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他们才离开都城,那边西境边关的战报就传了进来。
皇上急命李总管将千机药与花溪草三日内,带回宫中觐见。
李总管虽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从皇上那阴鹜的目光与加急信报的等级来看,必是出了大事……
此时的千机药已命人将风声放了出去,他与花溪草已在赶往西境路上,至于具体时间以及具体地址,自是无人知晓。
李总管刚一到苏北王府便急声问道:“珣王殿下有消息,走到了哪里?”
王府侍卫首领知不卑不亢的端声回道:“启禀李总管,珣王殿下尚未传回任何消息。”
“这可如何是好……你们可知珣王殿下下落?”
侍卫首领看着李总管难掩的急切模样,只沉声应道:“快则今日,慢则明日午时之前,殿下一行,应能赶至维嘉关。”
“午时之前?珣王殿下到那里可是有什么紧要安排?”李总管听闻侍卫所言,只当即机警问道。
“启禀李总管,属下不知。”
“珣王殿下临走前可有留下什么叮嘱?”
“不曾有过。”
“罢了,罢了。你还是赶紧命人去通报珣王殿下,务必三日内带花掌史入宫觐见,切不可误。”李总管命令之后,还不放心的再次提醒道:“千万要提醒殿下,兹事体大,事关安危。明白了吗?”
“是,卑职明白。”
李总管深知自己根本不可能追的上千机药与花溪草二人,此时将该说的都说了,倒也落得清闲,只当下返回宫中。
至于圣旨能否及时传到千机药手上,自然无需他来担心。
千机药一行人听着暗卫前来禀报的事情始末,只眉头微蹙道:“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花溪草听着千机药的话语,只神色凛然的问道:“西境的天当真变了?”
“嗯。”
花溪草见千机药应下,自知他自是早就收到了信息,只是还未确定而已。此时有了皇上的圣旨急召自然是坐实了此事。
如此花溪草倒是冷静下来,只见她走过千机药的书桌前,素手轻指在地图上,平静说道:“如若当真要出征,待我们率大军赶到西境线,最快也至少需要十五日,加上之前军报传递的十日时间,西境线战役持续二十五日有余,怕是我们赶到,西境十五城也已经覆水难收。下官认为,与其被动收复,不如攻其不备。我们率轻骑从京都出发,以直线距离赶至北线边境,一路翻山越岭,最快也可在十五日到达,待大军赶往西境线驰援苏北军,轻骑便可奔袭大渝皇城。如若此时能够单兵切入大渝腹地,将其后方各个击破,前端战事迫于后方危机,也会朝后收拢,只要大渝军离开阴山一脉,待大军与苏北王家军会合,便可压境西境,将大渝军逼退。我可带一千轻骑赶赴北线深入敌后,由你亲率大军赶往西境边境坐镇阴山。”
“我与你一同前往北线。”
花溪草被千机药的话一惊,连声回道:“不可。”
“我心意已定,既要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你便随我一起出征。”
花溪草微张的唇,还未说出什么,便被千机药的话再次打断:“点一千轻骑即刻随我赶往北线边境,命柴风,柴青带大军赶往西境边境。”
“千机药……”
“你应该知道兵贵神速的道理。”
根本不给花溪草说话的机会,千机药便已将一切安排妥当,不容置疑。
而全程沉默无言的赫连城,则好像是听了一个完全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其实千机药早便开始思索着此战的厉害关系,他之所以询问花溪草的意见,不过是想听听她的想法,却不想他们竟不谋而合,既然如此,出兵既是。
花溪草见千机药主意已定,也不再多说,只等他一声令下便出师北线。
半个时辰的功夫,暗卫来报:“启禀主子,一千轻骑已在城外等候,随时可出发。”
“走罢。”
夜色下,千机药与花溪草纵马狂奔,两道身影如同鬼魅,马蹄声后,一个迅猛健硕的黑影紧紧相随,如若不是那双闪动幽光的眸子,怕是它便与黑夜彻底混为一体……
不过三盏茶的时间二人便与众将士汇合。
众人听从千机药的命令,都脱下铠甲换上了夜行服,此时千人整齐划一轻装上阵,直奔苍蓝山而去……
花溪草看着与之并肩的千机药,不由会心一笑。
原本两日的路程,众人愣是不到一天就赶到了嘉定县,在此稍作休整,便再次向北而去。
至于皇上那所谓的圣旨,则是被千机药完全抛诸脑后。正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京都中,萧钰轩捏着手里的信报,面色染起不知名的冷肃。只见他对暗处之人吩咐道:“她的一举一动,本世子都要知道。”
“花溪草,你的身上到底藏着什么秘密?竟然可以藏了这么久?”萧钰轩清凉的声音,好似低声倾诉,却又冷厉无比……
另一边,策马飞奔的花溪草不住打量前方的千机药,不得不说,黑衣劲装的他异常性感迷人,这份性感是一种由内而外散发的王者之姿,更是一股比拟天地之气。与他往日一袭白衣,决然两种气质。
花溪草的眸子不由定在千机药的身上,思绪也渐渐飘远,不禁想起那个永远站在黑暗中的苏慕九来……
千机药感受到身后的目光,下意识的回头瞥了一眼,当他看到花溪草那双无神的双眸,好似透过他再看别的什么一般,心下不由一闷。
只见千机药突然勒紧缰绳,紧急停了下来。众人被他突然的动作一惊,却也都齐齐停驻,唯有花溪草因为失神而冲了出去,直到与千机药比肩才停了下来。
“原地休息。”吐出冰冷的四个字,千机药翻身下马,朝与人群相反的方向走去……
花溪草感受到千机药莫名的冷意,却不知是何原因,只能离得他远远的以免惹火上身。然而千机药却不想如此放过她……
千机药见花溪草没有跟上他的步伐,便低声说道:“随我过来,你。”
为了掩人耳目,不过早暴露身份,众人皆称千机药为主子,而花溪草也被称为你,而不再叫她名字。
花溪草快步追上千机药,紧随其后。
“这是我得到的线报,你先看看罢。”千机药将一个小纸条递给花溪草,面色异常冷峻。
“失守了?”花溪草看完线报不由一惊,蹙眉问道。
“嗯。”
“此事只怕有变,还需从长计议!”花溪草莫名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只觉得无形中一张大网向他们撒下,而他们却明知身在网中而无处可躲,无处可攻。这种感觉就像是用力挥了一拳却砸在了棉花上,及其令人愤怒而又荒诞……
“按照时间推算,此时苏北军早该奔袭至西境线,以十万苏北王家军抵十五万大渝军,虽然兵力悬殊,却也不至如此失利。更何况西境线原本就有十万边防驻军,二十万大军竟守不住阴山,其中必定有诈。你应速与大军汇合,前往西境,坐镇阵前。”花溪草肯成说道。
虽然花溪草不喜战争,可是她骨子里就是流着将门世家的血,直到此时,她也不得不承认,无论她有多不喜皇权的强势,有多不屑蓝氏的作为,但她的血脉都属于这片土地,她终究是大周子民。此时大渝侵略,她莫名的斗志激昂,一种前所未有的保家护国之心冉冉升起。
“你可有想法?”过了半晌,千机药才再次开口。
“我认为,此事有三点蹊跷之处;其一,大渝借大秦便路压境,大秦是否暗中增援;其二,苏北军征战沙场多年,怎会不足七日便节节败退,失守阴山;其三,大渝兵马是否真的只有十五万?这三点若是不摸清,怕是难以执掌西境之战的主动权,我认为你当务之急应该清肃西境,重整战局。至于北线之事,我带轻骑疾行,不破大渝王城,誓死不归。”
千机药自然知道此事其中要害,但是花溪草带兵奔袭北线,并非寻常之事,此举如若成功,便是为此战增加了赢得筹码,反之,若是失败,遭到大渝余部反扑,只怕西境线与北线将同时覆灭,大周腹背受敌,若是大秦再有异动,只怕此战不妙。
花溪草将自己的想法说完,也不多言,就只等待着千机药下令,无论他如何决定,她都只能无条件服从。不是因为她的秉性,而是因为她能够理解千机药的艰辛。
“这是号令轻骑的令牌,从现在开始一千轻骑只听从你一人指挥。”千机药将腰间的墨玉虎符摘下,亲自交到花溪草手中。
“好。”
“如传递消息,可交与暗卫处理。”千机药轻轻挥手,一名暗卫立即现身,直接站在花溪草身侧,随时听后吩咐。
“即刻起,你便唯从花溪草一人之令。”
“是。”
“主子有何吩咐。”前一句是回复千机药所言,后一句却是跪向花溪草所说。
“三日内,我要知道北线大渝军力部署情况。”
千机药见花溪草如此干脆,也不多言,当即转身离去,翻身上马前只对花溪草说了一句:“我等你。”
只是一句,却胜过千言万语,花溪草看着他策马远去的身影,扬起手中虎符对众人施令道:“整装,出发!”
千人同时跨刀上马,动作整齐划一,如同一人所为,欣喜之余,花溪草更为担忧千机药的西境之行。
另一边皇宫里,皇上已经收到千机药早就备好的手书。
寥寥几字,信息量却是大的惊人……
“皇上……”李总管看着皇上那阴沉的面色,只小心翼翼的唤道。
“叫安剑锋即可见朕。”
“是。”
不过片刻功夫,安剑锋便随李总管前来,只是还未跪拜,皇上便挥手命他前来。只见皇上将手中虎符直接递与安剑锋,满目沉重的说道:“朕命你五日内,务必亲自将它交到千机药手中,不容有半丝贻误。此事朕不想再有任何人知道。”
“卑职绝不辱命。”
李总管看着被安剑锋带走的虎符,心下实在震惊的颇大,只是此时面色不显。
皇上却是目光始终望着西境方向,再无一言。
直至李总管递来热茶,皇上才若有所思的开口道:“花掌史不在,三月后的祭天大典事宜还需有人交待。命萧思卿觐见罢。”
“是。”李总管听闻皇上所言,只当即明白了皇上的意思。这思卿郡主,怕是又要复宠了呢……
李总管前脚刚抬,便听皇上继而命道:“等等……她在那里呆了多久了?”
“回禀皇上,已有两月有余。”
“罢了,就让她戴罪立功罢。祭天大典的事便由她来辅佐端王世子进行。”
“是。奴才这便前去宣旨。”
李总管见皇上面色越来越复杂,只应命赶紧离去,暂无后话……
日落月升,周而复始,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花溪草已带人日夜兼程的奔袭,穿过大周中轴线,眼见行程已经过半,只要穿过这座深山,翻过峡谷,再有两日便可进入北疆。如此一来便比预计的时间早了两日。两日的时间足够花溪草摸清北线的情况,做好充足部署。
只可惜,人算终是不如天算……
待花溪草领兵入山,走了不多时便遭人伏击,原本昏暗的天色就根本看不清前路,此时众人已经入山,又无处可退,待众人察觉,只见四周皆是放来的暗箭。风中只听嗖嗖的响动,伴随漫天箭雨而落。
轻骑入山前便弃马改步行,此时众人紧凑聚拢,将花溪草围在中央,所有人都提刀挥舞抵挡飞箭,原本花溪草还有些许担忧,却见轻骑完全训练有素,前排挥落第一阵箭雨,便迅速朝内收拢,内圈侍卫同时交换阵型,再次抵挡,周而复始,千人齐动,竟无一人受伤。
在轻骑有序的抵挡下,队伍很快便脱离开箭阵。刚一离开弓箭射程,轻骑迅速化整为零,分为数十小队,朝密林深处杀去。只听一阵厮打之后,轻骑再次归队,一人不少,毫发无伤……
花溪草满意的看着轻骑的表现,只是微微抬手,示意众人停止前进。只见她轻轻在暗卫耳边说了什么,暗卫便只身朝密林跑去。
众人在原地等了近一刻的时间,就见暗卫归来,花溪草示意众人随暗卫前进,月色下,只听密林中阵阵窸窣的脚步声,却不见人影……
随着暗卫走了近半个时辰,伏兵就再次杀了上来,距离不足百米的位置,一片火光通亮,从火把的数量以及队伍规模看来,这一次来人足有近万。花溪草的目光微盾,神色冷肃异常。
竟然是军队,即便来人没有身着铠甲,却是不难看出他们都是经过训练的精兵,眼看挺近北疆,竟然有人派军队再此截杀他们,看来京都中果然有人走漏消息,不想他们活着回去……
花溪草眼神微眯,目漏精光,她已经很久没有如此热血沸腾的战斗了,如此甚好,正好也该活动活动筋骨。
只见花溪草抽出靴间匕首,给众人比了一个手势,轻骑就全数散开,所有人都成单兵作战之姿。经过一路的磨合,花溪草已经将特种作战使用的手语交给轻骑,并多次进行演练,当下正是施展的大好机会。
花溪草素手一挥,就见众人身如鬼魅,几个闪身就冲进前方军队,前方之人想是未曾想到他们敢正面相扑,瞬间乱了阵脚,就这么一个闪神,轻骑的匕首便没入敌军的喉咙,只听阵阵闷哼声四起,明晃晃的火把倒地一片。
敌军虽然人数众多,却也吃亏在此,密林之中,人多难以行动,如此倒不如轻骑一人穿梭敌军间游刃有余。
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倒下,敌军军心不稳,虽然抽刀奋起抵抗,却是收获甚微,大刀挥舞,总能被轻骑轻易躲过,一刀未中,他们便没有再此举刀的机会……
轻骑的匕首,稳准狠快,没一刀都直中要害,根本不会给人留有机会。
一千对一万,本是天差地别的悬殊,却不料,不足半个时辰,敌军就死伤过半。随着轻骑的步伐,敌军节节败退,不多时就被逼进密林深处。
花溪草素手轻起,微微握拳,只见众人当即收手,小心翼翼向花溪草的方向靠拢。
“放火!”花溪草的声音犹如地狱中的恶魔,将对方笼罩在无尽黑暗之中。
轻骑捡起地上的火把,瞬间扔下敌军阵营,与之同时飞舞的还有花溪草扔出的一包粉末,只见火势瞬间肆起,将敌军余党皆数围在密林之中,至于花溪草仍出去的粉末,到底是什么呢?
火蛇冲天,惊得林中鸟兽肆起。
“走。”一声令下,轻骑再次整队向前。
花溪草带人走后,数波猛兽围至此处,只见狼群,野豹,鬣狗,野猪,黑熊,悉数到此,虎视眈眈的看着火光中的众人。
虽然野兽不喜火光,却是十分有耐心,毕竟这里潮湿单凭火把想烧山还是不可能的。
时间一点点流逝,被困在火光后面的众人不禁奢求,希望火势继续蔓延,千万不要挺下来。他们能够清楚的看到对面那群猛兽的凶光,在火花的照耀下一场幽亮……
一种直抵灵魂的恐惧,将众人包围,火光外狼群的鸣叫,野猪的地哼,鬣狗的狂吠,黑熊与野豹的怒吼,都将这里映衬的如同地狱一般。他们不禁回想起花溪草下令放火时,脸上那抹如同炼狱修罗的诡笑,恐惧侵蚀着众人最后一丝理智,密林成为他们最后的葬身之所……
众人撕心裂肺的喊叫声逐渐被猛兽兴奋的呜鸣取代,声音由大到小,由小渐弱,直至最后一片死寂……
残忍吗?怎能不残忍,数千人就如此被猛兽撕咬啃噬,生吞活剥,全部死无葬身之地,怎能不残忍。可花溪草却丝毫无法同情他们。
如若不是他们技高一筹,此时被野兽吞噬的便是他们……至于残忍,生死面前,只有输赢。
千机药与花溪草分别后,马不停蹄赶往西境,并未前往与大军汇合。此时他只带了随身暗卫两人。
三人的速度异常飞快,不过十日便进入西境关。刚一入城,千机药就嗅到一股阴谋的味道……
只见关内一片祥和,根本没有受到战乱影响,而这座边关距离此次西境之战的主战场不过千余里,只有阴山相隔,若是大军挥来,不出两日便可破关。此时这里的祥和倒显得异常格格不入……
千机药与暗卫换了常服,寻得一家客栈,便歇了下来。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暗卫便带着消息回来:“启禀主子,根据线人来报,此次大渝入侵,西境关十万驻军守关未出。三万西境边境苏北王家军与大渝十五万大军殊死拼搏近五日,未能撑到援兵,悉数战死沙场,苏北王家军主帅言北寒被擒,下落不明。”暗卫的声音略带怒气,面色却是依旧平静。
千机药的目光深邃幽远,眼底燃起熊熊怒火。守关不出,好一个西境军。
“大渝军现驻扎何处?”
“大渝军于月初攻入阴山以西,侵得西境十五城,现驻扎阴山沿线已十五日有余,并无异动。”十五日,也就是说自千机药收到消息至今,大渝军一直毫无动作,如此一来,这西境倒是越发有意思了。请君入瓮,一词再好形容千机药此时的处境不过。看来西境之战,果然非同凡响……
另一边,花溪草与轻骑经过两日已经穿过峡谷,直抵北疆。自进入密林便没有再收到任何消息,花溪草此时最为关注的便是千机药的动态。他们两人现在彼此相依,彼此为背,如若一方受制,则两人皆亡……
距离北疆边关百里处,花溪草命令队伍停下休整,待入夜再行进关。
看着手中一条条情报,花溪草的眉头一直紧蹙,久久不散。
御书房中,皇上与安剑锋不知说着什么,就连李总管也无处探听。只是看着皇上那越发阴沉寒栗的目光,自不是什么妙事。
萧思卿与萧钰轩并肩而至。刚一入殿便朝皇上端正拜倒:“思卿参见皇祖父。”
“嗯。”皇上听他们兄妹二人参拜,只应了一声,也未抬眸,就一直翻阅着手中奏折,如此倒大有让他们继续跪着的意思。
萧思卿见皇上并未垂眼,只继而认错道:“思卿不孝,愧对皇祖父与贵妃娘娘厚爱,思卿此番必将鼎立相助王兄一同处理好祭天大典善后事宜,不辱皇恩。”
“知道自己是戴罪立功便好,不要忘了自己因为什么闭关四国。朕不想再将你送进去第二次。”
“是,思卿知错,谢皇祖父教诲。”
“罢了,都起来罢。祭天大典还剩三月有余,不宜拖得太久,近日你们兄妹二人稍作准备,便开始罢。”
“是,思卿遵旨。”
就在萧思卿与萧钰轩二人准备退去之时,皇上突然朝萧钰轩换手将其招至跟前说道:“轩儿,皇祖父还有事交待与你,暂留片刻。”
“是。”
萧思卿虽然不喜皇上对他的冷言冷语,但这么多年下来,他早已习惯了如此。此时见萧钰轩已经听命坐在一侧,心底虽是不满,却从未表现出来,只若无其事的离开了御书房。
这边萧思卿一走,皇上便漠然开口道:“轩儿,此次祭天大典惹了如此多的风波,背后自是各国各府各党各派之间暗中角力的结果,想必其中原有不用朕多说,你也明了。事已至此,朕唯有一个要求,那便是必须争得本次祭天大典的所有优胜。”
皇上看了一眼萧钰轩,未再将话说下去,只想看看萧钰轩是何反映。
“孙儿明白皇祖父忧心。”
“嗯,皇祖父相信你的能力,下去准备罢,大周的颜面能否保存,便看你的了。”皇上决然将此事上升到朝廷颜面之上,既有对萧钰轩的推捧更是对他的敲打与警告。办好了自然是好,如若砸了,怕是不单单是一句办事不力便能说的清楚的……
萧钰轩自知皇上言语之中的深意,却也只能应下,并无他话。见皇上再无吩咐,便也退了出去……
另一边,西境战事中,西境军不出一兵一卒,大渝军死守阴山不入,无论怎么看,都是此战里应外合,只待收网。西境的消息能捂得如此严密,千机药入关才能探得消息,怕是幕后黑手势力非凡。
仔细翻看一条条线报,却找不到任何关于北疆边关的消息,就连苏北军的情况也只是寥寥几字:“三万苏北军死守西境,五日阵亡,主将下落不明……”
花溪草的心也不由微提,此番西境战乱绝不是大渝与大秦简单的扰乱边境,而是手笔不容小觑。怕是整个北疆之地都满是阴谋。
是夜,子时一到,花溪草便率众人分组潜伏,不过半个时辰,千人悉数入关。由于不知敌情,花溪草不敢如此招摇过市,只能将人遣散,化成十人一组,约定好集结地点与时间便各自离去。
花溪草只带暗卫一人,待天亮再入住酒楼打探消息。
此时的京都同样,有人无眠……
熬过黑夜,花溪草带着暗卫,直奔城内最大的酒楼入住。刚一进店,就听边上吃饭的的人讨论着西境战事,显然这里的人与西境边关的百姓不同,他们是知道大渝大军入侵之事的。
只是听了几句,花溪草就发现不对之处,依据他们所说,苏北军早在二十日前便已出城,可是依据时间推算,二十日前正是战事刚刚开始之期,如若那时苏北王家军已经奔赴西境,西境之战又岂会仅有三万苏北王家军拼死抵抗大渝大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种种诡异的形式变化只令花溪草神色微紧,不住沉思。
“客官,随我上楼吧,稍后您下来用膳还是我们给您送到房间?”店小二热情的招待着花溪草与暗卫两人。
“麻烦小哥备好酒菜,我们稍后下来用膳。”花溪草走路的功夫递给小二两块碎银,如是说道。
小二结果银两,笑的更加灿烂,连连夸赞花溪草气度不凡,贵人之象。
花溪草爽声一笑,作出很是受用的模样,不着痕迹的打探道:“我从江南来此探亲,叔父在苏北王府中当差,只是不知苏北王府在何处?”
小二听闻此言,嬉笑的回道:“苏北王府就在城东正街,平日将军府少有人迹,上月苏北王家军更是全数调往西境沿线打仗,不知公子是哪位大人的贵客,兴许大人也随军远征了呢。”
“哦?西境有战事?我这一路倒是没有收到叔父消息,却是不知叔父是否随军出征,也不知他老人家怎么样了。”花溪草故作担忧的说道。
“公子莫急,大人既是在苏北王府中当差,想必定是将军亲信,此次西境之争不过镇压匪寇,大人定会安然返乡。”
镇压匪寇四字一出,就连暗卫也察觉到阴谋所在。花溪草神色一僵,瞬间恢复,轻声叹道:“如此甚好,叔父久经沙场,只是匪寇必然不再话下,我还以为是大秦或是大渝打了过来,真是替他好生担忧了一把。”
“公子这便不知,大渝近年风雨不顺,草木不肥,去年又被珣王殿下打退,根本无心征战,就连咱们北疆都甚是太平,更何况那西境苏北王府主帅盘踞之地。”说笑间,三人便走到房间,花溪草与暗卫各回房中,换了身衣裳便出来用膳。
小二倒是尽心,一直守着房门前,等待二人出来,又将他们引了下来。
走路的功夫,花溪草继续与小二闲聊道:“西境的匪寇竟然猖獗到需要苏北军亲剿的地步,真是祸国殃民。”
“听闻西境驻军常年剿匪,损失惨重,近两年更是军况日下。十万驻军仅剩不足两万,如此一来西境匪寇更盛,此番剿匪,苏北军也是紧急驰援,这不是都过了二十余日了,也没见成效,想来那西境匪徒必是顽徒之辈。想苏北军征战大渝骑兵都未如此费力。”
花溪草听着小二的言辞,心中疑虑不由更深。此次西境之战,怕是难上加难……
说话间,就到了饭桌前,小二特意给留了一处靠窗的座位,既能看到窗外风景,又不受里面食客烦扰,果然不错。
刚一坐下,就听不远处传来一阵辩论的声音。
“西境匪寇本就是顽徒,西境驻军连年征讨却不得便宜。朝廷此番派苏北军剿匪,乃是明智之举。”
“你懂什么?西境十万驻军,竟然连个匪寇都无法清肃,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军匪不分,官匪相互。”
“我觉得兄台此言差矣,西境十万驻军,两年的时间就仅剩不足两万余人,说明西境军剿匪损失惨重,匪徒猖獗。”
“两万?鬼才信他的!谁知道这西境军是不是拥兵自重,珠胎暗结,你可不要忘了西境十五城可是独立地带。不过匪寇,两年间就能干掉八万正规军?那这匪寇倒是能耐大了去了。”
“西境十五城有阴山相隔,随能独立称王却是无权无势,若是他想独立,早晚也得被大渝、大秦吞掉。如此莫不如做他的西境王。反正天高皇帝远,谁能耐他何?所以此事定不是你说的这般。如若为此,那苏北军又为何前往西境助他剿匪?”
争论间,几人各说各理,彼此不让。
然而这所有的言辞与花溪草所知所想却是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剿匪?大渝?大秦?到底这西境乱事因何而起?
这边花溪草见百姓口中并无实质信息可用,与暗卫吃过饭食,便不再多留,只回房休息。
花溪草思前想后,还是将自己的疑虑与所见所闻写了下来,交给暗卫,让他密报千机药。
在房中歇了半日的花溪草,终于下定决心,必须亲自走一遭这北疆的苏北王府。
待天黑时分,花溪草换上夜行服,趁着渐暗的夜色,一路前往城东府邸。
待她进入府中,不由一惊。怎么会这样?
看似庄严肃苏北王的将军府,里面竟然如同监牢一般,每隔百米便有多处暗哨,侍卫更是每两柱香换防一次,俨然重兵把守之姿。
摸清侍卫的换防频率,花溪草看准时机快步朝王府内院奔去。兜兜转转,走了近半个时辰,花溪草才来到一处偏院。
只见这里有数百士兵把守,三步一巡哨,十步一换岗,根本连个苍蝇都飞不进去。
如此看来,这里必是关押了重要人物。
怎么办?花溪草越发觉得事情脱离了他们的掌控,事态远比她想象的更为复杂。
花溪草见此情景只能悄声退出,待想好计划再入此地。
另一边,西境关内,千机药已经稳坐西境军大营。只是看着不到两万人的军队,千机药的眸光更暗。
“启禀主子,西境连年匪寇猖獗,驻军剿匪损失重大,至今在册仅剩两万人。”说话的是西境驻军头领,一个高大的壮汉,中气十足,威风异常,显然不将千机药放在眼中。
千机药的目光停驻在两万士兵身上,周遭散发着骤然的寒气,熟悉他的人都知道,此时他已是盛怒至极。
然而驻军头领却不将他这个主子放在眼中,所谓强龙压不过地头蛇,显然他便是西境的地头蛇。
“大渝大军压境,你为何不出兵抗敌?”
壮汉理所当然说道:“末将奉命驻守西境关,西境边境素来是苏北军驻守之地。”此言无外乎,事不关己之意。
就在壮汉神气之时,千机药猛然起身,不知何时从腰间抽出金鞭,直扫而过,气势如虹,根本不待那人反应,便已人头落地。
驻军首领的项上人头瞬间落地翻滚数米,众士兵皆是大惊失措。所有人都被千机药突如其来的举动一惊。怎么会这样?
驻军首领的血喷涌而出,好不骇人。站在驻军首领边上的副官满脸是血,双腿也吓的直打颤……
“投敌叛国,便是如此下场。”千机药命人将驻军头领的尸首悬挂在大营之上,千机药以雷霆之势,肃清西境军营,不过两日便连斩数百人。一时间整个西境大营,人心惶惶……
千机药清理干净头领余孽,便开始提拔新人,只是两日,军权便稳握在手。
此时千机药也收到花溪草的消息,得知了北疆的一切……
虽然京都前来的十万大军已经与西境驻军汇合,但是单凭这十二万兵力,想度过阴山,夺回十五城,怕是难于上青天……
至于自北疆前来支援的十万苏北军,千机药连人影都没有寻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边是倾巢而出,一边是人影全无,十万大军到底去了哪里?
另一边,花溪草回到酒楼,立即与暗卫商量次夜再探苏北王府事宜,待两人定下计划,天已大亮……
为了掩人耳目,花溪草丝毫不敢贪睡,到了时间,便赶紧起身,一如昨日一般来到楼下用餐。按照她的猜想,监控苏北王府的人与密林中堵截他们的应该同是一伙。
若她所猜不错,京都那边应该已经收到了关于密林的消息,算计着时间,新一轮的斩杀应该快来了。
相安无事的度过一日,花溪草与暗卫只等待入夜行动。
这一次,花溪草集结了百名轻骑过来,随她一同入府,百人行动虽有不便,却也还算顺利,不多时他们就潜入将军府中,有了花溪草之前踩点,今夜前进的步伐异常顺利。眼看就要来到偏远。
花溪草依据计划,号令轻骑同时干掉院内侍卫,并伪装成他们的模样,继续巡视。待轻骑得手,花溪草便潜入院内。
刚一入院,就觉得一股血腥味飘散过来……
花溪草手握匕首,悄声接近屋子,趁着月光,只见房间里面铁笼中关着一个男人,浑身是伤,体无完肤。
确定没有危险,花溪草才轻声开门闪身而入;男子见有人进啦,不禁目光一亮。
“你是什么人?”花溪草打量着受伤的男人,轻声问道。
“你是什么人?”男子目光紧盯花溪草,不答反问。
“能救你的人。”花溪草一把扯下面罩,并亮出千机药的令牌。
“你是珣王殿下的人?”男子警惕的问道。
“珣王殿下奉命前往西境平乱,派我前来调查苏北王府所出何事。”再没有确定男子身份前,花溪草只能如此含糊说道。
“珣王殿下去了西境?”男子的神色略语惊慌,费力起身说道。
“是的,珣王殿下已经在西境。你还没有回答我,你到底是谁?为何被关于此?”
男子眸光微暗,将满是伤痕的后背转向花溪草,只见他后颈处刺着一个言字。
“你是言氏子弟?”
“我是言北寒。”男子缓缓转身,看着眼前花溪草这般清瘦少年模样只一字一顿的说道。
“言北寒?将军府到底发生了什么?”花溪草看着眼前这个高大俊朗的男子,虽然他此时浑身是伤,却也遮不住他的气魄,从年龄,容貌来看,他或许是言北寒不假。
虽然言北寒不知道她是怎么进来这里与自己见面的,但是他相信她既然能进来,便有办法出去。或许这是他唯一的出路了。无论如何,他也要赌上一把。
沉默了片刻,言北寒低哑的声音,开口说道:“大周护国将军皆是五年回朝复命一次。苏北军驻北疆军也不例外。只是自上次回都复命,我父亲便没有再回来。直到一股新势力迅速接掌北疆,我们才发现事有不对。然而为时已晚,整个苏北王府已被他人控制。我得知父亲未归的消息,当即从西境赶回北疆,却不料刚一进城便中了埋伏,一直被关至今日。”
“言老将军可有下落?”
“父亲失踪至今已两年有余,我也被困此处近两年时间,根本不知外面情况。”
“你可知何人操控此事?”
“不知。他们除了逼我交出苏北军驻军虎符,就别无他言,根本无从得知,是何人下手。”
“那你就不怕是珣王殿下?”花溪草顺势问道。
只见言北寒扯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无奈说道:“本就是驻军,何来收复之说?”
花溪草闻言,只缄默不语,一双清冷的眸子只盯在言北寒脸上,想从中看出些什么。
花溪草前思后想,总觉今日之局,倒不像皇上手笔。只是除了皇上,还有谁能想出这种办法收复兵权呢?
若是放眼当年皇上刚刚登基,想要迅速收拢兵权,最快捷的方法除了杯酒弑英雄自然无他,但今时不同往日,想要兵不血刃的收回兵权并不是什么难事,皇上没有必要如此大费周章。
比起皇上,她倒更坚信,此番西境之乱,出了大渝与大秦的阴谋之外,更少不了大周皇室的阴谋算计……
只是,此事只是猜测,究竟谁是幕后黑手,还不容妄断罢了。
思及至此,花溪草只继而开口问道:“苏北驻军可听你号令?”
“苏北驻军只听虎符之令。”
“虎符可在你手?”
“你以为他们为何关我而不杀我?”言北寒虽是不曾正面回答,但他的言下之意,花溪草自是明白。说到底虎符是他最后一道护身符,对监禁他的人是如此,对千机药亦是。再没有绝对的信任之前,虎符是言北寒唯一可以仰仗的底线……
“如此甚好。只是二十余日前,大渝十五万大军借西夏便道压境西境线,现已攻入阴山。西境驻军内外勾结,按兵不动,西境线三万苏北王家军拼死抵抗,无力回天,已全数覆没,言将军对此作何感想?”
花溪草简单将西境战事的情况说与言北寒听,除了让他知晓更是想看看他是何表现。
只见言北寒听闻此言,一拳狠狠砸在铁笼之上,眸中尽是悲戚。
花溪草见此只宽慰道:“苏北王小将军节哀,珣王殿下现已率十万大军与西境驻军汇合,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