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溪草不知道这千机药到底为何会好心从大渝死士手里救下他们母子,到底是碰巧路过,还是也早就知悉了她们的身份?
这一路上,她总是时刻提防,不敢有丝毫的掉以轻心,他们连夜赶路,直到次日的晌午,才到了县城歇脚。
千机药这马车并不大,装饰也不豪华,只是隐隐散发着威严之气,所到之处,皆是行人避让一旁,好似怕撞见鬼似的。
而这车厢内,也刚刚好三个人坐着不拥挤,不知为何,千机药竟是坐在了中间,有意无意的将萧宝贝和花溪草分坐两旁。
这一路上,花溪草都不停地示意萧宝贝,想让他提高警惕,可这臭小子却根本看都不看她一眼,只巴巴的和千机药闲聊玩笑,好不得意。
“大侠,听闻大周乃四国五荒之首,而当今皇上更是暴戾阴郁有佳,不知此言真假?”萧宝贝很早就想问这个问题了。毕竟娘亲亲此番入京,便是要进皇宫面见皇上的。
如若那大周皇帝,真的如传闻这般,他们还要早做准备才是。
“听谁说的?”千机药挑眉问他。
“北荒境内,罪民流民多出自大周,坊间早有传闻。”萧宝贝耸肩道。
千机药面色没有什么变化,只沉声道:“萧宝贝,你娘亲叫什么名字,你还没有告诉我。”
他说着,余光瞥向一旁从未露出真颜却一路都在给萧宝贝使眼色的花溪草。
“贱名萧九。”花溪草连忙开口,借机道:“萧宝贝,累了吧,过来娘亲抱抱,免得一会哭闹。”
“没事的,娘亲,我还有好多事情想问大侠呢!”萧宝贝一脸天真,自从见了千机药,曾经的老成便全烟消云散了。
“过去吧,免得你娘亲担心。”千机药说着,懒懒地从高枕上倚了下来,不忘看了花溪草一眼,若有所思,“萧九?”
萧宝贝这才乖乖地坐到花溪草身旁去,撒娇地依偎在她怀中。
“萧氏乃大周皇姓,你们一家三口竟都姓萧?”千机药认真问道。
“并非,小儿不过是随了母姓,只因他出生时就体弱多病,夫家请算命先生看过,说是若随父姓,怕是活不过百日。故而就跟了民妇的贱姓,就连名字也是随意起的,为的就是日好好生养。”花溪草胡诌八咧道。
“你父亲姓甚?”千机药又问道,似乎真的很好奇。只不过这一次却是问的萧宝贝。
“我夫君……”
花溪草刚想回答,就听千机药打断她朝萧宝贝问道:“你可知道你爹爹名字?”
“啊……”萧宝贝想要与花溪草统一一下口径,可面对千机药的逼问,却又无法动作,只能略微迟疑,便换上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低呜回道:“我想爹爹了……”
“怎么?连爹爹的名字都记不得了?”千机药认真问道。
“他爹爹一直在外贩卖药材,很少回家。孩子与他并不算十分亲近,而且他又是随我姓,自然对父亲名讳并不在意。”花溪草答道,抱着萧宝贝。
“嗯……”千机药应了一声,只是这语气了包含的情绪太多,花溪草一时竟无以分辨是何用意。
千机药话音才落,一道冷厉的破风声随即传来,利箭穿过车窗,就这么没入花溪草的肩胛!
如此的突然而然,让人防不胜防!
“娘亲!”萧宝贝大喊,正要起身,却被花溪草一手按在怀中。
看得一旁的萧宝贝目瞪口呆,眼泪瞬间就在眼眶中打转。
“有刺客!”
车外喧闹着,混乱着,只听得数到咻咻之声,是一场箭雨,只是很快便盾墙所当,传来了一阵劈哩啪啦的响声。
“宝贝莫怕,听这声音,外头的侍从是守住了。”花溪草一手紧紧地按住肩胛上的伤,认真说道。
“咻……”
花溪草双耳一侧,一下子就分别出方向,随即推开萧宝贝,一手仍按在肩上,身子向后一倾竟是一脚踹翻了那暖塌,时间算的如此的精准,数道利箭至,全射在塌板上。
然而,她这么一踹,塌板落下,车后壁也塌了,外头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萧宝贝拾起利箭和花溪草并肩,戒备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完全没了平日嬉笑模样。
而千机药则是并排站在他们母子身侧,只不过身子稍稍朝前了一些,隐隐有将她们护在身后的模样。
眼前……
该怎么形容呢?一堵墙,一个个黑衣蒙面弓箭手叠起的墙,万箭对准了他们,而此时,身后已经再没有任何动静了。
“娘亲,好像不是大渝死士!”萧宝贝是认真的,用传音符说道。
“的确!”花溪草也是认真的。
“娘亲,怎么办?”萧宝贝问道。
“好汉不吃眼前亏……”
这传音符,是老头炼制的,能够在百里之外让两人互相联系。且不会被她人听到。
他们母子一直喜欢用这方式私下联系。
花溪草说着,竟抱着萧宝贝一起跳下了马车,双手高高举过头顶,生怕对方没有看清楚一样,高喊,“别放箭,我们跟你走!”
直到此时,千机药似乎这才缓过神来,眉眼间尽是厉色,似是没有想到这对母子如此没有原则。
“大侠,我们孤儿寡母从来不得罪人,这帮人明显是冲着你来的,还请你看在我们孤儿寡母的份上,就放过我们吧。”花溪草说得一脸无奈,仿佛被逼的人是她。
花溪草也顾不上这么多,只见她一把将千机药推下去,大喊道:“你们要杀的人在这里,让你们领头的出来!”
话音一落,一道纤细的身影便逾过人墙,从天而降,是一个持剑的女子,模样俊俏,尤其一双桃花眼更是风韵十足。
“你是何人,跟他什么关系?”女子冷笑地问道。
“没关系,路上遇到,搭个便车而已。”花溪草连忙说道,一边示意萧宝贝退到她身后去。
“这样啊,我们可以不杀无辜,把他留下,你们就可以走了。”女子道。
“大侠,好汉不吃眼前亏,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花溪草在千机药耳畔低声,压着他步步朝前,萧宝贝则跟在他们身后,依旧一身戒备。
“你,别后悔!”千机药丝毫不像是被人胁迫的模样,只冷声警告道。
奈何千机药话还未说完,花溪草那掐住他脖颈的手骤然一紧,冷声,“要不是你一路多管闲事,我们母子怎么会流落这般田地!”
“真是不识好歹。”千机药冷哼道。
“还真以为自己是什么侠肝义胆之士?都死到临头了,废话还这么多,一会我擒住那女人,你自己想办法逃!”花溪草低声,话锋顿转。
“你……”千机药怔住了,似乎没有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一报还一报,就当了却了之前你救我们母子的恩情。”这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那女子面前。
“这位女侠,多谢不杀之恩。”花溪草说着,竟真的将千机药押了过去。
而就在这时候,花溪草从怀里不知掏出一个什么东西,只见他们母子二人,竟顿时凭空消失,那女子大惊,连忙擒住千机药,四下戒备,弓箭手都围了过来。
唯有千机药依旧一副闲适之态。
那女子并没有真的命人放箭,见的确寻不到那母子二人身影,便挥退所有弓箭手。
而她则是亲自绑上千机药压着他往前面马车去。
“阁主,请吧。”到了车前,她才厉呵一声,将重重将千机药推到车里,自己随即跟上,却没想到,她一进来,眼前顿时一片黑暗,想挣扎,想大喊,却也都来不及了。
千机药虽然并非真心实意想要被擒获,只不过为了引蛇出洞罢了。却也还是被她们母子的这出举动给惊到了。
她们到底是用的什么方法?竟能连他的视线都骗过了。
“说了会救你的,我决不食言。”花溪草笑着说道,只是那声音,竟有几分似曾相识。千机药有些愣,看向她蒙着罩袍的脸时,却恍然若无。不禁暗嘲,自己怎会将她与花溪草相提并论。
花溪草方才打的那一掌,力道并不大,女子也不过是就计装晕,此时得了空,当即一声惊叫,将外头所有的弓箭手全都引了过来。
花溪草倒是不惧,大大方方地掀起车帘来,将她推了出去,冷冷道:“我看谁敢动!”
前面众人,皆是满弓,却无人敢动。
“你!到底是什么人!”女子气急败坏道。
“放下所有弓箭,让他们都撤!”花溪草说道。
“你休想!”女子别过头,瞪她。
“你没有选择的权利!”花溪草说着,厉声道:“我数到十,不照做的话,我便取了她的左膀!”说着,抽出藏在脚侧的匕首,准确无误地架在了女子的左肩上,动作熟练而狠辣。
千机药看着她的挺直的清瘦背影,听着这些狠绝的话,第二次晃神了。
“大侠,你不是真被我娘亲吓着了吧,她就是刀子嘴豆腐心!”萧宝贝凑了过来,笑着说道。
千机药未曾搭言,只是道:“你们是怎么就凭空消失了的,又怎么到这里来的?”
“独家秘术!”萧宝贝说着,拉了他一般,力气之大,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外头,弓箭队为首一人终于下了命,这帮黑衣人训练有素,一会儿便将弓箭堆成了山,利索地点了火。人也撤出百米之外。
“把我们的人放了,带过来!”花溪草又说道。
不知何时,千机药的侍卫全跑了,要凭他们三人之力,甩开这帮黑衣人,安全抵达县城,可不简单。
花溪草是会些术法,可那都是对付鬼怪的,武功却不济,用在人身上,不过就是障眼法罢了。身旁又没有震天雷……
此时,她正站在炎炎烈日下,高高挽起袖子,一边扇热,一边打量着眼前一群黑衣人,而被捆着的女子则躺在地上,动弹不得,说话不了,只得拿眼瞪她。
半晌,萧宝贝才凑了过来,贱兮兮的说道:“娘亲,不如让他们将衣服也都烧了,看他们光着身子,还如何追我们!”
而千机药顿时睁眼看了过来,一脸诧异。
“那个……童言无忌……童言无忌。”花溪草略有尴尬地解释道。
“难道不是跟你学的?”千机药认真问道。
“当然不是!”花溪草解释道。
萧宝贝闻言,却是无奈一声长叹,稚嫩的小脸上愁云密布。
“身为刺客,也不知道保养保养身材……”
他竟还有闲心观摩起这些人来!
而一群黑衣人,全都双臂捂住身子,三三两两躲在一旁的草丛里,终于也没人敢理睬那带头女子的死活了。
花溪草满意一笑,将女子也扔进了马车。
千机药却道:“为何还要带上她?”
花溪草没有回答他。
“准备去哪里?”千机药又问道。
花溪草还是没有理睬他。
“你打算怎么处置她?”千机药耐性十足,继续问道。
“她就是我们这一路上的护身符啊,有她在,谅那些人也不敢轻举妄动。”花溪草认真说道。
千机药无比认真地点了点。
“你救了我一命,可想好要什么回报?”千机药看似随意的问道。
“大侠也救了民妇和犬子一命,我们这么做是应该的。”花溪草连忙答道。
“这么说,如果之前我并未没救你,这一回你也不会救我了?”千机药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当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花溪草如实回道。
“你倒是诚实。”千机药冷哼一声道。
花溪草手一僵,良久良久,脸上浮出了凝重的表情,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救了是义气,不救是本分。你又何须揶揄我?”
花溪草淡淡回到,随即却冷不防勒停了马车。满面不开心之色。
这突然的状况令萧宝贝险些就滚了出来。
千机药一身僵硬,缓缓转头,只见花溪草慵懒地倚在一旁,正一脸嫌弃的看着他。
“道不同,不相为谋。这里也安全了,大侠请便吧。我们母子也省的在拖累大侠。就此两不相欠。”
千机药从来没有遇上过这样的人,竟敢赶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