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璃雪揪着他的耳朵把他揪出房间,像是老师教训学生似的,“你刚才在干什么,为什么在我开会的时候走来走去?”
顾闯一脸无辜,“我只是出去拿个外卖。”
“外卖什么时候不能拿,为什么挑我正在开会的时候?”
“人家外卖员已经到了,不去拿岂不是不礼貌?”
“你趁我开会的时候走来走去就礼貌了?”
顾闯见她是真生气,脖子上的青筋都突出出来,冲她笑了笑,“你不是说我是你弟弟么,放心吧,他们不会多想的,来,尝一口我的顶级牛排,比你的牛肉拉面好吃多了!”
他用自己的叉子,叉起一小块儿牛肉,朝她喂了过去。
苏璃雪瞪他一眼,“别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以后不许在我开会的时候乱逛,不然我就把你交给风仝,让他把你千刀万剐!”
说完,苏璃雪就进了自己房间,顾闯在她身后幽幽的说:“最毒妇人心,好狠的女人啊!”
在风府住的那几天,苏璃雪一直都没睡好,回到自己的地盘,身体和精神都放松下来,躺到床上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睡到半夜,她突然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以为是有人偷袭,她下意识的握住枕头底下的腰刀,翻身起来,蹑手蹑脚的打开房门,小心翼翼的走出卧室。
暗黑的空间里,一个白色的身影蜷缩在地上,旁边散了一大片白色药丸,和几片杯子碎片。
苏璃雪打开客厅的灯,躺在地上的别人,正是顾闯。
他双手捂着腹部,面目极度扭曲,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往下流,看得出,他十分的痛苦。
苏璃雪赶紧跑过去,蹲下来,“顾闯你怎么了?”
顾闯睁了睁眼,指着身旁散落的白色药丸,“药……药……”
苏璃雪胡乱捡起几颗,重新给他倒了半杯温水,用力抱起他半个身子,“给你,药!”
顾闯张开嘴,一口把那些药吞了下去,苏璃雪赶紧给他喂了些水。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这样,不敢随便移动他,保持原状让他躺在地毯上。
见他脸色好了一些,手指搭在他的手腕上,给他把脉。
她的脸色越来越沉。
她不确定顾闯得了什么病,但是可以确定他已经病入膏肓。
他说他出国把病治好了,是骗人的,这个病全世界都没得治,出国更加确认了这个残酷的事实。
十几分钟后,蚀骨穿肠的疼痛渐渐退去,顾闯苍白的脸有了些血色,他自己双手撑地爬起来,歪在沙发上。
苏璃雪还在地毯上坐着。
“是不是很丑?”顾闯拨弄了一下头发,哑着声音问。
苏璃雪抬头看向他:“什么?”
“我刚才的样子,是不是很丑?”
苏璃雪看他的眼神开始变得复杂,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帅气的人什么时候都是帅的!”
顾闯整了整衣服,甩了下头,“你总算说了句实话。”
苏璃雪难得没有怼他,起身又给他倒了杯水放到桌上。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用不用送你到医院看看?”
顾闯勾了下唇,“医院如果能治好的我,我早去医院住着了!”
苏璃雪垂下眼,沉默。
房间里变得静悄悄,只有墙上的挂钟在滴答作响。
现在是凌晨三点一刻,外面万籁俱寂。
“苏璃雪。”顾闯轻轻叫了一声她。
苏璃雪抬头看向他。
“跟我谈一场恋爱吧!”
苏璃雪牵了牵唇,但没笑出来。
顾闯握着她给他倒的水,手指修长匀称,骨节分明,“长这么大,我还不知道恋爱是什么滋味。”
“我十四岁从老家出来,一个人在外面闯荡,卖过菜,卖过血,最艰难的时候,靠着捡别人吃剩的饭菜度日。”
“我家里太穷了,母亲残疾,父亲精神病,下面还有两个年幼的弟弟,母亲出车祸那年,我终于扛不住,走上夜场这一条路。”
“我抱怨过社会的不公,抱怨过父母为什么生下我,可是有什么用,这就是我的命,无论我怎么挣扎努力,都逃不过命运的掌控。”
“我这辈子见了太多的女人,丑的,美的,胖的,瘦的,老的,小的,我无一不努力迎合他们,配合他们,让他们爽,让他们高兴,可是没有一个人真正的爱过我。”
“他们以为给我钱,我就高兴,我自己也这样认为,所以我拼命的挣钱,往死里挣,我终于挣到了很多很多的钱,多到这辈子我都花不完。”
“可是我发现,我并不快乐,尤其发现自己得了不治之症之后,更是空虚的如同行尸走肉,我不知道人活着到底有什么意义,如果只是为了受苦,我宁愿一出生就死掉。”
“我出国看医生,那个医生给我检查完,问我人生还有什么遗憾,我都想不起来我有什么遗憾,我这辈子都是在为别人而活,取悦所有人,唯独没取悦过自己。埋藏了去世的母亲,把父亲送去最好的精神病院,给弟弟盖了新房子,做完这些,我的使命好像就完成了。”
“我服务过很多人,为很多人做过很多事,唯独没有真正恋爱过,我渴望爱情,渴望婚姻,渴望家庭,但这些,对我来说都不可能了。”
说这些的时候,顾闯并没有像想象中的那样痛哭流涕,他很平静,有种置身事外的超脱。
只是说到认识苏璃雪的时候,他的唇角向上扬了一下。
这是他全程唯一的动作和表情。
他本来打算做完苏璃雪这一桩生意就彻底收手,但命运之手在他想找人谈恋爱的时候把苏璃雪送到他的面前。
他见过太多漂亮的女人,以至于见到苏璃雪的第一眼,并没有觉得她长得多漂亮,打动他心的是她的傻气。
一个大帅哥躺在她的床上,不用付钱,不用负责,她竟然不想睡!
这跟地上扔了一堆钱不去捡有什么区别?
简直傻的冒泡!
苏璃雪听完他的讲述,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说话,只是眼神柔和的看着他。
顾闯被她盯看的有些心慌,“我没想破坏你的家庭,也没想跟你怎么样,我只是……“
他平静的心潮终于有了些起伏,垂下眼褶很深的眼睛,长睫在他眼周下方投下淡淡的暗影。
“我只是、只是想找个人爱我而已。”他哽咽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