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荭俏?”梵音在慕荭俏的鼻下探了探,见她还有呼吸,这才放下心来,摇了摇慕荭俏的身子,试图将她唤醒。可祭荼身边环绕的魔气太重,慕荭俏被那魔气打伤,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梵音只得将她放置一边,远远地看着祭荼。
“祭荼?”梵音变回自己原本的模样,只是轻轻叫了一声,并未期望祭荼会理会自己,刚刚慕荭俏那般说了许久,祭荼都未理会她,更别说自己只是叫了他一声而已。她也不敢靠近祭荼,她似乎能感觉到,祭荼身边缭绕的魔气十分强大,刚刚慕荭俏只是靠近了祭荼一点点,就被那魔气打伤,昏迷不醒。
可是出乎梵音意料的是,祭荼一听见她的声音,立即惊喜地抬起头,像是看到了等待多年的人一般,眼中可见灼灼的热情,见着梵音站在不远处,立即笑着朝她奔去。可他脖子上的铁链只有那么长一点,他只跑到一半,就被那铁链困住,前进不了一步。祭荼见脖子前进不了,脚试图向前一步,不行,又换做手去拉梵音,也不行,一时间,整个房间内只听见铁链声叮当作响。
梵音有一瞬间的愣神,被那铁链声打断,就见祭荼红着一张脸,似乎是被那铁链勒住了脖子,十分难受的模样,可即使如此,他也没有放弃靠近梵音,嘴里喃喃地叫着什么,想要跑向梵音。
鬼使神差的,梵音向前走了几步,直走到祭荼身边,祭荼立即不再挣扎,整个房间便安静了下来,只听见祭荼“呼哧呼哧”的喘气声,似乎刚刚被累坏了。梵音看着自己离祭荼如此近,却没有如慕荭俏一般被那股莫名的魔气打伤,还未想明白,就被拽进了一个宽大而又有些熟悉的怀抱中去。
梵音来不及多想为何会对这个怀抱感到熟悉,立即蹙了蹙眉,怒斥道:“放开!”
梵音明显地感觉到祭荼的身子被她的这声清扬的喝声吓得颤抖了一下,随后恋恋不舍地放开了她,后退了一步,睁着一双清澈的眼眸,可怜兮兮地看着她,想要再前进一步,抿了抿唇,又放弃了那个想法。
梵音这才清楚地看见,祭荼那双吓人的血瞳已经不见了,被取而代之的,是一双十分清澈的眼眸,清澈到她能在祭荼的眼眸里,清楚地看见自己的投影。
见祭荼如此听话,梵音心中有了一个莫名的想法,为了验证这个想法,她轻声说道:“坐下。”
不出她的所料,祭荼只嘟着嘴看了她一眼,乖乖地坐了下去,将头伸到她的手下,像个等待被表扬的动物。没有等到自己想要的,祭荼抬起头疑惑地看了眼梵音,软软地喊道:“晚妆,摸摸头,摸摸头。”
梵音的手一颤,被祭荼这么乖巧的模样吓到,后退了一步。祭荼不明所以地看着梵音后退,自己便跟着坐着前进了一步,可那铁链本就不长,这样一来,他的脖子又被勒住了,他鼓着腮帮抬起头,眼眶有些发红,似乎是要哭了的模样,“晚妆,摸摸头,难受,难受!”
梵音只觉得眼角的泪痣又灼热了起来,她摸了摸那颗泪痣,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穿着粉红衣裳的小女孩摸着一只白狐狸脑袋的场景,那白狐狸原本背对着她挺直了腰背的,不知为何,竟转过了头来,对着她撒娇似的笑了笑。梵音一惊,那场景又消失了,待她再朝祭荼看去时,从他身上,又隐隐地看到了那只白狐狸对她笑笑。
待到那灼热感消失,梵音这才冷静了下来,她看着眼前的祭荼,也笑了笑,她该怎么跟别人说,魔君祭荼受了她一剑,竟然变得痴傻了?
可是那股魔气呢?梵音左右看了看祭荼,她依然能感受到将慕荭俏打伤的那股魔气的存在,可是为何慕荭俏会被打伤,她却毫发无伤地站在这儿?梵音只觉得有些心烦意乱,便不再理会那些,只定定地看着已经痴傻了的祭荼。
“晚妆,抱抱。”见梵音笑了,祭荼又放下心来,仰着头,等待梵音的怀抱,一如撒娇的小狐狸。
梵音慢慢地蹲了下来,与祭荼平视,“哪儿疼?”脸上却没有一丝关心的神色。
祭荼低头想了会儿,指了指脖子,又指了指手腕脚腕,那些凡是被铁链拴住的地方,都因为刚刚他的挣扎,此刻变得又红又肿,可见刚刚他朝梵音跑得有多卖力,紧接着,他又指了指被梵音刺中的肩膀,那个地方早已没有流血了,他嘟着嘴,一脸难过地朝梵音说到:“这儿、这儿,都疼……晚妆呼呼。”
梵音依次顺着祭荼指的地方看去,眉角慢慢带了笑意,见他说完了,才指着自己心口道:“可是我这儿疼,怎么办?”
祭荼一听见梵音这么说,脸上立即慌了,想要站起来,又碍于没有得到梵音的允许,便老实地坐在梵音面前,想要将手伸到梵音胸口替她揉揉,嘴里念叨着:“晚妆疼,祭荼揉揉就好了,就不疼了。”
梵音猛地将祭荼的手打开,脸上的笑意出现了一丝裂痕,“滚开!”
祭荼的手停在半空,他迷茫地看了眼被梵音拂开的手,随后慌张地小声喊道:“晚妆不疼……不疼……”
梵音见他这般,心里不知什么滋味弥漫,她重重地吐出一口气,紧紧地闭上了眼,“为什么……我为什么不能杀了你,不能替小哥报仇?我好恨啊,好恨你,好恨你!”
祭荼不懂梵音在说什么,但见她闭着眼,小心翼翼地抹上她的脸,轻轻抚了抚,怕弄疼了她,“晚妆不疼,不疼,祭荼呼呼就好了,晚妆不疼……”
“我叫你滚开啊!”梵音一把推开祭荼,祭荼毫无防备,就被她推倒在地,铁链子响了又响,回荡在这个空旷的牢房,梵音只觉得心里乱极了,“吵死了吵死了!”
祭荼也不顾自己的手被摩擦出了血,刚刚想要坐回到梵音身边,听到她如此说,顿时不敢再动,保持着一个滑稽的举止定在那儿,一双眼睛慌乱地看着梵音,见她缓缓睁开了眼,讨好地冲着梵音一笑,“晚妆你看,我不动了,不动就不吵了,晚妆别生气,别生气……”
梵音只觉得心里一疼,一抽一抽的疼,她也说不上来那股疼痛为何而来,许是因为小哥吧,她咬了咬唇,变出一把匕首,握着它,慢慢靠近祭荼。祭荼眼睁睁地看着闪着光的匕首一点点靠近自己,他有些害怕,却依然定在那儿不敢动,怕惹得梵音再次生气,只得咬紧了牙,不吭一声。
梵音依然笑着,笑里却带了一丝残忍,她猛地扬起匕首,朝着祭荼的心口狠狠地扎了下去。祭荼只听见“嗤”的一声,眨眼间那匕首就扎在了他的身上,他却咬着牙,只闷哼了一声,怕叫出声来惹得梵音不开心。
“疼吗?”梵音朝着祭荼的胸口努了努嘴,一脸狰狞的笑意。
“疼……”祭荼点点头,小声说道,眼眶却红了。
“你知道吗?自从你杀了小哥,这几个月来,我这儿便一直疼着,日日夜夜地疼,翻来覆去地疼。”梵音说着,猛地拔出匕首,又照着祭荼的胸口刺进去,“陪伴了我几千年的小哥,一直宠着我的小哥,因为你,我再也见不着他了!因为你,都是因为你!你为什么要杀了他,为什么?他跟你无冤无仇,你若是非要恨我抢了那个女人的位置,你杀了我啊!你为什么不杀了我,为什么!”
祭荼痛得眼前都有些花了,不顾胸口流出来的鲜血,只盯着梵音的脸,慢慢地伸出手去,抚摸着她的脸,试图笑笑,却因为疼痛笑得有些勉强,“我陪你啊,我陪着你,晚妆……你不要怕,我会一直陪着你,你不要怕……”
凤墟山上,他抱着她,承受一鞭又一鞭时,在她耳边轻声道:“没事,晚妆,不要怕,我在这儿。”
越妃在她面前自杀,诸胤因她而死,他在夜里紧紧抱着她,“我在,晚妆,我在这儿,你不要怕,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陪着你。”
荒凉的小渔村中,漆黑的夜里,他拉着看不清路的她,笑道:“晚妆,你不要怕,我拉着你走,我就是你的眼睛。”
她第一次手执佩剑杀了妖孽,吓得脸都白了,他捂着她的眼,缓缓道:“没事了,闭上眼,不要怕,我在这儿。”
思错阁中,他紧紧搂着渐渐虚弱的她,坚定道:“不要怕,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三味真火被盗,缔结书被毁,他独自承担所有的罪名,看着她受了雷劫昏迷不醒地倒在自己的怀中,最后一次对她笑道:“抱歉,我陪不了你了。”
所有的回忆都在祭荼脑海中堆积起来,他只觉得脑袋一疼,不明白那些画面是什么意思,也不明白自己为何会看到那些画面,他有些迷茫,画面中的男人是谁?那个女人又是谁?为何他会觉得心里难受,难受到想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