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千机药冷冷开口。
众人闻言,皆是退散。唯有慕白和顾十一还站在床头。
“你们也都出去。”
千机药的目光始终停留在花溪草的面上,在所有人都离开之后,终是吻上了她的唇瓣……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花溪草僵硬的身体竟奇迹般的开始变软,身体也慢慢有了温度,紧闭的双目微微颤动,缓缓睁开。
千机药的身体依然很虚弱,他学着花溪草曾经为她祛除煞气的方法,从她口中将她体内的煞气渡回来,却是在瞬间察觉到她的起色。
没想到,这个方式的确有效……
花溪草朦胧间,只觉得自己周身煞气暗涌,她几乎是下意识的呢喃着:“千机药……”
一股疲惫忽然袭来,花溪草又想睡去,只是在失去意识之前,她感觉到一抹温软附在了自己的嘴唇上。
花溪草这一觉睡的并不长,天光微亮的时候她就醒了过来。
她感觉到自己的手正被人牵着,张开眼,不由愣了一愣,花溪草侧过身看向躺在自己身边熟睡的千机药,只见他下颚上青黑的胡茬都冒了出来。
他的右手正握着自己的右手,侧趴着睡的很熟,如刀镌刻的五官难得有几分柔软的孩子气。
“吱呀!”
随着开门声响,
门外的顾十一,慕白还有暗卫们齐齐看向门口。
花溪草拉开门的时候,
对上的就是数双闪闪发亮的眼睛。
“花掌史!”一群铁血汉子红着眼睛一脸激动的看向她,生生把花溪草吓的往后退了一步。
震惊了一瞬,花溪草下意识的往后一看,见千机药还在熟睡没有被吵醒,这才松了一口气的。而后她快步出了房间,
顺手带上了门。
“声音小点。”花溪草蹙眉道。
众人立刻安静下来。
花溪草看着本不该这么快回来的慕白,疑惑问道:“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慕白脸色忽的难看了起来:“怎么?还嫌我回来早了!”
凭借着对这位小祖宗多年来的相识积攒下的危机意识,
花溪草忙不迭的摇了摇头。
慕白才冷哼了一声,不再多言。
众人见花溪草已经醒了,
精神状态看起来也不错,
便都各自退散,只留下顾十一和慕白二人在此。
花溪草坐在客厅的长椅上,抬头问道:“他中的毒,谷主可有办法医治?”
慕白还没来得及回复,就听门口忽然传来一阵响动,三人转头望去,就见一身破衣烂布的玄胤真人正火急火燎的往这里头跑,一边跑一边嚷嚷道:“花溪草那臭丫头呢,她现在怎么样了?”
“师傅。”花溪草见到玄胤真人的瞬间,立刻站起来迎了上去。
“臭丫头!”玄胤真人震惊的一双眯缝眼都瞪圆了,“你……你不是休眠了吗?”
“睡醒了。”花溪草有些好笑道。
心急如焚的赶了一晚上路的玄胤真人虚惊一场之后和花溪草聊起了昨天的情况。
“昨天是怎么回事?”玄胤真人问道。
想起昨天的情形,花溪草的眉头又不自觉的拧了起来,跟着轻轻的摇了摇头。
“你用了禁术?”玄胤真人再次问道。
花溪草沉默不语。
“你知不知道,逆天改命者……”必遭天谴,玄胤真人道。
花溪草脸色一变,手掌紧握成拳。
“咳……”院外忽然传来一声咳嗽,打断了玄胤真人尚未出口的话,众人转头望去,就见千机药信步走了进来。
“现在感觉怎么样?”千机药并未理会众人,而是径直坐在了花溪草身旁。
其实昨晚临睡前他已经查探过花溪草的情况,生气和煞气都恢复过来了,只是因为没有亲眼看见她醒过来,终归是有些不放心。
“我没事了,你呢?”花溪草反问道。
“无碍。”千机药对花溪草说道。
玄胤真人看向你一言我一语,完全将旁人视作不存在的二人问道,“千珣这小子从前一旦休眠,就会彻底沉睡,至少也要十日半月,多则半年也不是没有过的。我倒是很好奇,他用什么办法,让你只睡了一夜便能清醒过来。”
“咳!”千机药忍不住一阵咳嗽,等到众人诧异的望过来,他才无比淡定的说道,“早膳已经备好了,先去用膳吧。”
玄胤真人看了一眼千机药,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也不再多言,只跟着转身离开。
千机药尴尬的摸了摸鼻子,慢吞吞的跟在后头。
吃过早饭,玄胤真人又问道:“我听他们说,昨天你被一团黑气所伤?”
“不是黑气,是煞气。”花溪草摇头道。
“煞气?”玄胤真人的表情一变,“你逼出了他体内的煞气?”
“不是逼出来的。”花溪草自知瞒不过,只开诚布公道,“是我在他身上用了两生咒。”
“禁术两生咒?”玄胤真人不可置信道。
他原本以为花溪草只身担心千机药的身体状况,而以禁术为他修改命格,可却没想到,竟是用了玄学禁术,两生咒……
玄胤真人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但又一时间未能想通其中利害。只当花溪草确是天赋异禀罢了。
千机药和花溪草都已无碍,慕白又带回来了药王谷秘制的解药,他身上的毒总算清退了大半。至于剩下的,也只能日后再一点点驱散。只要保证短时间内不会再犯,倒也无碍。
京都同往西境有两条路,一条为官道,道路平坦宽阔,驿站诸多,还有一条是俗称的黑路,穿山越岭,十分崎岖隐蔽。
借着千机药身体抱恙的机会,二人决定以寻找解药为由,启程西境,追查粮草下落。
千机药将奏折呈上,皇上当即奏准,并一再交待花溪草此行务必要寻到医治之方。
一路往西,凛冽的北风从耳畔呼啸而过,花溪草不由眉头轻蹙。
“柴青,前面真的有路吗?”她大声问道。
她与千机药并未同行,因他身后的暗哨太多,直接走会引起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便由柴青护送花溪草从黑路而行,他则带着苏北王府府兵,从官路而行。
当然,明里看着花溪草身旁只有柴风一人,可实际上,他却是派出了十二名贴身近卫,暗中护送。
“有的,这条路我走过不下百回了,花掌史放心吧!”
花溪草闻言,不由惊叹道,“不下百回?那为什么不走官路?”
“若走官路,又要如何引他们出手。”柴青耸耸肩,低声笑道。
他明明才是兄长,可偏生天生笑颜,成日都是痞里痞气的模样,完全不像弟弟柴风那么老成稳重,如若不是知晓他们二人真的是同年同月同日生,只怕说出天来,也不会有人相信,这两个人会是孪生兄弟。
花溪草闻言顿时警觉,她虽然武功还不怎么样,但是至少警觉力还是有的,要么就是柴青有意逗她,要么就是来者皆是高手。以她的修为,甚至连人靠近都察觉不到。
“人,很多吗?”她凑近,低声问道。
“不少啊!”柴青还是笑着,眼底尽是流光。
“怎么办?”花溪草顿时警觉,荒郊野外,她还不想就这么惨死他人手中。
“无妨!”柴青还是没心没肺的笑着,丝毫不见急色。
花溪草微微蹙眉,恨不能踢他两脚。
任由花溪草如何胡思乱想,柴青就是一副嘴角噙笑的模样,看着欠抽的很。
就在此时,花溪草的背后冷不防传来了“咻”的一声。
随即,柴青手中的马鞭挥到她腰间打了个卷,她都还未缓过神来呢,整个人就被朝后拉去!
柴青的面色终是沉了下来,只将人护在身后道:“来了。”
而就在这时候,地上一道道黑影猛地直窜而上,周遭霎时间剑气凌厉!
夜色下,她只见一排剑光幽幽,看不到人影。
她蹙眉,戒备依旧,只觉背后有人靠近,身影再闪,隐身而去,仍旧不见黑暗中的人。
她紧跟在柴青身后,一来不想被人所伤,二来不想拖他后腿。
不管对方究竟是什么人,有一点可以肯定,铁定是直接冲着他们而来的,想来算去,只有三个可能,萧思卿,伊娜儿,花溪瑶!
三个都恨她入骨,欲除她而后快之人。
她清秀的眉头紧锁,后退几步,却听耳畔却响起了一道熟悉的声音,“花掌史,别来无恙呀!”
是他!
她大惊,三个怀疑对象中,竟没一个是他,他居然用这样的方式,出现在自己身侧,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不管怎么样,她不介意不顾一切现在就杀了他,让大渝彻底乱掉最好!
“你藏的也很好!”她冷声,如何也没想到,赫连诺会在这荒郊野外的拦住她!难道就是为了杀她,而断了千机药的退路?
花溪草话音才落,周遭凭空出现了一圈黑衣人,一个个黑衣劲装,手持弓箭!
柴青双眸复杂的看了花溪草一眼,良久都没说话。
花掌史哪里得罪那么厉害的人呢?
花溪草在僵持间隙,终于想明白了个道理,赫连诺为何能将大渝完全掌控在手里,而自己还能过得闲云野鹤,乐在自得,除了胆识,更是有谋略……
“花掌史,请吧。”赫连诺完全不在意暴露自己的身份,只大方现身,站在众弓箭手之前,朝花溪草含笑说道。
她蹙眉,正要开口,他却冷不防的凌空飞起,径直后腿了数步。
怎么回事?
花溪草下意识回头看去,只见一袭白衣随三千墨发迎风翻扬,犹如地狱中走出的谪仙,让人移不开眼!
“和本王抢人?也要看你有没有那个能耐!”千机药的突然出现,瞬间让形势起了逆转。
赫连诺阴冷笑道:“她果然与众不同……”
他今日并非当真要对花溪草做什么,只不过是想试探一下千机药的态度而已。
毕竟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他与千机药在西境斗了这么多年,每每都是以战败告终,从前是因他强大到没有任何死穴。
可如今却今非昔比……
赫连诺看向花溪草的目光里充满了阴诡的笑意,让花溪草有一种被毒蝎猛兽所盯上的不喜。
“花掌史,我们来日方长!”赫连诺挥手,黑衣人悉数退散。
广袤的天地间,又恢复沉寂,唯有千机药,花溪草和柴青他们三人面面相觑。
“你怎么来了?”花溪草率先打破沉寂。
“来接你。”
“接我?”花溪草疑惑道。
“嗯,我们去官路和赫连城回合,与他一同前往西境。”
花溪草闻言,不由念道:“他不是还要在京都游玩几日才走?”
“那不过是赫连诺给他设下的限制罢了。如今大渝内乱,他身为皇储,怎可能置身大周。我们去官路等他,不出两日,必将同他回合。”千机药沉声说道。
而与此同时的京都驿馆中。
赫连诺的一声怒吼,让所有人都安静了,贴身侍卫的心都被吓得砰砰砰的跳,太子殿下要是真的要走,他们断然是拦不住的,这可怎么是好?
赫连城发怒的时候,他很清楚是劝不了的,这一刻他多么希望七皇子殿下还在驿馆呀!
努尔哈一干人等全都低着头,一动不动,虽是使臣,但毕竟有人撑腰,根本不将他这个名不副实的太子放在眼中。
赫连城冷冷地将众人一一扫过去,陡得又咆哮,“还不滚?”
“太子殿下,属下是奉命而来的保护您的安危的!”努尔哈很理直气壮地说道。
“本殿下让你滚,没听到是吗?”赫连城冷着脸,过度咆哮而导致声音沙哑,幽幽问道,步步逼近。一张胖脸尽是冷色。
努尔哈立马后退,一下子就感觉到了赫连城浓重的杀意!
“太子殿下,请息怒!属下奉命而来,不敢有违!”努尔哈说道。
“奉命?奉谁的命?七皇子的吗?”赫连城冷冷笑了。
“属下不敢,属下只是遵从使命。”努尔哈辩解道。
“你信不信,本殿下现在就可以杀了你?”赫连城问道,已经将努尔哈逼到了墙脚,拔出他腰间的佩剑,同他四目相对。
努尔哈眼底丝毫没有畏惧,他背靠墙壁,任由赫连城逼迫,面不改色道,“太子殿下,你杀了我没关系……”
努尔哈骤然蹙眉,唇畔勾起了一抹冷笑,甚是嚣张道,“但王后她……”
赫连城朝他看来,良久良久,都不说话,胸口剧烈起伏着,怒都隐隐都有要疯狂的迹象了。
“太子殿下,身子要紧,息怒啊!”侍卫连忙上前,轻轻替他锊气。
努尔哈冷冷看着他,也不说话,一副静观其变的模样。心下早就冷笑,他又低声,“太子殿下,这储君可不是人人都能当的了的。”
突然,赫连城将手中的剑扔了。
他后退两步,坐了下来,一手捂在心口上,面色铁青。
“殿下,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快传太医吧!”侍卫斗胆,连忙上前请求。
“谁说我不舒服了?”突然,赫连城幽幽开了口。
“没有最好,太子殿下,再过几日就要回程了,属下可不希望您在路上病倒!”努尔哈冷冷说道。
“努尔哈大人放心,本殿下即便是病了,也一定会回到大渝去!”赫连城大声说道。
努尔哈这才满意点了点头,瞥了身后侍卫一眼,道:“速速挑选三十个人留下,太子殿下也早些休息吧。”
“是!”侍卫立马领命。
“慢着!”赫连城却当即出声,“刚刚不是说了,本殿下会亲自挑选的吗?难道在努尔哈大人心中,本殿下的眼光,还不如一个奴才?”
“怎么会,太子殿下说笑了。”努尔哈笑了笑,在一旁落座。示意一旁的侍卫让开,让赫连城闹个够。
赫连城轻咳了几声,面色依旧难看,道:“这批人都是你一手带出来的?”
“是。”努尔哈如实答道,他年纪轻轻就得赫连诺赏识,在军中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所以哪些人最为得力,你最清楚不过了?”赫连城挑眉问道。
“当日。”努尔哈答道。
“那好,你先挑出二十名来,本殿下瞧瞧。”赫连城说道。
“好。”努尔哈得意洋洋,他是太子又如何?在自己跟前,还不是得乖乖听命。
很快,努尔哈就挑出了二十名最得意的手下来,一字排开,站在赫连城面前,满面荣光。
“就他们?”赫连城问道。
“正是!”努尔哈大声回道。
赫连城挑眉,闲散的走了一圈,认真的挨个打量了过去。
突然,他止步,猛地从腰间抽出弯刀。
顿时,所有人大怔……
“太胖了,本殿下不喜欢!”赫连城说罢,唇畔扬笑,弯刀毫不留情的抹过那人的喉咙!
瞬间,那侍卫应声倒地,双眸大怔,死不瞑目,而周遭所有人全都被震住,迟迟缓不过神来。
“这个呢,太瘦了,本殿下也不喜欢!”赫连城冷笑笑着,亦是一刀解决!
“这个……”他又冷笑,话还未说完,那侍卫就已经绷直了身体,脸色煞白,开始本能的戒备。
赫连城虚晃一刀,侍卫竟立马拔刀而起。
“放肆!”赫连城后退,厉声呵斥,“努尔哈,你的人竟然敢公然行刺本殿下!”
与此同时,努尔哈重声拍案而起,“太子殿下,你不要太过分了!”
“努尔哈,本殿下不过是杀了两个人,第三个就敢对我拔剑了!若是有一日,我杀十人,是不是就会有人要兴兵造反了呢?”赫连城认真问道。
这么一个问,让努尔哈顿时无话可说!
“怎么?还继续让我挑吗?”赫连城继续问道。
努尔哈双手握成拳,在下人面前丢尽颜面,这样的事情就从未发生过,可是,这件事,赫连城却为自己寻到一个极好的借口,并没有错。
“敢在太子殿下面前拔剑,杀无赦!”努尔哈冷声,长剑挥出,瞬间将那侍卫一剑封喉。
他这点人手,还输得起。
只是,没想到一向冲动无脑的太子殿下,竟然还有这种方法!
赫连城手起刀落间,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便又有十来具尸体横躺在大殿上。
最后只剩下十二个人。
赫连城懒懒坐着,低头擦抹着弯刀上的血迹,唇畔噙着冷冷的笑意,待匕首擦干净了,他才开口,指着最前面两名侍从道:“努尔哈大人,这两个,你带走吧,其他的留下。”
“好。”努尔哈说道。
“努尔哈大人不是说还有事要同本殿下商量吗?”赫连城问道,情绪早恢复如常,一副心平气和之象。
“也不是什么要紧是,臣还有急事处理,先行告退。”努尔哈强忍着怒气道。
“好,努尔哈大人辛苦了。”赫连城皮笑肉不笑的回道。
努尔哈才站起身来,赫连城就看着一地尸首,视线缓缓落在他身上,气定神闲问道:“努尔哈大人,本殿下刚刚……有太子威仪不?”
努尔哈的手都握成拳了,怒而不敢言,更不能动。
“回答本殿下!”赫连城骤然厉声。
“有!”努尔哈立马开口。
赫连城扬笑,道:“如此便好,退下吧。”
“是!”努尔哈大声答道。
赫连城却看都不再看他一眼,起身就走。
侍卫连忙快步跟上,担忧道:“太子殿下,你没事吧?”
“哈哈!刚才过瘾不?”赫连城抖着一脸的横肉问道。
侍卫大怔,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
“过瘾!太子殿下杀得痛快!”
“端王世子?”赫连城疑惑道,“世子殿下这么晚了过来,可是有事?”
“听闻太子殿下即日将要启程回大渝,我自然是特来相送。”萧钰轩说道,笑得温文尔雅。
赫连城细细品味他这话里话外的意思,终是唇畔缓缓勾起了一抹笑意,他这是来与自己谈合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