帝姬……”
“什么时候的事?”梵音皱起了眉,她醒来后就跟小哥见过一面,她记得没错的话,小哥并未和她提起过此事啊。
见梵音这般问,慕荭俏的心就沉了底,听她这意思,烛越上仙并未与她说过?看烛越上仙并不是那种出尔反尔的主,怎么会……难道是他忘了?慕荭俏沉吟了一下,答道:“大约半年前吧,我被魔君伤了脸,烛越上仙恰好来东宫拜访帝君,便好心允诺了我。”
梵音眼神一暗,一想起小哥,清越的声音里便夹杂了些颤音,“小哥自出了东宫,便没有再回过青丘,我也是今日才知道,他死在了魔君手中。所以很抱歉慕姑娘,我此番出青丘,并未带什么冰麒麟果。”
慕荭俏并未关注烛越怎么死了,她现在满脑子只想着没有了冰麒麟果,只知道自己脸上这疤怕是好不了了,不由得心灰意冷,却又转而充满希冀地看向梵音,“那……不知帝姬什么时候会回青丘?”
梵音这才转过头去,定定地看着面前带着白色面纱的慕荭俏,眼底的不喜越来越重,她刚刚经历了丧亲之痛,心情沉郁,这个女人却只想着自己的脸,在这里想要向她讨青丘圣物,她本就涵养极高,饶是如此也不由得声音一沉,“慕姑娘若是没有什么事,就请先回吧,我这几日心情不好,若是说话伤着慕姑娘了,还请见谅。”
慕荭俏一愣,这才想起烛越死了,他妹妹伤心自是正常的,不由得有些懊恼,自己只顾着自己的脸了,口口声声都是冰麒麟果,于情于理都不合,讪讪道:“帝姬节哀,烛越上仙生前……”
“德湘!”梵音并不想听慕荭俏继续说下去,扬声道。德湘立即走了进来,觑了眼梵音的脸色,对还不死心的慕荭俏轻声道:“慕姑娘,帝姬想要休息了……”
见梵音和德湘都做到这个份上了,慕荭俏不好意思再多做停留,看了眼梵音紧闭的唇,福了福身子,一面向外走,一面打算着,梵音帝姬刚刚经历这种伤痛,正是需要热陪的时候,茯辛帝君又忙于和魔界、妖界的战事,定是顾不上梵音帝姬了,而这种时候,她若出现在她身边陪伴着她、开导她,想必不出多久,自己便能讨到这位帝姬的欢心了吧?
小腹上的伤口又痛了起来,梵音想起那柄充满魔气的干将剑,脸色一黯,想必那魔剑所携带的魔气还未祛除干净,便捏了捏眉心,“德湘,奉我之令,这几日除了茯辛以外,不得放任何人进来,有事在门外禀报就是了。”
“是。”德湘点了点头,往外走去。
梵音一转过身,就看见整个新房全是大红的喜字,脸色一白,叫住了德湘,“你立即派人将我这个房间内的所有红色的东西去了。”
“可是帝姬……您和帝君大喜之日,将这些去了……”
“我哥哥丧命于魔君手中,我还有这些心思看着这些喜字吗?”梵音眉头一皱,呵斥道,浑然天成的贵气直朝德湘而去,德湘心一紧,连声答是,才迈出几步,就听见梵音略带疲惫的声音再次传来,“就将我房间内的这些去了便是,外面的……外面的就不用去了。”
德湘点了点头,很快便将房间收拾好了,换成了淡青色,既不是十分素白,也并不耀眼,梵音很是满意,这才打发了她们下去。
待到所有人都井然有序地离开了后,梵音这才坐在了床上,打坐起来。
茯辛是在半个月后回来的。
那时梵音的伤已经好了大半了,坐在窗前,看着窗外的花丛,总觉得里面少了些什么,就听见门外面传来德湘的声音,以及一个男人不急不缓的声音,她就这么坐着转过头,朝着刚刚进门的茯辛看去,微微一笑。
那一眼,茯辛以为看见了云晚妆,他记得云晚妆以前在仙界的时候,闲得无聊了,也会坐在窗前往外看,等到他回东宫,就会迫不及待地冲到自己面前,叽叽喳喳地问个不停。可他再晃眼一看,窗前坐着的,是他明媒正娶的妻,他脚步一滞,很快又恢复如常,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略带愧疚道:“阿音,我……”
“我看着这窗外,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你来看看,是不是这样?”梵音截下了茯辛的话,指向窗外。
茯辛见她如此体贴,并未质问他为何这么久才回来,心里一暖,几步走到梵音面前,顺着她的方向往外看去,看了半晌却没有看出什么来,“茯辛愚钝,不知阿音觉得少了什么?”
“我自青丘而来,就带了一个贴心女婢蜜儿,这段时间六界一直动荡不安,我便没有出去叨扰别人。可我在东宫待得实在有些无趣,不如我们养些什么吧?”
见梵音这么说,明显是不喜慕荭俏,茯辛心下了然,点头应道:“好,你想养些什么?”
“不如在我窗前开辟一个小池子,养些鱼吧?顺便在里面载点莲花之类的,待到花开了,我还可以给你做莲花糕。”梵音兴致勃勃地同茯辛讨论着,脸上带了点少女的雀跃,茯辛一愣神,又想起了云晚妆,茫然地点了点头,并未听进梵音到底说了什么。
“德湘!”
“帝君、帝姬。”德湘走进来,一脸恭敬,却听见身前传来茯辛的怒斥声:“什么帝姬?阿音是我明媒正娶娶进东宫的帝后,你在东宫这么多年,连怎么叫人都忘了吗?”
德湘脚一软,就这么直直地跪了下去,茯辛帝君已经好久没有发过脾气了,就算心里不快,也从未斥过她们这些下人,如今猛地一听见,她立即磕头道:“帝君恕罪,帝君恕罪!”
“好了,我听了这许久都未生过气,你倒好,一回来便将德湘吓成这个模样。”
茯辛眼底的愧疚越发浓盛,他自然知晓为何东宫之人这么称呼梵音,他未与梵音行礼,这婚娶仪式便不算真正完整,他刚想说话,便听见梵音继续道:“是我让德湘这么叫我的,我在青丘生活了几千年,突然被别人换了称呼,有些不自在,便自作主张地让她们这么喊的,你要怪,便怪我吧。”
茯辛叹了口气,将梵音的身子扭过来,正视着梵音的眼睛,“阿音,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梵音被茯辛这灼热的眼光看得有些不自在,她现在虽与茯辛是夫妻之名,但并未从心底真正接纳进他,只将他当做普通朋友而已,一时别开了眼,看向跪在地上的德湘,“德湘,你和蜜儿将我窗前的这块地开辟成一个小池子吧,我想在里面养养鱼种种花,至于大小的话,比我这房间大一点的就够了。”
德湘点了点头,抬头看了眼茯辛的神色,见他挥了挥手,满是感激地看了梵音一眼,退了出去。
“妖界和魔界上次大战危及到了人界,人界有的地方山洪暴发,有的地方干旱地连喝水都成了问题,我率领一些仙官去解决此事,便耽误了这许久。”虽然梵音理解他,但他还是想向她解释一下,“我刚刚去见了父君与母后,他们很想见你,说是今晚摆宴,你这个做帝后的自然要前去,待我换身衣服,我们去凌霄殿见见众仙官吧。”
梵音点了点头,“我在青丘足不出户,想必外界的传言早已满天飞了吧?”
“嗯,不过传言大多都是真的,比如夸你美得天下无双,夸你端庄大气,夸你聪敏灵秀……”
梵音脸一红,就将茯辛往外推,“你一回来就取笑我,我不和你说话了,你快出去换衣服吧,不然待会迟到了,众仙官又以为是我不想露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