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烫伤膏?有,隆再生的行吗?”
宏信的大嫂不知穿了几件羽绒服。
瘦瘦的身材臃肿得像一个大麻包抱着孩子,急忙接过话。
秀秀像下决心一样:“试一试吧,没办法。”
烫伤膏抹上后。
人龙确实好了一些,不在一口跟一口的吐气了。
鹏鹏带着人龙回到他的存身之处。
楼梯口下。
楼梯下面的一排桌腿上,本来桌腿上面是铺着一些书本的,怎奈这几天都点火取暖用没了。
他只好躺在一些桌腿上。
这些桌腿还是红红为他准备的。
以防凉。
红红见人龙要躺下了。
她急忙拿来自己用的一床毯子。
抢铺在人龙身下。
关切地说:“身上疼,别硌着,这条毯子能柔软些。”
有人端来一杯水。
喂人龙喝下了。
有人去外面端来雪,倒进大锅里。
有人往火堆里加进了柴火。
有人张罗做饭了,往大锅里加大地懒的冻肉。
有人去淘米……
屋内忙活起来。
烟气滔滔的夹杂着病人们的咳欶声,冷痛的呻吟声。
使得屋内的光线昏暗起来。
我默然的看着这一切。
看着婆婆冻得脸红通通的。
舀来一碗冻成坨的豆油,倒进大锅里,开心的说:“加点豆油,增加点热量。”
大锅里的肉还没有熟。
汤却开了。
热腾腾的土腥味飘出来了。
这时不知来自何处的两声嗡嗡又烦人的响起来了。
就像两架小直升飞机一样。
“大苍蝇——”
一个孩子高叫着。
“ 两个——”
苍蝇本是靠吸食汗液血液为生的。
近日来,酷寒爆至。
汗液便已没有了;
血液却都冻住了。
这些该死的苍蝇就只靠抢我们的食物饱腹了。
因为怕他们太脏。
所以大家都轮番看着食物。
可是它们却像盗贼一样,趁我们不注意。
偷。
但是却掩盖不住他们的飞行声音。
所以现在都变成明抢了。
据我估计。
我们的屋子里应该有十只左右的苍蝇。
他们飞行的太快。
而且那些复眼都灵敏异常。
我们每次打他都几乎落空。
只有人龙和小赵、有灵能消灭他们。
然而,他们却知道躲避这三个人了。
今天,这三人缺了俩。
而人龙又受了重伤。
这些聪明的坏家伙仿佛知道了一切。
所有的苍蝇 都奋不顾身的飞下来。
公然去大锅里抢。
它们也不怕烫。
这些几乎就像麻雀一样大的家伙。
变得太猖狂。
它们的六只腿脚飞下去就扯下来一块肉,然后叨着肉飞开了。
飞到了顶棚的某个隐蔽角落里,偷偷享用了。
为了保护食物。
我们那些年轻力壮的人们都轮着桌腿站在大锅边。
护卫着。
不时地抡起桌腿挥打苍蝇。
然而只听见那些桌腿相击的怦然声音,却没有一只苍蝇落地。
苍蝇们都从桌腿的缝隙间滑脱了。
那些大小伙子们气得骂着脏话。
互相埋怨,指责。
有一个小伙子甚至把桌腿打进了锅里。
溅了大家一身油汤。
也没有碰到苍蝇一根汗毛。
那些大苍蝇更兴奋了,不时地嗡嗡飞来,抢肉渣。
所有的人都气恨不已。
后来老头老太太也都参战了。
有的举着桌腿。
有的轮着苍蝇拍。
有的举着苕帚。
然而好几个人都摔倒了,也没有打到一只苍蝇。
大人叫骂。
孩子哭叫。
盆倾桌倒。
乱成了一团糟。
终于,小松忍不住了。
他掏出手枪。
对着麻雀大小的苍蝇,开动了扳机。
一只蹲在金色大吊灯上的大家伙,中弹了。
啪的一声掉下来了。
连同他抱着的一块肉。
“ 好好,打,松,给我揍,狠揍。”
杨局长气恨恨的喘息着。
支持小松。
于是小松就一枪枪的开始的点射。
打下来五只后。
他就不打了。
他舍不得子弹了:“局长,我得留几颗子弹……剩下的苍蝇给人龙留几只吧?”
这个夜晚,我们吃了一顿很丰盛的晚餐。
肉和米饭一锅出的大餐,都很满意,不再骂人了。
相偎相依的挤在一起准备休息。
门窗上的霜依旧白的恐怖。
厚的吓人。
气温似乎还在下降。
又有三个人病冻而死。
大家肃穆的把它们放到死难者的旁边。
悲戚的蒙上了一块儿布片。
寒冷随着黑暗的降临而继续加重着。
我靠在宏信身边感觉肌肤又一次冷得发痛。
宏信便号召大家尽力往一起挤,以便互相温暖。
于是大家又一次用力的相互挤到了一起。
我们就像北极的越冬企鹅一样。
公公和局长商议;“一小时一个人值班,以防止火会熄灭,女人不参加。”
他们很快就编出了值班人员名单。
第一班由宏达先值。
站久了,站累了。
大家就围着火堆席地而卧。
身下是各类板子以及我们全家人的四季被褥。
我感到疲倦,病痛。
刚刚要闭上眼睛。
就见宏茵一把抢过表叔向红红举起的一床鹅毛毯子。
宏茵短促的喊叫着:“她的脚早就好了,包着药布,怕什么冻?你不用就还给我,我还很冷呢。”
表叔看了看宏茵,又看了看周围的人们。
歉意的一笑:“对不起宏茵,是我太疏忽,宏茵,那么你拿回去吧。”
宏茵低着头谁也不看。
怒冲冲拿回毯子。
连头围在身上。
坐在火堆旁。
婆婆轻轻地叹息着:“茵茵,你怎么了?”
宏茵气冲冲地说:“我冷,冷的难受。”
公公爱惜地说:\\\"坐到爸爸这儿来吧,爸爸这儿暖和,来吧,和爸爸说说话。\\\"
宏茵似乎真的很难过。
起身坐到爸爸身边了。
我感觉到了她的抽泣。
公公疼爱的把她搂在怀里。
篝火燃得很旺。
大家紧紧的围在火边。
红红的火堆里不时发出噼啪的干柴爆裂声。
火光熊熊。
把它周围席地而坐着的人们的身影都映在了墙壁上。
笨拙的身影都又高又大。
看上去像一个个土堆儿。
可笑又怪异。
人们已不再哭泣了。
或许觉得哭也无益。
就连在我们面对楼梯口处,越来越多的冻死者排的队伍时,也是一脸的漠然。
不知道下一刻谁会躺在那里。
红红的脚并未全好。
被秀秀给包上了一个大沙发垫子。
虽然难看。
但是可以防冻。
红红忍着痛可以动了。
况且,如果不动就更冷了。
她一向对表叔敬而远之的。
此刻她的心思都在人龙的身上。
她让人龙卧在自己身边。
以方便自己照料他。
她给人龙喂汤喂水。
又把一块纸壳弯成半圆形。
护在人龙头部。
已挡冷风。
她并未看到表叔对自己的另种目光。
表叔的目光是专注地。
甚至有些喜意的看着红红。
英俊的眼神儿里投着微笑。
我闭上了眼睛。
想着表叔的眼神。
很是不悦。
他不应该打红红的主意。
当我再次睁开眼睛看他走的时候。
发觉他不知在哪里弄了个大布袋子。
他把烧完的木灰,已经完全没有了火星的,但仍很热乎的灰烬,装到布袋子里。
然后系紧了袋口。
他把布袋子放到红红身边。
示意红红坐上去。
红红马上就明白了用途。
她已被冻得抖个不停了。
便毫不犹豫的坐上去了。
并且真诚的道了声谢谢。
想到坐在那包灰烬上的温暖。
许多人开始寻找布袋子。
或者自己做布袋子……
鹏鹏也坐在人龙身边。
看着人们的举动。
不时地问着人龙的冷痛。
自己的指尖和脚尖都痛得发木了。
当轮到下一个人值班时,鹏鹏起身挤过来了。
他用痛苦的眼光看着火堆,看着人们在抢着热乎的灰烬。
灰烬不多,很快被人们抢光。
有的人甚至把带火星的灰烬也装进袋子里。
他打了一个哈欠,看了看我公公。
公公正对女儿低低地说着:“他到什么时候都是你叔叔,你要谨记着一点,爸爸的乖女儿……”
宏茵微微扭过头去。
火光下,宏茵的布洞眼里露出了微微的泪意。
怨毒的看着表叔和红红。
看到我在关注她。
她急忙 把包脸布往上提了提,遮住了自己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