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暗,花溪草在岳将军的坚持下,终是走出了军医行帐,前后思虑了片刻,便回到自己的营帐换了一身装束偷偷溜了出来。
此时的花溪草已经易容成了那伤了岳玉珊的女副将的模样。
只不过脸上还多了一道狰狞的伤痕,一路从左眼划至耳侧……
因着花溪草此时面上有伤,显得目光越发阴冷,她走了没多远便带上面纱走了出来,一路朝岳玉珊的营帐而去。
当她走至营帐跟前时,守卫侍卫如期发现了她的踪迹。
只满是疑虑的打量着花溪草的装扮:“站住!你是什么人。”说罢便挥手示意其他侍卫。
“烦请将此物交给玉珊小姐,看她是否要见我。”花溪草冷冷的回道。
“来人,看住她,不要有任何闪失。”待他说完,两个侍卫便向花溪草走去,面上也充满了防备之色。
只是这两个侍卫还未曾站定花溪草身前,便被她凌厉的眼神吓得一震,未敢伸手阻拦,只得让她独自站立。
果然不出花溪草所料,岳玉珊在看到她手中东西的瞬间,便命侍卫见她待了进去。
只见几个侍卫带着花溪草七拐八拐走了好久,终是走到了营帐内的,几个人神色匆匆,一路将花溪草送进岳玉珊所在的内室。
岳玉珊看到花溪草身姿秀美,但却面遮轻纱,心中很是不屑,认为她不过是做作之举。厉声呵斥道:“见了本小姐还不下跪请安!”
岳玉珊原本想先从气势上压住来人,但却不曾想,花溪草眉头紧锁,讥笑一声:“哦?我为何而跪?”
“大胆,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岳玉珊拧着的眉瞪着花溪草,很是愤懑之色。
“哦?那又何妨?”花溪草故作感慨的问道。
“你到底是什么人!何必来此故弄玄虚。”岳玉珊心底有着一个猜测,只是在摘下她的面纱之前,还不能确定而已。此时岳玉珊同花溪草说这么多不过是为了给自己寻个何时的时机,方便出手罢了……
“白大小姐与其好奇我是什么人,倒不如好好想想,自己做了的亏心事该如何收场。”
岳玉珊看来人似是捏住了她的把柄,便起身前来,走至花溪草面前,猛地甩起手掌,狠狠的抽向花溪草的面颊。
“啪”的一声脆响,打的岳玉珊的手掌通红。
然而花溪草却好好的站在一旁,丝毫没有任何异样。
岳玉珊手掌上传来的镇痛令她忽然慌了神,怎么会?这是怎么回事?她明明打的是花溪草啊。
岳玉珊嫣红的面颊,有着小小的起伏,不难看出她此刻的心情很是生气。
原来岳玉珊的手掌在抬起的瞬间,花溪草就已数道银针齐发,接连刺入她额掌心,没入手中要穴,只是瞬间,岳玉珊就觉手掌阵阵镇痛。
“大小姐这是恼羞成怒了。”花溪草的话音不咸不淡,但是从她嘴里说出来就是有一种挑衅的意味。甚至还带着几分看破一切的威压之感。
岳玉珊逼近花溪草跟前,恶狠狠的说道:“恼羞成怒?你也配?说,你到底是什么人!莫不是走过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不敢以面视人?还是……”
“本就长了一张丑颜,无脸见人!”说话的同时,便突然将花溪草的面纱扯下。
花溪草的本意便是想借此机会试探与她,此时对她的行为也不恼怒,只是嘴角噙着一抹玩味的笑意冷冷看着岳玉珊那由青到白的面色。
愣了片刻,岳玉珊放肆的笑了起来。“哈哈,原来真是如此丑陋不堪,难怪不敢见人,哼。”
花溪草还是没有说话,也没有反抗,难道她就这么忍下来了?怎么会!只见花溪草轻轻弹了下手指,一道微不可见的冰刃细如发丝,射向岳玉珊胸口,瞬间没入不见。
岳玉珊轻咳一声,并未多想。心中一直想着,如若不是她脸上一道跨脸的长疤,她还真是差点要把她与那个女人当成了一个人。想至
如此,岳玉珊不由的冷笑了一声,心中更是多了几分得意。
花溪草看着岳玉珊眼中的戏谑,依旧很是平静。
岳玉珊有了底气之后更是心宽胆大,抡起胳膊便朝花溪草打去,带起丝丝冷风,可想这一巴掌打下去会有多狠,然而怪事再次出现了,就在手掌临近花溪草面颊的瞬间,一阵刺骨钻心的疼痛突然自岳玉珊的指尖袭来,迅速漫布全身。她只是“啊”的一声尖叫立即将手收回紧紧抱在胸前。
岳玉珊眉头微皱,很是不悦。大声呵斥道:“我要杀了你!”
说话间岳玉珊就已经扬鞭朝花溪草打来,原来她腰间的丝带下藏着的正是一根软鞭,鞭起鞭落间,室内只发出凌厉的风动。
“白大小姐终于肯出手了?”
因为花溪草的话,岳玉珊的怒火瞬间被点燃,大声咆哮道:“你个贱人,难道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岂容你在这里落座放肆!”岳玉珊狰狞的脸庞显得丑态万千,她自从进入白府开始,就不曾受过这份屈辱。
两人打斗间,已经从暗室出来,一路打到了营帐中,只是她们两人都始料未及的,却是帐外之人的到来……
营帐外的岳将军看着帐内暴戾的岳玉珊,眉头不禁皱起。刚刚抵达白羽营的千机药也因白氏姐妹的接连出事而来至此处营帐。千机药抬眸看着帐内如同疯狗一般的岳玉珊,如若无人一般,径直向军营大门方向走去,岳将军急忙喊道:“殿下留步。”
岳将军的话,如同利剑一般,直插岳玉珊心房,殿下?岳玉珊甚至不敢抬头看,能让岳将军称上殿下两字的,除了千机药还能有谁……
她日日思念的珣王殿下竟然来到了大营,而且就在她的门前,可是她都做了些什么,她还没有仔细梳妆打扮,她还没有上前迎接,怎么办,刚才的一切是不是被他看到了,怎么办……
一时间岳玉珊的脸色煞白,原本指向花溪草的手指也不禁颤抖着微微放下,花溪草自然也是听到了殿下三字,看着岳玉珊此时的神情,心下狐疑,难道是他来了?
略作思虑,花溪草便微微福身,毕恭毕敬的说道:“民女有眼不识泰山,不知您便是未来的珣王妃,多有得罪还望大小姐赎罪。”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准确的敲击着在场每一个人的神经;就连阔步向前走的千机药都身形微顿,一张面孔清冷肃穆,看不出丝何表情。
跟在千机药身侧的岳将军一张老脸更是无处所放,瞬间青紫,看着千机药停下的脚步不觉身子都有些许发僵,不知如何是好。
屋内的岳玉珊猛地抬头,胸口的起伏出卖着她此时的心情,猩红的双目直勾勾的看向花溪草,余光却突然票看见千机药那高大挺拔的身影;原本的阴狠立即褪去,变成了懊悔与委屈,她就知道这个女人是故意的……
懊悔与愤怒之余,理智终是回归,只见岳玉珊略带哭腔的说道:“玉珠到底怎么样了?求你不要……”岳玉珊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好似受了多大委屈一般,就连声音都有着些许乞求与颤抖,不知情的人倒还真是会被骗了去。
但这在场之人又岂会是如此好哄骗的呢?千机药又岂是囫囵之人?
岳玉珊一语未完,特意将自己红肿了的手掌扬了起来,正好方便营帐外面看到,只听她低呜地说道:“只要你肯放过玉珠,就算废了我这只手我也绝无二话。”
真是好一个倒打一耙的功夫!花溪草看着岳玉珊得意的样子,心下暗笑不已,拼演技?那就陪你好好玩玩。
岳将军听到岳玉珊的话,即刻便掌握了屋内的动向,继续搭话道:“今日,家中琐事,让殿下见笑了。”岳将军此时的面色也是难看的很。他也不知帐内到底是何情况,自然也无法贸然解释,否则只会越说越乱。
就在岳将军与千机药寒暄的功夫,屋内平和的声音再次响起。
“属下都已经按照大小姐所言去做,大小姐难道是想卸磨杀驴不成!”花溪草平静的语气,让人感觉她好似只是在阐述一个事实而已,但这话中的内容却着实是让所有人心下一惊。就连门外的岳将军整颗心都悬了起来。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在岳玉珊营帐里的人又到底是谁?
千机药之所以来到西境,因的就是收到了花义的亲笔传书,说是他派来的人已到。当千机药看到有关他的令牌时,整颗心都跟着悬了起来……
这令牌,普天之下只有一人有,那就是花溪草。
难道……
岂料,他相见的人还没见到,却遇上了这么一出闹剧。
岳玉珊眼中的暴戾肆起,疯了般的吼道:“你个贱人,胡说!本小姐才没有说过这些话,你究竟是何居心?为什么陷害我!”
一阵咆哮过后,岳玉珊风也似的向门外跑了出去,然而未走三两步便追至站定的千机药与岳将军跟前,拽起岳将军的手臂撒娇似的哭道:“爹,您快去看看,屋内来了一个疯癫之人,一心诬陷女儿,不知是何用意,还请爹爹为我做主啊……”言罢便掩面哭了起来,一副担惊受怕的可怜模样。
岳将军岂会不知岳玉珊的心思,顺应道:“玉珊,休得胡闹,没看到珣王殿下在此吗?还不快回去,哭哭啼啼成何体统,剩下的事待我稍后处理。”
岳玉珊呆愣的抬起头,温润的眸子微红,泪光闪闪,面庞两行清泪,好一副我见犹怜之姿,也着实不愧为军中第一绝色之称。
岳玉珊吸了吸鼻子,福身请安道:“不知珣王殿下大驾光临,玉珊失礼了。”说罢便抬起头,看向千机药,这还是第一次离他这么近,紧紧一步之遥,她多么希望千机药能够伸出双手将她扶起,拭去她脸上的泪痕,宠溺的问她是谁欺负了她……然而这也只能出现在她的想象之中了。
千机药负手而立,目视前方,对于岳玉珊的到来完全置若罔闻,在他看来,屋内之人所言是假,但这岳玉珊的小心思令人生恶是真。
岳玉珊见千机药并未给自己丝毫目光,心中很是不快,却也瞬间便被掩去,毕竟只要能够这样看着他她就很开心了。但是开心却不等于满足,不是吗?
岳玉珊总会不禁幻想,有朝一日千机药会亲自来迎娶她,婚礼举国同庆盛况空前,她会成为全天下最幸福的女子,只要想到以后能够每天陪在他身边,窝在他宽厚的臂膀之中,感受他的疼惜以及怜爱,她便会面目潮红,当想到自己与他日夜承欢的情景,拥抱着他那精练的身躯,心中仿若五千蚂蚁啃食一般,情不自禁……
花溪草站在屋内,看着岳玉珊那娇红的面颊以及那微含的下唇,心下嗤笑连连,只怕花痴也不过如此吧。
岳玉珊一切美好的遐想,终被一声清冷的声音打入万劫不复之地。
“本王怎么不知,你何时会成了本王的珣王妃的?私自冒充王妃,其罪当诛。”冰冷的话语自千机药口中说出,远比他人来的更为沉重,岳玉珊不敢相信的直视着千机药的脸,希望能够看出些许宠溺,哪怕是玩笑也好,然而都没有,有的只是那万年不变的冷漠与肃穆。
岳将军当即下跪,解释道:“珣王殿下息怒,都是那乱贼胡言乱语,末将一定查探清楚,不敢有丝毫懈怠。”
千机药看着屋内花溪草所处的方向,目漏微光,顿了片刻说道:“那人我自会处理,来人带回军机营。”说罢便阔步离去。只留岳将军二人,岳玉珊的肩头颤抖着,头微微的摇动,嘴里念叨着:“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直到花溪草从屋内走出,来至岳玉珊跟前,她才蹭的一下站起,狠狠扑到花溪草面前,大声喊道:“贱人,都是你这个贱人!我不会放过你的。”说着便轮起手来,向花溪草打去,然而未等她手落地,便整个人都被弹了出去。
疯癫之态完全再无半分从前贤淑,就像个疯婆子一般。就连身上的伤口也因为她剧烈的撕扯而再次裂开,只是她却好似不知道疼痛一般。
“此人是珣王殿下钦点的犯人,押送到军机营之前不能有任何闪失。”说话之人一袭黑衣,正是千机药的贴身暗卫。言罢便头也不回的带花溪草远去,而花溪草临走前却十分和谐的笑道:“珣王妃,告辞。”
岳将军怒目微瞪,很是不忿,却也未与她再作争执,只顾赶紧扶起摔在地上的岳玉珊,关切的柔声说道:“玉珊,快起来看看有没有摔坏。”
“你们都愣着干嘛?还不赶紧扶大小姐回房,快去找个大夫来!”岳将军扶起
岳玉珊后便对下人大声怒吼着。一时间下人们皆是小心翼翼,生怕稍有不慎便惹火上身。
岳玉珊只是目光阴狠的看着花溪草远去的背影,直到人影消失也不曾收回目光,心中怒火狂烧,袖中的双手紧握就连指甲深陷至肉中也毫无知觉,直到下人发现给她包扎,她才缓过神来,狰狞一笑,看的跟前的下人一身冷汗,望而生畏。
出了大门的花溪草心情大好,她花溪草本不是心善之人,别人想打她的脸,那她便打他人心。
然而当她来到军机营门前,她便高兴不起来了,千机药身上散发的杀意那么明显,她实在熟悉不过。
花溪草一面思索着应变之策,一面仔细的打量着军机处上上下下,她总要找个合适的时机才能与千机药坦言,毕竟他身边的那个暗桩还没能被她揪出来,此时所有的一切都还不够安全。
军机处的构造很是简单,进了大营便是军机处大院,四周皆是回形长廊,分别通往后院,营房以及厢房,沿着庭院中轴线直走至最里处便是千机药应该居住的处所与书房。军机处上下清净,肃穆,除了大门口其他地方都无侍卫把守,院内侍卫也不多,整个军机处一片沉寂……
花溪草走了这一路竟一个影卫都没有看到,难不成这千机药是发现了什么?
“在此等候。”影卫的话打断了花溪草的臆测,此时她已经来到了千机药的书房之中,屋内摆设简单却不失精致,桌案上摆着各种厚厚的资料,书卷。
桌案后的墙上挂着一幅偌大的地图,占据了整面墙的四分之三,放眼望去竟是整个九州大陆的地形图。图上字迹斑驳,细致准确的标注着各类信息。完全就是千机药珣王府中的翻版一样。
就在花溪草看的聚精会神之时,一记掌风呼啸而过,花溪草下意识的弹跳一旁,顺利避开,然而她却意识到了自己的危机。
“给你开口的机会,说清楚你的身份,来历,目的。”千机药狭长的双眸,看向花溪草的背影,周身散发着王者的气息。
“启禀珣王殿下,我乃随军侍从,因犯了过错,被岳玉珊逼到了军妓营中。”花溪草的一番回答不卑不亢,很是简单明了。
花溪草不惜将自己说成军妓,为的就是掩盖住自己的身份。
因为她在来时,已经查清楚了岳玉珊近一段时间的作为。
恰巧前几日她就曾责罚过一个侍女,命人将人丢到了军妓营中不管死活。
虽然千机药的苏北军中并无军妓营,但西境的驻地守军处却是有的……
千机药未作答复,却突然腾空而上,挥掌向花溪草打去,一招一式尽是试探,花溪草也大方利落的接起招来,并未掩饰,因为她知道,骗只能弄巧成拙,既然假的真不了莫不如便已真招相见。
过了片刻,千机药收掌而立,仔细端量着花溪草,当看到她面上的伤疤时,目光微顿,只厉声问道:“你的伤是如何来的?”
花溪草微怔片刻之后便低声回道:“启禀珣王殿下,是因想逃离时而落下的伤疤。”
“在无人能够证明你的话是真假之前,不许出入军机营半步。”
军机,军妓,一字之差,却是隔了数十道刀山火海的距离……
花溪草不知是该高兴还是不该高兴。
依她对千机药的了解,她这样一个无关轻重的人,怎么会需要他亲自扣留?
千机药话音落地之后,人便负手离去。
花溪草回过神,将手抖了抖,整理好衣衫便朝门外走去,既然千机药并无为难她的意思,那她也该继续下一步动作了。
出了房门,一路畅通无阻,花溪草心中反倒是疑惑起来,变得小心翼翼。然而出乎她的意料,直至她走至军机处内院都没有丝毫阻碍,难道千机药就这么放过她了?还是千机药根本就没把她当回事?
思及至此,花溪草竟然心底有着丝丝不爽,不爽?这个念头一出,就连花溪草自己都吓了一跳!她到底是在想什么?是不信任千机药?还是不相信自己?
此时的营帐中,已然乱成一锅粥,岳玉珊的房间传出阵阵打砸东西的清脆响声,院内下人们皆是提心吊胆,绕道而行。
岳将军闻声赶紧向岳玉珊营帐走来,刚走到房门口,就被一个飞来的物体砸中,着实痛的不轻,只听岳将军大声呵斥道:“闹够了没有!”说罢一面抚额走进屋内。
岳玉珊看清来人,终于不再乱扔东西,而是呆坐一旁,哭哭啼啼的说道:“爹,您要为女儿做主啊。”说着说着竟趴在床榻上大声哭了起来。
一时间岳将军心烦不已,只压着即将迸发的怒火道:“玉珠刚刚出了事情,你知不知道!”
“什……什么?玉珠她怎么了?”岳玉珊突然想起来,岳玉珠已经死了,她此时的这种行为无疑只会加重岳将军对她的不喜罢了。
她竟然因为千机药的到来,而慌乱至此,实在是太不应该……
“玉珠她死了,是被人害死的!”岳将军此时满面悲色,眸底的杀机更是四起。就连岳玉珊在他身边生活了这么多年,都不由被吓住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