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溪瑶的瞳孔因为他的话而瞬间一缩,她虽然知道自己的小动作逃不过他的视线,但却也没想到他会如此明显的警告自己……
颜子晴的小动作,不也正是她的小心思吗?
萧思旻出事之后,皇上一直不曾出过御书房半步。
宁贵妃就算是心有怨念,也不敢贸然前往。
只能是陪在太医院里守在萧思旻的身边……
“轩儿,这件事你一定要为思旻做主。决不能姑息放过任何一个人。无论是谁,本宫都要将他碎尸万段!”
“皇祖母,思旻的情绪好不容易稳定下来,您也可以先放心了,您就先回大殿休息罢。剩下的事情交给孩儿来处理。”
“轩儿,皇祖母只能依靠你了,你也看到了,皇上他直到现在都不肯露面来看看思旻。可见在他心里,我们祖孙的分量是有多么卑微。”宁贵妃的声音里夹杂着些许自嘲与悲伤,面色也是难看的很。
萧钰轩知道宁贵妃一直对皇上是有爱意的,甚至爱的浓烈而又深沉。可是如今岁月一长,她也早就被伤的遍体鳞伤。
即便她可以不去争宠,但她却无法容忍皇上对她们的子女不管不顾,说到底,她们是夫妻,更是一双儿女的父母……
对于宁贵妃而言,夫妻的身份,不过是让她成为皇上众多女人当中的之一而已;而作为母亲,却是唯一的,她身下还有这些骨肉,要她去筹谋一个所谓的未来。
“轩儿,皇祖母已经差点失去了思旻,决不能再看着你出什么意外。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里,只有自己的强大,才能保护好自己甚至你身边的人。皇祖母如今已经碍了皇上的眼,思旻又出了这样的事情,只怕以后你能依靠的就只有你自己了……。”
“皇祖母,您不要这样说。孩儿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孩儿也绝不会放过那些加害思旻的凶手。皇祖母放心,孩儿弄丢了的东西,孩儿都会一分不落的再讨回来。”
“轩儿,皇祖母和思旻,以后就只能依靠你了。”
宁贵妃意有所指的拍了拍萧钰轩的肩膀,其眸中隐藏着的深意,萧钰轩自是能懂。
“皇祖母,您早些回去歇息罢。孩儿送您回大殿。”
“罢了,你还是守在这里看着思旻罢,切不要让她作出什么傻事来……。”
萧思旻的性情她们都是了解的,平日里她总是一副知书达理的模样,实际上却是个骨子里充满了个性的人。平日里若不是有着萧思卿盖其锋芒,她又是个庶出,怕是对嫡女,也不差分毫的。
如今她受此大辱,就算保住了命,只怕当初的心气也早已不再……这让宁贵妃极为惦记,只怕她会想不开作出什么令人后悔的举动来。
“皇祖母放心,孩儿会寸步不离的守在思旻身边。绝对不会让她再出任何意外。”
宁贵妃听闻萧钰轩的承诺终是点了点头,起身朝外走去。
只是才一出了门,宁贵妃面上的悲戚之色就被一瞬间的阴鹜与狠绝所替代,只是稍纵即逝,无人知晓罢了……
而与此同时的御书房内,皇上亦是满色阴鹜的可怕,一双如鹰的眸子里闪动着攒动的怒火。
只见禁军首领与宫城守卫使都端跪在地,大殿内的气氛更是低沉的可怕。
“郡主是如何出宫的?为何郡主出宫无人相随?”
在皇上收到萧思旻出事的消息之时,第一时间就派人去将宫外当差的禁军首领寻了回来。而后听闻郡主近来总是私自出宫,更是气得皇上接连摔碎了数个杯盏……
整个皇宫养了几千禁卫,郡主私自出宫这么大的事情,竟无一人通报,这说明什么?
是郡主手眼通天还是他们知情不报?
无论是哪种结果,对于皇上而言,都是绝对不能姑息的。
“卑职失职,罪该万死,请皇上降旨责罚。”
“你们以为只是领罚就没事了吗?给朕说清楚,为什么郡主出宫无人阻拦也无人向朕通报?”
禁军首领与守卫使只将头埋得极低,却都没有回话。
皇上见此更是气急,只随手拾起桌上的砚台便朝二人掷去。
李总管见皇上动怒,只赶紧劝道:“皇上息怒,皇上息怒。”
砚台落地的碎响清脆异常,禁军首领知道此事躲不过去,只能低声开口回道:“启禀皇上,郡主殿下出宫都是持了通行令牌的,卑职没能及时向皇上通报,实属卑职之过,卑职甘愿领罚。”
守卫使见禁军统领都开了口,也只能小声附和道:“启禀皇上,郡主殿下进出的确都是有通行令牌的,所以卑职从未敢阻拦,也没有向皇上通报。请皇上责罚。”
两个人虽然都说着自己有错,但事实却是他们不过秉公办事而已。既然他们口口声声说郡主有通行令牌,那皇上倒是不得不重新思虑起这事来。
在这皇宫之中,有权利放人出行,无非就只有两个人,皇上,曾经荣宠万千的宁贵妃。
就萧思旻而言,皇上肯定是不曾给她任何通行令牌的,如此看来,也就是宁贵妃了?
“去把郡主近三个月的所有初入宫记录都给朕拿来。还有,当即派人去到郡主去过的所有地方查证一下,郡主每次出宫都是什么时间,去了什么地方,见了哪些人,发生过什么事情,还有再去查查郡主每次出宫,是否有人相随。”
“是,老奴这就去安排。”
禁军统领此时正跪在地上等候皇上责罚,自然调查的事情就都落到了李总管身上。
皇上对于这一次萧思旻出事,除了震怒,更多的是怀疑。
他才拟了赐婚的旨意,便发生了这种事情。
如若说只是个意外,他是绝对不会相信的……只是到底是哪里走露了风声,皇上却是没能想个明白。
眼看着夜色渐浓,皇上派出去查探萧思旻行踪的锦衣卫也带着消息归来。
只见皇上看到线报的瞬间,面色便如同青砖一般黑了下来。
“畜生!”皇上一声咒骂,只令在场之人神色一怔。
就在皇上想要继续发难的时候,只听殿外传来一声通报:“启禀皇上,宁国公府宁朔有要事求见。”
“哼,他回来的倒是够快!”
皇上本就在气头上,此时见宁朔归来,更是肝火大旺。
只听他怒声斥道:“让他进来!”
“是。”
宁朔并不知道都城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他只是照着萧钰轩的指示,连夜入宫向皇上禀报雪灾之事。
却不想他此时进殿,正好撞在了皇上的刀口上。
“微臣参见皇上。”
“擅离职守,兀自入宫,该当何罪!”
“启禀皇上,微臣冤枉啊。微臣并非擅离职守,微臣是因雪灾之事特此返都亲向皇上说明灾情的。还请皇上给楚阳一个禀报的机会。”
宁朔虽然想到皇上会有不悦,但却没想到皇上的情绪会如此暴戾。
皇上此时满腹都是对宁贵妃与萧钰轩的不满,连带着对宁朔自是没什么好印象。
只怒不可遏的对其训斥道:“还敢狡辩!朕问你,既然是雪灾事宜,为何不经巡督抚上报奏折,而是你自己私自遣返回都?”
“启禀皇上,微臣当初虽是奉命前往南郡,但却并未曾有官职相封,所以……”
“所以你这是在怪朕了?”
“皇上息怒,微臣不敢。”
“来人!”皇上刚要命人将宁朔带下去,就见宁朔连声喊道:“皇上,微臣此番入宫是因岭南一带发生雪崩,整个山体滑动,死伤无数啊,皇上……。”
眼看着侍卫就要将宁朔拖出殿外。皇上闻言当即站了起身,只满面阴沉的问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启禀皇上,岭南雪崩,山体滑动,百姓死伤无数。巡督抚欺瞒不报,百姓民不聊生。微臣位卑言轻,只能冒死赶回都城,亲自向皇上禀报此事,望皇上为百姓做主啊……。”
宁朔此时完全一副英勇无畏的模样,好一副直言上谏之态。
皇上此时完全被这雪崩二字所烦扰。如若说雪灾还能归为天灾,那这雪崩,就没有那么简单了。若是被百姓一传,怕是最终就会落得个神灵动怒的结果。
自古牵扯到神灵动怒,无外乎就是印证当下朝局不稳,皇上失行失德上面;早在前朝时,百姓就因旱灾数月未降水,而求神拜佛,最终也是以皇上斋戒七日,并开设祭台与百姓一起求雨才算了事。
说来也怪,就在皇上带领百姓求雨的第八日,果然乌云密布,当真降起雨来。自此百姓更是对皇权崇信不已,造就一时盛世……。
当初旱灾还能求雨,可是如今雪崩,却是没法像天求什么的,只能以人力物力,去控制安置罢了。所谓屋露偏逢连夜雨,说的应该就是大周此时的情况吧。
西有大渝狼子野心,南有大秦大军压境。内忧外患,全都凑在了一起。
就是皇上也不住眉头紧蹙起来。
千机药护送九公主未归;萧钰轩也是让人无处放心,特别是此番萧思旻出事,所有线索更是指明,一切都有他在背后推波助澜,就算萧思旻受辱与他并无直接关系,却也都是间接原因。
秦首辅又被皇上派去了汴梁,如今细细算来,皇上一时间竟再挑不出一个可用之人……
本应熄灯的时辰,顾昭仪宫内却是灯火通明,仔细看去才知,原来是顾昭仪今日兴致颇好,正在殿内对月描花,除了殿外三三两两巡逻的侍卫,内庭只有一个丫鬟在侧,只见顾昭仪正饶有兴致的为百花争艳图层层上色,倏尔,一个黑影从窗前闪过,顾昭仪会意一笑,拂了拂手说道:“芳儿,你去给本宫温水吧,本宫累了。”
顾昭仪支走侍女,待她刚一出门,窗外之人便翻身进来,一把扯下蒙在脸上的面巾,竟是一个十七八岁,模样平凡的女子。
“参见娘娘,这是大人命奴婢给娘娘送来的东西。”黑衣女子轻轻说道。
“好,哥哥果然不负我所托,你也辛苦了,回去休息吧。”顾昭仪不禁笑道。
“多谢娘娘,奴婢告退。”言罢,女子便再次从窗飞身而出,眨眼之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屋内,顾昭仪得意的把玩着手中的盒子,白嫩的手指轻轻抚摸在礼盒上面,细长的指尖不断画着圆圈,很是爱不释手,然而此时,突然传来侍女的声音,让顾昭仪的心微微一惊。
“启禀娘娘,水已经温好了,请您更衣沐浴吧。”
背着身的顾昭仪,手指一紧满面阴沉,过了半晌才转过身来。
“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没有规矩了?谁让你进来的?”顾昭仪阴鹜的说道。
侍女被突如其来的呵责吓了一跳,赶紧跪下认错道:“娘娘息怒,奴婢在门外唤了您几声,您都没有回应,女婢是怕您……”
未待侍女口中的话说完,顾昭仪“啪”的一声脆响,一个殷虹的巴掌印深深落在了侍女的小脸上,怒喝道:“怕什么,本宫看你是生怕本宫出了什么事才好,来人,把这个贱婢拉出去,杖毙。”
“娘娘,奴婢知错了娘娘,娘娘求您饶过女婢吧,娘娘……”哭泣声渐行渐远,取而代之的是足以划破天际的哀嚎,不知过了多久,一切再次恢复沉寂,夜依旧黑暗,月光依旧明朗,然而又有谁能知道一条年轻的生命就这样陨落,即便知道,又有谁会在意……
顾昭仪满意的看着手中的药瓶,小心翼翼的将它收好,几经周转终于走至床头将床前的牡丹花雕循循转动,只见床角上一个精小的机关弹出,空间正好足以放下留容的盒子,顾昭仪仔细将东西放好,便再次将机关移回,终是安心就寝休息。
这东西不是别的,正是能让惠妃如愿生子的合欢丸,有了她在,总好过顾昭仪自己分心思去对付宁贵妃的强。毕竟萧忆安还在南境征战,她必须稳住这后宫,否则待战毕,整个朝堂不知会成了什么模样。
本在房顶的颜子晴不知何时已经翻身进入了顾昭仪寝宫,竟在幕帘之后将一切看得清清楚楚,只见她飞身来到顾昭仪床前,对于这里的路径她自是轻车熟路,即便在微弱的光线下,也一样不受限制。
颜子晴迅速将机关打开取出那盒子,仔细看来。只见里面除了药瓶竟还装着一块出入宫门的通行令牌。
颜子晴小心的将盒子盖好重新放回原来的位置,才缩手缩脚的退出寝宫,而后一路飞奔向皇宫后身的树林。
颜子晴在这树林里转了半天,终于,只见她目光紧盯着一片枯枝烂叶,迅速将枝叶扒开,尘土之中竟然埋着一个满身伤痕的长发女子。
颜子晴伸出手指探了探女子的鼻息,表情很是沉静,丝毫没有惧怕之意;只见她将女子整个拖出,自己盘腿席地而坐,竟从怀中摸出瓶药来给她服了一粒。
颜子晴将女子扶起,不知贴在她的耳边说了些什么,只见女子满是血痕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颜子晴一手扶着她摇摇欲坠的身体,只小心翼翼的将她重新放平在地上。
颜子晴四下观望一周,确定周围安全之后,便为她一直起来,一时血腥味扑面而来,树梢的乌鸦与猫头鹰都发出了奇怪的叫声,不住扑扇翅膀。
颜子晴废了好半天的力气才将女子的伤口勉强处理干净,只见她给那女子手中塞了个什么东西,而后便迅速起身离去……
自从她生母去世,颜子晴便知道,在这世上若想好好的活下去,她能倚靠的就只有自己。
如今萧思旻出事,她再也不能坐以待毙。他们连对郡主都敢出此重手,又岂会放任她继续拖延下去。
只怕用不了几日,她与柳府的婚事就会被重新提上日程,到时候她便真的是孤掌难鸣,在劫难逃了。
颜子晴此时心底唯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这也是她今夜潜入宫中的最主要目的,只不过在方才,她临时改变了自己的计划而已。
现在,她要利用的就是这个被打的半死的侍女,去给顾昭仪和宁贵妃之间的争斗再添上一把旺火,如此她才会左手渔翁之利……
颜子晴虽然凭借着对宫中的了解勉强能够躲过禁军的哨位,但她毕竟武艺不精,如若真的被人发现,只会是死路一条。如此她也只能赶紧趁着防备最为薄弱的时机逃出宫去。
颜子晴出宫前,想尽办法给自己在宫中安放的线人传了信,只不待她回到顾国公府,宫里就又一次热闹了起来……
本就因萧思旻之事而彻夜未眠的皇上,刚想从御书房回寝殿休息,却就被迎面而来的侍卫所惊扰。只见皇上不悦问道:“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卑职该死,启禀皇上,后山底处传出哀嚎之声,引得宫人不得安宁,一度认为是闹了鬼了……”
“放肆!朕堂堂大周皇宫,岂会有这些神鬼邪物!给朕彻查清楚,没查到结果前,任何人不准私传闲言碎语,否则一律问罪当诛!”
皇上如今最不想听到,也是最怕听到的就是这些神鬼之论,本来这雪崩之事就已经惹得皇上心焦气燥,如今皇宫里也乌烟瘴气,怎能令他不气愤的紧……
禁军侍卫被皇上一喝,当即连声应道:“是,卑职遵命。”
“查清楚后山之事,直接向朕禀报。”原本想要安歇就寝的皇上,被这一折腾,也没了困意,只当即转身又回到了御书房中。
李总管见此情形,知道今夜怕是又要无眠,只当即命人去备了燕窝给皇上送来。
皇上坐回大殿,面色很是阴沉的厉害。
李总管刚一进来,皇上就兀自问道:“你可信那鬼神之说?”
李总管一直侍奉在皇上身侧,自知皇上此时是在为雪灾之事烦心,尤其是这雪崩来的突然,容易引起百姓恐慌,很可能会造成暴乱发生。如今都城内又不太平,加上萧思旻今日又是在难民营出的事,一时间所有事情都变得尖锐起来。
皇上身为一国之君也好,身为一位长辈也罢,所有的事情都压在了这风口浪尖之上,却是打的皇上都跟着措手不及……
“皇上,老奴以为所谓鬼神之说,信则有,不信则无;全是平心而论罢了。百姓之所以把精神寄托放在这鬼神之说上,无外乎是因自己的力量太过弱小,除了抱着侥幸心理的祈祷之外,倒也做不了什么;当祈祷也没有用时,就只能给自己找一个宣泄与排解的入口,从而也就出了那些天神动怒的理由。要是依老奴来看,与其信鬼神,倒不如信皇命来的有用。毕竟皇上您才是真正能为百姓谋福祉的九五之尊啊。”
李总管说话想来讲究分寸,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他都掌握的极好。
此时他这几句话,即是顺了皇上的心意,又是将自己的见解说了说来,任凭皇上听了,心下也有了成算。
没错,与其让百姓去新封鬼神,倒不如以皇命收买人心……
“传朕旨意,命户部尚书,兵部尚书,明日一早直接到御书房来见朕。”
“是。”
皇上这便正盘算着如何安排救灾事宜,那边从后山搜查归来的禁军侍卫也进了大殿。
只见侍卫应声禀道:“启禀皇上,卑职已经彻查后山闹鬼之事,全因一受伤女子求救而起,人已经被卑职带了回来。”
“是什么人?”
“女子自己招认,是顾昭仪娘娘宫中的贴身侍女,因触怒了顾昭仪娘娘,所以才……”
“胡闹!朕的宫里还有没点王法!乱动死刑,草菅人命,她们还真是拿刑罚当儿戏!”
“给朕问清楚,这侍女究竟因何受罚!”
“启禀皇上,卑职已经询问过事因,具那侍女招认,她是因为看见顾昭仪娘娘宫中有一人影闪过,所以才着急进了寝殿,而后便被顾昭仪娘娘已不懂规矩为名,勒令杖毙。只是不想她命大,竟还剩了一口气,所以才拼了命的呼救。”
“人?什么人?”皇上的面色因为禁军侍卫的话而越发难看起来。说小了,宁贵妃是在宫中安放眼线,说大了若是男子,就是触犯大忌。
前者若解释的清楚也就罢了,但后者,却是绝不容恕的!
“侍女说她没有看清,只是从身形上看好像很是娇小。还有就是顾昭仪娘娘再她出门回来后,手中好像多了个什么盒子。”
皇上本就因一众事情烦心至极,此时又出现这种情况,皇上更是怒火中烧。
“朕倒要看看,这后宫还能乱成什么样子!”
皇上说话间已经站起身子,径直朝外走去。侍卫见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见李总管紧跟着命道:“带上那个侍女,随皇上同行,切记不要让那侍女出任何差池,就是有一口气,也得吊到顾昭仪跟前再说。明白吗?”
“是,谢李总管提点,卑职这就去办。”
皇上一路怒色难掩,李总管跟在身侧也只能不住的说道:“皇上,天黑路滑,脚步慢些才好。”
“慢?宫里宫外这大大小小的事情,哪个容得了朕慢一步。”
皇上这话说的一语双关,李总管又岂会听不出来。
只能将到了嘴边准备宽慰皇上的话又悉数都吞了下去。只静静跟着皇上身侧疾步朝宁贵妃宫里走去。
顾昭仪之前虽然被皇上贬了嫔位,但毕竟是宫中的老人了,身后又有萧忆安与顾国公府在,总不能做的太绝,也就未曾给她调换寝殿。再说她所犯之错也不像宁贵妃那般。
如今皇上已是近月余没有来过此地,却不想今夜前往竟是为了抓脏对峙。
皇上临近殿门前,面色依旧难看的厉害。
如若当真如那侍女所言,顾昭仪连夜见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人,那也就是说,今夜无论如何,皇上与顾昭仪间的情面都是彻底撕开了……
守夜的宫人突然见皇上现身,吓得连忙迎了出来端跪在地:“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万岁。”
皇上根本没有正眼看他一眼,只大步朝顾昭仪寝殿而去。守夜的宫人原本以为皇上是来临幸顾昭仪的,但见皇上那阴沉的面色,却觉得好像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一时间他跪在地上起也不是,不起也不是。
就在他想要起身前去内殿通报时,李总管突然命人将他押在了原地。
“老实在这里待着,什么也不要说,什么也不用做,听清楚了吗?”
李总管这话是对那人说的,也是对身后侍卫说的。
当李总管话音落地,他人便也追随皇上走进内殿而去。
至于顾昭仪的寝殿,他自然是不好再跟进去的。
只一齐将守夜的侍女留下端站在了门口,容皇上一人进门……
外面稀稀拉拉的走动声响令顾昭仪也睡得并不安宁。只见她素手轻抚眼眶,言语间略带温怒之色的问道:“怎么回事?是何人在外作响?”
皇上对于顾昭仪的问话并未回答,也并未做声,只继续朝顾昭仪那里走着。
隐约间,顾昭仪只觉得有人影靠近,当即一惊人便弹坐了起来,只是当她睁开双眸才见皇上赫然站立跟前。
“皇……皇上……吓死臣妾了,臣妾还以为……”
顾昭仪一面张皇,一面长舒了一口气。
“以为什么?以为是有人来找你索命的?”皇上此时的话语很是冰冷,顾昭仪听了,当即退去迷蒙的睡意,心下只飞速盘算着皇上的来意。
“臣妾不知道皇上再说什么。皇上近来政务繁忙,已经很久没有来过臣妾这里了。时候不早了,臣妾侍奉皇上歇息吧。”顾昭仪说话间人便起身站在了地上,只为准备伸手为皇上更衣。
只是她的手还为曾触及皇上的衣襟,皇上就冷声斥道:“你以为朕来此,是为了就寝的不成?”
如若说方才顾昭仪还在想不通皇上为何突然前来,那么此时当她会想到皇上那句有人来找她索命,便是有了几分思绪。只怕是这宫里的下人做事没有处理干净,引了皇上猜忌才是。
顾昭仪一想到不久前刚被她勒令杖毙的侍女,只故作面色犹疑的抬眸望了皇上一眼,才细声说道:“皇上莫不是因为臣妾杖毙了的那个宫女而来兴师问罪的?”
顾昭仪这一句兴师问罪,倒是说的好像是皇上故意找事一般,实在是四两拨千斤的很。
“既然你已经猜到朕为何而来,可是应该给朕一个说法?”
“臣妾虽然被皇上贬了位份,但管教自己宫里下人的权利总归还是有的。臣妾不知过是杖毙了一个手脚不干净的侍女,不知皇上为何如此迁怒于臣妾?莫不是那侍女曾是皇上相中的人选?”
顾昭仪在这后宫中摸爬滚打了几十载,与宁贵妃以及各宫妃嫔更是交手无数。即便皇上盛怒之时,她也不至于被吓得什么都说不出来。
此时她也只能逞逞嘴皮功夫,先探探皇上的口风再行打算。
顾昭仪了解皇上,一如皇上了解顾昭仪一般。
从前的她贤良淑德,从不参与后宫之事,更不插手朝政,可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她竟也学会了这些阴诡手段,她的这种试探,皇上又岂会不知。
只不过今夜皇上既然选择来此,就没有给她留有余地的打算。
“那宫女向朕揭发你有违宫规,你倒是有何可说?”
“臣妾愚钝,不知是何宫规?”顾昭仪的话音骤然拔高了几度,只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一般。
顾昭仪先是满面震惊,而后又转为点点自嘲之态的看向皇上,那眼神好似是在质问,皇上可是来兴师问罪的?
顾昭仪虽然没有说话,但她眼里的情绪,皇上却都看在眼里。
殿内的气氛一时沉寂下来。皇上与顾昭仪两两相对,却是谁都无言。
过了半晌,顾昭仪终是先一步开口问道:“皇上当真信了那贱婢所言?是来质问臣妾的?”
顾昭仪虽然没有将话说成那么难听,但也是这个意思。
皇上听罢只眼皮微抬的看了古扎伊一眼,而后回道:“朕只想知道,你今夜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来人又给了你什么东西?”
皇上前面的话,顾昭仪倒是不怕,但最后一句给了什么东西,却是听得宁贵妃一惊。
她果然还是看到了她手里的盒子,看来当时让杖毙她就是个失误,就该直接将人灭口便是,也不会引出这么多的罗乱。
顾昭仪勉强自己镇定下来,心下不断盘算着该如何是好。
就在顾昭仪想要开口辩解时,皇上只轻描淡写的补了一句道:“朕今夜只会给你这一次说实话的机会,你好自为之!”
皇上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很明显,如若顾昭仪有半句虚言,怕是当真要栽在了这里。
“皇上,臣妾今夜的确是见了一个人,但她只不过是个寻常宫女而已。她来臣妾这里只是向臣妾通报郡主殿下之事……臣妾知道臣妾不该在郡主身边安放自己的眼线,但臣妾也不过是为了能在这深宫之中存活下去,才不得已而为之的……皇上,臣妾知错了。臣妾以后再也不会做出这种糊涂事来……还求皇上能给臣妾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顾昭仪跪在皇上的脚边,只满是哭腔的诉说着,好似是她受了多大委屈一般。
顾昭仪无疑是老谋深算的,她懂得弃车保帅,也知道此时什么样的事情能够转移皇上的注意力。
她主动承认自己在萧思旻身边安放了眼线,无疑是想撇干净自己的行为。
从而又能将夜里见了神秘人的事情解释的合情合理。
毕竟萧思旻出事的始末,只有极个别人才知晓,就算外面传的风风雨雨,但却不尽得对。
皇上怒目看向哭着的顾昭仪,只冷声质问道:“在郡主身边安放眼线,你倒是干的一手好事。你倒是说说,朕身边,是不是也都有你安放的眼线!”
“臣妾知道皇上素来不喜欢后宫之中勾心斗角,但臣妾也是迫于无奈,出于自保啊。”
“迫于无奈,这么说倒是朕逼着你这么做的了?”
“皇上知道臣妾不是这个意思,又何必如此曲解臣妾的本意。臣妾在这宫中几十载,从来没有想过什么害人的事情。只是深宫之中,如若不能做到八面玲珑,世事洞察,又如何能立的下足呢……臣妾知道这一切都是臣妾的过错,臣妾不妄求皇上原谅,只请皇上责罚臣妾以儆效尤,但不要祸连安儿。”
顾昭仪方才还口口声声说着让皇上给她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如今又说不求原谅,这话无论好坏倒是都让她给沾上。
就是皇上也难以在她这话中挑出什么错来。
“既然你已经承认在郡主身边安放了眼线,那朕问你,那眼线给你送来的东西又是何物?”
顾昭仪知道此事已经期满不住,如若让皇上亲自动手查搜出来,她更是难以说的清楚,倒不如将计就计,把一切都招认不讳。
“臣妾不敢隐瞒皇上,这就去将那东西给皇上呈上来。”顾昭仪心底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借此机会倒打宁贵妃一耙倒也没了顾忌。
只见她当即去到之前藏着盒子的暗格中将东西取了出来。
皇上看着那暗格倒也不以为然,这宫中各殿都是有些不为人知的暗格甚至密室的,为的就是存放些贵重或者机密的东西。
看着顾昭仪拿着那锦盒走来,皇上也不住猜测着其中到底装着什么……
就在宁贵妃将盒子打开的瞬间,皇上的双眸瞬间微眯,只迸发出无尽寒光。
顾昭仪见皇上如此神色,只当即明白自己是压对了宝,便连声回道:“这东西是那宫女冒死偷出来的,说是觉得事有蹊跷,特送与臣妾来看……。”
“你的意思是说,这东西是思旻的了?”
“没错,正是从郡主那里得来的。”
皇上此时没有心情去辨认宁贵妃所言真假以及可信程度。他现在只想弄清楚一件事,那就是萧思旻出事,到底与宁贵妃和萧钰轩他们祖孙有无关联!
虎毒且上不食子,此事若当真为他么二人所为,那皇上也绝不会再有半分姑息。
皇上看着手里的通行令牌,眸底尽是化不开的阴厉之色。
今夜,这宫中注定无眠……。
“起驾!”
“皇上,现在已经过了寅时了。”李总管虽然猜到皇上为何而怒,但还是忍不住劝慰一句,毕竟皇上此时去宁贵妃那里并非善事,如若当真与之冲突起来,怕是这后宫也要乱了。
“朕还没老糊涂,知道什么事该什么时候做!”
皇上话音刚一落地,人便甩袖而去。只是皇上临出门前,突然站定给身后的顾昭仪留了一句道:“朕看你也是老糊涂了,传朕旨意,罚顾昭仪禁足自省,无朕旨意,任何人不得探视。违者同罚。”
“臣妾领旨,谢皇上隆恩。”宁贵妃这一次没有再哭哭啼啼,因为她知道,皇上既然对她都下了狠手,自然更不会放过宁贵妃。
皇上来到宁贵妃寝宫时,殿中的守卫也是一惊。完全没有想到皇上会在这个时间到这里来。
“奴才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命所有人都退下,没有朕的旨意,任何人不得入内。你亲自给朕守在殿外。”皇上此时信得过的也就只有这个跟了他几十年的李总管。
今夜是时候该与宁贵妃做个了断了……
宁贵妃在听到殿外朝拜声时,人便已经醒了过来。
当皇上走进寝殿时,她人已经在中衣外面披了见外衫,一副接驾之态。
“臣妾参见皇上,不知皇上深夜来访可是有何要事。”
“呵,宁贵妃的心倒是宽的很,睡得可还安稳?”
皇上意有所指的言辞,只令宁贵妃心下微有疑惑。白天萧思旻出了事情,皇上非但不闻不问,此时竟还反倒斥责起她来。这倒是什么样的道理?
“原来皇上也还记得思旻出了事情,臣妾还以为皇上早就忘了我们祖孙了呢。”
“收起你那副惺惺作态的模样,朕不是来看你演戏的。说吧,这个东西你怎么解释!”
皇上在判定了宁贵妃与萧钰轩是萧思旻出事的始作俑者之时,就已经完全放弃了他们祖孙二人。
此时皇上也根本无心再与她多费口舌,只想与她做一个干净的了断罢了。
随着皇上的话音落地,通行令牌也被仍在了宁贵妃脚边。
宁贵妃屈身捡起地上的令牌,目光里满是惊讶之色……
“它怎么会在皇上手中?”
宁贵妃岂会不认识自己曾经执掌后宫时的令牌,只是她不曾想明白皇上是从哪里得来的?
“你倒是反过来问朕了?朕还要问你呢,这东西是怎么回事?”
宁贵妃从来没有像此时这般惊慌失措过,她实在想不明白,被她锁在暗阁里的令牌为何会无缘无故出现在皇上手中。
而且皇上此时不顾时辰的冲至寝宫找她兴师问罪,更是说明了事情的严重性……
宁贵妃甚至有些不敢想象,这一切到底会是什么样的后果。
“说不清楚?嗯?还是不想说清楚?”皇上的步步紧逼,只令她的心都提在了嗓眼。
宁贵妃强打起精神,只小心辩驳的回道:“臣妾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臣妾一直将令牌所在暗阁之中,自从臣妾身体抱恙之后,已经不再掌理六宫之事,更是数月未曾用过令牌……除非,除非是有人偷盗了臣妾的令牌……”
宁贵妃此时所言倒也不假,她自从抱病以来,她便没在动过那令牌。
迄今为止,她最后一次拿出令牌,已然数月,在此期间,宁贵妃未在动过它分毫。可是如今这令牌却好好的出现在皇上手中,这让宁贵妃如何解释的清……
“朕对你真是太失望了。你自己好好想想,你到底都做了些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伤天害理?”宁贵妃今日本就因萧思旻出事而倍感焦躁,白天迟迟不见皇上踪影本就令她很是不忿,如今皇上竟还连夜登堂入室的来指责于她,还真是可笑……
“皇上这么说难道不觉得太过分了些吗?臣妾战战兢兢了这么多年,就算没有功劳,也总有苦劳吧?皇上至于如此容不下臣妾吗?”
“朕容不下你?朕若容不下你,岂能容你今日这般造次!”
皇上隐忍了近几十年的心绪终是在此刻爆发,他的话音一落,宁贵妃就被惊得哑口无言……
大殿内的气氛沉寂了好久,宁贵妃才突兀的笑出声来:“哈哈……这么说来,皇上倒也不见得有多爱她颜……”
“住口,你不配唤皇后的名字!”
“怎么,被我说中了?还是皇上不想面对这个现实?”宁贵妃此时只满面的嘲讽之色,也不知她是在笑皇上还是在笑自己,或许二者皆有……。
“朕容忍你们祖孙胡作非为这么多年,不过是看在轩儿年纪尚幼,还可管教的份上,否则,你还真当自己能稳坐后宫不成!”
皇上的话就如同一把利刃,字字戳中宁贵妃心窝。而且这刀还是带着勾刺的那种,每一下扎进去之后,就连拔出来也同样让人痛彻心扉。
试问都说自古无情帝王家,可当今这位皇上却偏偏对已故多年的皇后念念不忘,就连后宫里其他女人所生之子,也都被冠以她的名字。
敬王萧念安,端王萧惜安,秦王萧忆安……
天知道,她每次听到自己儿子的名字就会想起颜安那个已经死了几十年的女人,可一个死人,终究却还是成为了她们祖孙上位最大的绊脚石!
这让宁贵妃如何能不气,不妒!
她输的,何等是爱情,更是这一世一生!
宁贵妃不甘示弱的对皇上质问道:“你爱了那个贱人那么多年又有何用,她还不是满心只装的下千……”一人,再无别人半分位置!就算逼着她怀了骨肉又如何?不一样还是拴不住她的心!
只可惜后面的话都还没有说出口,“啪”的一声,皇上一个耳光狠狠甩在了宁贵妃的面上。
宁贵妃的每一句话都是声嘶力竭的喊出来的,她此时已经完全不像再去压抑,她只知道,她是嫉妒的甚至是恨的,恨皇后独得皇上的爱,更恨皇上即便过了这么多年,依旧放不下一个根本不曾爱过他的女人!
“呵呵……怎么?我骂她是个贱人,皇上心疼了?可我偏要说,偏要骂,她凤……就是……。个……贱人……身为臣妇,却怀龙种,咳咳……咳咳……”
在宁贵妃说到凤字的时候,皇上就已经掐住了宁贵妃的脖颈,随着宁贵妃每多说一个字,他手上的力道也更重了几分。
李总管守在殿外听着屋内的响动,一颗心都跟着提了起来。他跟在皇上身边这么多年,可以说是深知皇上最大的禁忌为何。
宁贵妃相当于触了皇上的逆鳞,只怕是此刻皇上早就被怒火蒙蔽了双眼……
殿内,皇上仍旧死死钳制着宁贵妃,此时的皇上就如同变了一个人一般,大有一副要将宁贵妃掐死的模样。
此时的宁贵妃已经没有了拍打皇上手腕的力气,只剩下无力的挣扎而已……
就在宁贵妃即将背过气的瞬间,皇上终是大手一挥将她人直直摔在了地上。
“留着你这条贱命,去给皇后赎罪。”
皇上说完话,连看都没有再看宁贵妃一眼,便径直走出门去。
李总管在门口见皇上出来,只当即迎了上来:“皇上……”
“拟旨,废妃!”
“皇上……。请皇上三思啊……”
“朕不想再说第二遍!”
一夜之间,宫中两大势力——宁贵妃与顾昭仪,一个被贬为庶人,发配边疆,一个被罚禁闭,惹得朝中很是动荡,后宫之中更是人人自危……
甚至有人不住猜想,皇上此番动此干戈,是与萧思旻出事有关,两宫娘娘更是都与此事逃不开干系。一时间众说纷纭,流言不断。
只是这一次,却没有人敢轻易开口向皇上求情。
因为随着圣旨而下的还有皇上口谕,若有求情者,直接拨官削位,并处以干涉后宫之罪。
由于皇上此番凌厉之势,惹得众臣皆是心思惶恐,就算有心想要询问,却也不敢贸然开口。只能等待着看萧钰轩与萧忆安是何动作,再做成算。
萧钰轩在太医院守了萧思旻整整一夜,直到上早朝时他才简单梳洗一番走出太医院来。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早朝上迎来的竟然是宁贵妃被废贬黜的重磅消息。
若说从前宁贵妃受责罚,人还尚在宫中,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可现如今,她被发配边疆,完全就是皇上下了狠心,要她赴死,毕竟这一路会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就连萧钰轩也是摸不清头脑,为何一夜之间,突然生了这么多的变故?
难道说皇上是对他所为有所察觉?
可就算如此,那又关宁贵妃什么事呢?难道是想借此机会一并除掉他们整个端王府一脉?
萧钰轩陷入了两难之境,如若不去给皇祖母求情,难免会落人口舌,但若去了,又怕落了皇上的下怀。
毕竟如今皇上扶持千机药的心意已经跃然纸上,他们也不得不防备于未然,以免沦为千机药上位的垫脚石……
散朝之后,萧钰轩只第一时间去了大殿,想要向刘总管打听些昨夜发生的事情。
只可惜因着宁贵妃被废下放宗人府,刘总管一行人等也都被发配至各粗使苑中做劳力。萧钰轩这一趟不但谁都没有见到,更是连殿门都没能进去……
早朝之后,皇上来到太医院询问了几句有关萧思旻的情况,但却迟迟没有入内。
作为皇上而言,当朝郡主受此大辱,本就是对他甚至整个皇室的巨大耻辱;但作为一个长辈而言,看着孩子受此重创,又令他愤懑之余更多的是心疼。
此时,皇上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萧思旻,也不知道该如何才能安抚她这颗受伤的心灵。
而屋内的萧思旻也同样不想在此时见到任何人,她虽然在萧钰轩的引导下没有放弃活下去的希望,但她却也不知要如何面对接下来的一切……
比起身上的痛,心灵上的伤才是一辈子都难以治愈的。
皇上在太医院驻足了许久,终是没有踏入那扇门,而是调头离去。
李总管跟在皇上身侧小心照顾着,也不曾开口劝慰。因为此时他无论说什么都不和适宜,也都根本起不来任何宽慰的作用,反而只会令皇上徒增烦忧罢了。
皇上就这么走了一会儿,终是沉声对李总管吩咐道:“让他们都下去罢,你陪朕单独走走。”
“是。”李总管知道皇上此时一定在心里憋了很多的话想说,可是又没个能真正聆听的人,也就只能拿他勉强凑合罢了。
他们主仆二人又走了一段距离,皇上才冷冷开口道:“你应该知道朕为何这么做吧。”
“皇上心底的苦楚,老奴都看在眼里,也记在心上。只是老奴还是要劝皇上多保重龙体才是最为重要的……”
“二十来年了,朕竟然一次都不曾梦到过她。你说是她根本就不屑入朕的梦,还是朕不敢去想她?”
“皇上忍了二十来年,也苦了二十来年。娘娘在天有灵,一定都将一切看在了眼底。皇上不要多想才是。”
“也就只有你才觉得朕过的苦罢。”
此时的皇上完全不似往日那般意气风发,威风凛凛。而是更像一个符合他这年纪的长者。周身散发的都是真情实意的孤独与凄凉。
李总管自皇上年少时便一直跟在皇上身边,可是说是见证了皇上这一路走来的所有过程。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比旁人更了解皇上的心思,也更清楚,皇后对于皇上而言是怎样的一个存在……
世人皆知皇上独宠皇后,但却不知,这独宠背后藏着怎样的凄楚与悲凉。
想当年皇上初登大宝,尚未立后,宫中有宁贵妃与顾昭仪,德妃等众多老人,世人皆以为皇后至少是其中一人,但皇上却偏偏冒天下之大不讳,册立了名不见经传的颜安为后,此颜氏非彼颜氏,她身后没有颜相府那强大的外家作后盾,有的只是一个尚为太傅的父亲罢了。
说到底,太傅也不过是一届文臣,新皇初登基,哪里有他的权势与富贵,一任闲臣罢了。
可偏偏这颜安与千机药的父亲早有婚约,一如宁贵妃所言,皇上当初抢人的手段并不光明,甚至带了几分卑劣……
“你说他若是知晓了当年发生的一切,会不会怪朕,恨朕?”皇上口中所言的他,李总管自然知道说的是谁。只不过他却也猜不透那已故太子的心思。
世人皆以为皇上长情,此生独爱皇后一人,但李总管却深知其中弯弯绕绕。
自古最是无情帝王家,哪里有什么情深几许,无非都是权利利用罢了。
只是可惜了太子英年早逝,毕竟他可是皇上费劲心力才找到的最合适受孕人选所塑造的骨血。
若是太子尚在,九器或是早有影踪,也不需要千机药终日找寻,距离皇上一统九州的雄心也更近些许。
只可惜世事难料,已故太子也是个超出皇上预控的人……
“皇上当初何不将一切说清楚呢,或许……”
“说清楚?朕都不清楚的事情,要如何才能与他说的清楚。就算朕当真说了,他又能信几分……”
皇上此时好似陷入了什么痛苦的回忆之中,人也好似苍老了几分。
面上的神色更是凄凉,令人看了不禁有种英雄迟暮的感叹。
李总管看着满是愁容的皇上,只低声回道:“老奴觉得太子终有一日是会明白皇上的良苦用心的。皇上还是不要将一切想的太悲观的好。”
“他是朕亲眼看着长大的,他的脾气,他的秉性。朕清楚,你也清楚。”
“可是……”
“罢了,该来的总会来,想逃得也逃不脱。朕有些乏了,回去吧。”
“是,皇上慢些。”李总管见皇上已经面露疲态,自知皇上的心疾又有复发之照,只连忙上前搀扶了一把。
只是皇上才迈了两步,就真的眼前一黑朝一旁倒去……
李总管被皇上突如其来的倒下一惊,只当即呼喊道:“来人啊!护驾!”
皇上突然昏倒的消息,不过半个时辰就在宫里四散开来。
众人皆是人心惶惶,生怕皇上出什么意外……
而与此同时的宫城外面,关于萧思旻出事的讯息还在持续发酵,甚至大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就连久不出府的颜子晴都听到了外面的风言风语。
“娘,郡主殿下她到底出了什么事情?”明明心知肚明,但她还是想打探一下外面的风声。
甚至她根本不敢想象,如若事情当真如同她与花溪瑶所猜测那般,那萧思旻此时该是什么样的情形。
颜相夫人,瞥了颜子晴一眼,却是没有急于回应。
“娘,您一定也听到了对不对。郡主殿下如今到底怎么样了?是不是真的出了事情?”
颜子晴见其娘亲没有直接应声,只越发着急起来。
“此事没有你想象中的那般简单。甚至其中还掺杂了许多政事在里面。这件事你就不要再多过问了。好好养好身体,不要耽误了婚事才是正事,明白了吗?”
“是。”颜子晴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眉眼微垂。
仔细回想起近来发生的事情,一种冰凉的无力感,深深包裹在颜子晴周围,这种感觉甚是让她感到难以呼吸,只觉得心脏都如同被人攥了起来。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郡主,以及所谓的朝臣贵女的悲哀。
她们看似风光的外表下,潜藏了太多的危机与无奈。
当危险降临,甚至连躲的机会都不再……
即便尊贵如萧思旻,也还是遇上了如此不可言说的沉痛打击;即便心思成算如花溪草,也还是逃不脱处处受人谋害的劫难。
颜子晴曾经是那么羡慕萧思旻的恣意洒脱,即便她出身皇室,从小就浸泡在皇宫这个大染缸之中,但却还是能有置淤泥而不染的品性,不为后宫的乌烟瘴气所累。不像萧思卿那般张扬跋扈,也不似萧钰轩那般处心积虑,更不同于萧钰琛那样小心翼翼。
可是如今,就连她这样一个与世无争的女子都逃不过这厄运,可想而知,当下的大周朝堂该是何其污浊混乱……
虽然坊间盛传她是被逃难的流民所害,但颜子晴却是清楚的明白,这所谓的真相不过是掩盖丑陋的政治斗争的面具罢了。所有的一切剥丝抽茧之后,不过还是利欲与阴谋而已。
说到底,萧思旻只是悲惨的沦为了这场看不见硝烟的斗争的牺牲品……
就在颜子晴还在为萧思旻的事感慨伤怀时,几位内阁大臣终是来至府中,求见父兄二人……
“夫人,和大人,王大人,洪大人还有李大人前来求见老爷,说是有要事相秉,实在等不到老爷归来之日。”
“四位大人都过来了?”
“是,奴才看四位大人却是满面急色,而且比起以往都更要急上几分。尤其是洪大人,已经一连在门口转了数圈了。”
洪大人是这几人当真资历最老的也是年岁最长的,老人家上了年纪,遇上个急事实在是难以耐得住性子,他这一遇上大事就爱原地打转的习惯,不少人倒也都是知道的。
颜相夫人听闻管家所言,只略沉思片刻才回道:“我先去见见众位大人,你且将此事禀报老太爷知晓,待我探得诸大人来意,在请老太爷决断见与不见。”
“是,夫人,奴才这边去后院通报老太爷。”
“你先回去罢。娘先去处理些事情再说。”
颜子晴应了一声,便先一步回到自己院中。
颜相夫人稍后便也去到花厅见客。只是众大人见来人并非老太爷,全都擒不住叹了一口气……
“诸位大人如此急着请见相爷,不知所谓何事,各位大人也知道,相爷自辞官之后便不再见客,如若众位大人当真有急事,不知能否由我暂代通传?”
“夫人,不是我们想劳烦相爷,而是事情紧急,实在是拖不得呀。今日早朝皇上接连下了两道圣旨,分别是贬黜宁贵妃和册立新储君。如今这圣旨就压在了内阁当中,我们实在没办法了,才来向相爷求见的……”
“立储?”自古以来,立储都是国之大事,要事,别说如此仓促之举……
“夫人,此事非同小可,务必要让我们见见相爷啊。”
颜老太爷听闻内阁四位老臣全都来此求见,心下对事态的严重性也有了预判。
不待秦夫人过来,秦老首辅便对管家说道:“去通传一声,请四位大人到我书房来议事。”
“是,老太爷。”
管家刚走,老夫人便抬眸向颜老太爷问道:“你当真要破了这不见朝臣的规矩?”
“如今朝堂纷乱不断,此时四位内阁大臣齐登门,怕是当真遇上了大事,难事。如此我岂有坐视不理的道理。更何况事关我颜府安危。”
“可是肃儿他?”
老夫人的话才一出口,颜相夫人就疾步匆匆的走了进来。
颜老太爷也提眉问道:“可是当真出了大事。”
颜相夫人扫了一眼屋内伺候的侍婢,只先开口将人驱散,而后才对老爷子和老夫人说道:“四位大人来此,为的是今日早朝皇上接连下的两道圣旨,第一道乃是贬黜宁贵妃并发配边疆,第二道则是立储……”
“立储?”
“是,如今圣旨已经到了内阁,只差签发公之于众。所以四位大臣才没了主意,急忙来此。”
圣旨已经在早朝颁下,如今公文更是到了内阁,若是内阁压着不发,则是违命抗旨;可若是真发了,又有违内阁处政……
“四位大人在哪?”
“已经命人请至父亲书房等候。”
“此事确是等不得颜肃回来了,给我更衣,换朝服。”
“是。”颜老夫人也知事态紧急与严重性,只当即应了一声,便命下人进来给老太爷更衣。
颜相父子二人被皇上派往周边县郡赈灾安民,已去了半月未归,如今朝堂动荡,尤其是端王府一脉生死难料,更让同为一条船上的颜相府感到风雨飘摇。
颜老太爷一双饱经岁月的眸子里闪动着丝丝不安的情绪。
“近来不论别府是何情形,我们颜府绝对不可显露出半分与以往不同的姿态,务必一切照旧。该出去闲逛的出去闲逛,该热闹的也正常热闹,你可明白?”
颜相夫人略有疑云的对望了老夫人一眼,只听老夫人继续说道:“这外面的人都在看着我们颜府的反应呢。如若我们一副谨慎而又严阵以待之态,整个朝堂上的风气都会跟着最先变化起来;反之如若我们颜府并无任何举措,也才能迷惑住众臣的眼睛,让他们猜不透,看不清,更不好轻易决断,别人也才不会因为宁贵妃倒台,而对我们颜府趁机踩上一脚,知道吗?”
颜相夫人听闻老夫人的话,突然明白了她的用意。原本她还想命府中上下近日都减少外出,如此看来,倒是她想的不够妥帖了。
毕竟姜还是老的辣。颜老夫人随着颜老太爷可是经历了两朝交替的,其心思与阅历都远胜颜相夫人不止一筹。
“是,儿媳都记下了。”
“还有,郡主那里,如若子晴想去探视,就随她去便是,无需刻意退避。此时就越是让人摸不清我们颜府的心思,才越是对我们颜府有所保障。一切就都照旧便是,只不过你心里该有的数还是要有的……”
“儿媳明白。”
“嗯,下去罢。”
颜老夫人拍了拍颜相夫人的手,只沉声交代着。
另一边,老太爷的书房中,四位大人已经迫不及待的将近来发生的事情全都逐一向颜老太爷说明。
当颜老太爷听闻萧思旻事发的全过程,只面色阴沉的如同乌云密布一般。
按照王大人了解到的消息,也就是说萧思旻进出宫门都是有宁贵妃的凤令作为通行令牌的,这可绝非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