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言轻在心底飞快盘算了一下这会儿再承认自己就是许言轻、并且面前这个变态会放过她的可能性,把“我就是许言轻”这句话又咽了回去。
她谨慎的盯着面前的男人,以及他手里不断蠕动的、草绿色的虫子。
徐京墨将她的神色变化尽收眼底,觉得好玩儿极了,捏着那条虫子一步一步像许言轻逼近:“这虫子本来是要用在你身后拿东西身上的……”
他抬起下巴示意了一下地上那具焦黑的尸体,然后摇着头装模作样道:“可是它实在是太不听话了,竟然吓唬你这么一个弱女子,所以我决定放弃它,把这东西喂给你……你说,我是不是很贴心?”
……
贴心个屁!许言轻在心里把面前这人骂了个狗血淋头:“死变态!明明就是你故意把那尸体的头弄掉来吓唬我的!”
她心里恨不得把这人送去跟那具尸体做伴儿,面上却不显露任何情绪,男人前进一步她就后退一步,坚决不让男人近她的身。
那男人也跟逗她玩儿似的,明明有能力控制她的行动,偏偏顺着她的心意追着她跑,直到把许言轻逼到屋内,嘴上仍旧假惺惺道:“青天白日的,你把我引到这屋子里来干嘛?该不会是想对我做点什么吧?”
说着又假意捂住了自己的领口,做出一副良家女子的温婉假象来。
许言轻被他恶心的够呛,但也忍着没接他的话,唯恐自己刚一张嘴就会被那人趁机把虫子塞进自己肚子里,然后在心里悄声问系统:“到了吗?”
束缘极惧活人生气,远远感觉到有人类的存在就会飞快离开,所以许言轻在来之前特地找林夭借了几张符纸,又临时抱佛脚学着用这些符纸摆了个困阵,用来困住束缘。
林夭说这阵的功效大约只有一个时辰,许言轻琢磨了一下,觉得两个小时足够束缘造成一场梦境,便兴高采烈的道完谢走了,早知道会碰上这么个变态,就应该跟林夭学个威力更大的阵法才对!
许言轻悔不当初,在自己提前设好的陷阱边缘停了下来,盘算着等男人走到她跟前时猛地攻击对方,让他顺势掉进自己的陷阱。
她计划的天衣无缝,可万万没想到男人一早就看出了她的企图,然后在离她还有三步远的距离停了下来。
“我猜猜……”徐京墨探头往许言轻身后看了一眼,嗤笑道:“你在那儿摆了个阵,等着我自投罗网呢吧!”
“……”
见许言轻一脸被说中了的气恼,又忍不住笑道:“我看上去像没脑子吗?你这可就伤我心了啊……本来可以再给你配颗糖的,现在嘛……”
徐京墨手上的虫子似乎是感受到了主人的心情,蠕动的更加兴奋了,看在许言轻眼里,也更恶心了!
她感叹了一番自己这是什么鬼运气,然后在心里安慰自己:“被发现也没关系,我已经不是第一天进入这个世界的许言轻了,我绑定的系统也不是最初那个废物系统了,我肯定能从这个变态手下逃走!”
系统:……好端端的,为什么拉踩我!
大概变态都有点特殊癖好,比方说看受害人惊慌失措什么的,眼前这个变态显然也有这个毛病,所以他只是把许言轻逼到角落,却没有第一时间对她动手,然后饶有兴致的观察许言轻脸上故作镇定的表情。
至于许言轻……
她简直爱死变态这些平时没什么用、关键时刻可能还会拖后腿的特殊嗜好了!所以她见徐京墨不上钩,也没太大的反应,而是换了个方向继续往后退,并在背部低到墙面的瞬间猛地将自己袖子里的符纸甩了出去。
林夭给她符纸时,考虑到她的实际情况,给的是傻瓜符纸——只要撕掉符纸右下角的纸片,林夭事先写下的咒语就会发挥作用。
符纸在被扔出去的瞬间变成了缺了一条腿的小人儿——但碍于他们行动根本用不上腿,所以缺了这么一条腿对它来说也没有实际影响——一脸冷漠的朝徐京墨扑了过去。
许言轻在百忙之中感叹了一句林夭的符纸真是跟他本人一样人狠话不多,然后低声喊了一句“跑”!
话音落地的瞬间,已然脱胎换骨的系统倏地发力,带着许言轻撞破墙壁便冲了出去。
许言轻一开始引着徐京墨往屋内退的时候,做得就是两个方面的打算——就算屋里的陷阱没能困住那变态,墙壁后面就是下山的小道,她还能在系统的帮助下离开,毕竟徐京墨几乎在前门等了她半个小时,谁知道那个变态有没有设什么陷阱等着她往里面跳!
许言轻心里的小算盘打得震天响,结果下山的路她将将跑过一半儿就被徐京墨从身后追了上来。
“倒是我小瞧你了!”
徐京墨脸上一直挂着的意味不明的笑此刻完全收了回去,眼神阴狠的瞪视着许言轻,瞧见她又要伸手用那些难缠的符纸,立即抬手钳住了她的手腕,威胁道:“你要是再对我用那些东西,我就把你的脸划烂!”
许言轻:“……”
她以前觉得这男人似笑非笑的时候像个变态,眼下这人不笑了,一张脸完全沉下来的时候又可怕的要命,简直像是下一秒就要抬手掐死她!
所以许言轻沉默了一会儿,真诚道:“要不你还是笑笑吧,你不笑我害怕。”
“……”
徐京墨没想到到了现在这人竟然还有胆子跟他提条件,当下便愣住了,不过很快又回过神来,勉强抬起了半边嘴角。
不过他这会儿形容狼狈不堪,又实在笑不出来,强行勾着嘴角的表情要多诡异就有多诡异,以致许言轻下一秒就又反悔了:“算了,你还是别笑了。”
“……你逗我呢?”徐京墨的脸色又一次沉了下来,眼睛一眯,一句废话都不愿意跟许言轻讲了,一手捏着她的下巴逼迫她张开嘴,一手把虫子递到了她嘴边。
许言轻嘴巴闭不上,只能左右不断晃着脑袋躲避徐京墨的手,同时含糊不清的说着什么话。
徐京墨听不清,也不在意,不走心的问了句“你说什么”。
他没听到许言轻的回答,却听见身后倏然响起一道冰冷的男声:“她说,让你放开她!”
话音刚落,一道剑气贴着他的手背蹭了过去,下一秒他手背上便出现了一道两指宽的伤口,徐京墨脸色一凛,身子飞快后退,然后就见一条影子转瞬出现在自己和许言轻中间,目光阴冷的瞪着他。
来人嘴唇抿成了一条线,眼尾红色的印记若隐若现,指甲在顷刻间已经长到了半指的长度。
许言轻捧着自己泛酸的下巴揉了半天,在沈钺身后探出一颗脑袋,狐假虎威道:“我说,劝你早点放开我,我未婚夫来救我了!”
沈钺闻声背影一僵,却没有回头,依旧阴森森的盯着对面的男人。
许言轻是在被徐京墨追上的瞬间听见系统的声音的——“检测到沈钺出现在寺院前门,预计将在三分钟内抵达。”
所以被追上之后她才没有让系统帮自己逃跑,而是十分的作死开始在徐变态的底线上翩翩起舞。
徐京墨这会儿也回过味儿来了,视线危险的从许言轻脸上扫过,却被沈钺侧过身子挡住了,然后无奈将目光定在了沈钺脸上。
他早从旁人那儿听说过沈钺的真实身份,当下也不敢轻敌,嘴边一直挂着的笑缓缓沉了下去,手指无意识抽出了插在腰后的扇子。
“沈公子……”他说着寒暄的话,紧绷的身体却连一秒都没有松懈下来:“久仰大名。”
沈钺没理他,目光随着徐京墨把虫子重新塞进陶瓷罐、又放回自己怀中的动作移动,嗓音低沉道:“蛊虫?”
“沈公子好眼力。”徐京墨没打算跟他纠缠,一边说着废话拖延时间一边在脑子里勾勒逃跑路线,可惜他心里的算盘一眼就被沈钺看破,然后露出了一个嘲讽的笑。
许言轻沉默半晌,在沈钺背后冲徐京墨比中指,强行给自己找存在感:“变态!让你不见好就收!让你有特殊嗜好!反派死于话多这句话你没听过吗?”
徐京墨呵呵冷笑两声,额上青筋被气得一跳一跳,却还得忍着,假装自己是个聋子。
三人之间气氛一触即发,但不知为何,迟迟都没有人先打破这片平静,只听得见许言轻一个人躲在沈钺背后嗖嗖的用语言放冷箭。
“死变态!后悔了吧?还喂我吃虫子?你看看那虫子到底会轮到谁吃!”
“还有那个尸体!让你吓唬我,我待会儿就把它的脑袋绑在你脸上,让你日日夜夜做梦都是那张烧得炭黑的脸!”
许言轻一朝小人得志,整个人尾巴都恨不得翘到天上去,然后就见沈钺半侧过身子看向她,语气淡淡道:“你想喂他吃那个虫子?”
……倒也不必。
徐京墨闻声脸色霎时一变,却克制着没有出声,只是踮着脚无声往后又退了两步。
“嗯。”许言轻深谙仗势欺人的理儿,冲着沈钺一个劲儿点头,点头的同时还不忘朝徐京墨重新比中指。
“你……死……定……了……”她一字一顿的做口型,见对面的徐京墨脸色难看的跟院内那具尸体有一拼后忍不住快乐的笑出了声。
“好。”沈钺也把色迷心窍的昏君样儿演了个十足,见许言轻点头就重新看向了徐京墨,手腕同时一动,一把四尺三寸的长剑便出现在了他手上。
沈钺一贯的偏好便是用剑,但又嫌这么长一把剑随身带着不方便,便寻了法子将剑融进身体里,待用得上了再用法力凝出剑身。
许言轻一直觉得他这个技能是装逼的一把好手,今天又无端从中看出了几分帅气。
但显然对面的徐京墨并不能跟她感同身受。
他脸色惨白一片,嘴上说着“打打杀杀的多伤和气”,握在扇柄上的手指根根用力,几乎能看见凸出的关节,随后眼珠子一转,计上心头。
沈钺平时话虽没有穆安多,却也不比林夭那么少,恰好属于正常人的范围,打架时话却少到了极致,双眼一眯就朝徐京墨冲了上去。
徐京墨抬手挡了两下,不怎么走心,但也不太松懈,顺着沈钺打他的力道一连往后退了好几步,然后在沈钺又一次冲上前时猛地动手将怀里的陶瓷罐往反方向大力扔了出去。
沈钺视线下意识跟着他的动作跑偏了两秒,等他再回过神时,徐京墨已经借着这几秒的空隙又往后退开了几十米远——他先前已经被沈钺逼出了不远的距离,现下又主动后退几十米,一时间已经距沈钺有了百米,而这个距离已经足够他在沈钺再一次攻来时逃开。
“我是个文人,”徐京墨“刷拉”一声展开扇面,遮住下半张脸,声音隔着百米距离和扇面阻挡有些失真,但许言轻还是在系统的帮助知道了他在说什么——
“他笑了一声,声音很短,你可以想象一下电视剧里霸道总裁那种笑。”
系统尽职尽责的向许言轻进行实况转播,生怕许言轻不能切实领会到徐京墨的意思,连语气表情也一道转播了,“然后扇了两下风,动作有点儿娘,说打架一事不符合他的身份,要你们改日再会。”
“哦!他还吐了口血,不过被扇子挡住了,没让我们看见。”
许言轻:“……你倒也不必戏这么多。”
她有些无奈,心里吐槽了一会儿系统突如其来的表演欲,又开始在心里嘲笑那变态的智商:“我就说变态大多是弱智,连我们在诈他都没看出来!”
许言轻说着,尾音得意的上扬。
沈钺之前中毒被穆安他们封住了经脉,至今没有撤封,即使用了引龙书也不过空有其表,所以沈钺始终只是同徐京墨对峙,并没有动手,好在单是外溢的魔气已经足够唬人,徐京墨又没什么见识,竟然真被吓着了。
而她和沈钺想要的,从一开始就是徐京墨手里那条绿色的虫子——她提到虫子时偷偷在背后拧了一下沈钺的腰,在他扭头看过来时又强调了一遍:“我想让他吃那条虫子。”
沈钺当即了然,复又转身朝向徐京墨。
“我和沈钺简直是当代默契大家,被绑住双人跳水都能在百般不情愿下为国家拿回一枚金牌的那种。”
许言轻正在心里跟系统嘚瑟,一抬眼就见沈钺已经接住了那个陶瓷罐,然后转过身冲她晃了晃自己的右手。
落日余晖洒在他脸上,晕出一层又一层的光影,衬得这个人在好看之余又平添了几分不可亵/玩的神圣。
但……
许言轻轻快的朝他跑过去,停下来时踮着脚用头顶在沈钺下巴上凑了两下,轻而易举就将他从仙境拽入了凡尘。
这个人……是我的了。许言轻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