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凑个桌吗

风独摇无理取闹,坚持慕习凛跟叶潽有一腿,被慕习凛哭笑不得的哄了好半晌才终于消气,“哼”了一声傲娇的表示自己大人有大量,就不计较他居然记着别的女人这事儿了。

慕习凛宠着她,居然真的一本正经的跟风独摇的道了歉,搞得作了一天的风独摇率先不好意思起来了,心里喏喏的想着虽说自己昨夜确实被欺负得惨了点,但这一天下来慕习凛被她折腾得也不轻,正想着要不就这样算了,却见慕习凛不知悔改的附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听得风独摇脸色青一阵儿红一阵儿,咬牙切齿的想着她就不该心疼慕习凛,反正到时候遭殃的总是她自己!

她恼羞成怒,恨不得在慕习凛脑门上写下“丧尽天良”四个字。

末了一转头见叶潽居然还在看向自己这边,顿时恶向胆边生,凶巴巴的问道:“看我干嘛!”

叶潽支吾了两声,不知道该怎么说。

她又转头看向温洱,从对方习以为常般没什么变化的表情中看到了和自己如出一辙的困惑——她明明记得距离庙会只过去了三天,怎么转眼就变一个半月了?难不成山上的时间流速和山下不一样?

叶潽满脸欲言又止的张了下嘴,下意识看向温洱寻求认同,看到一半儿又猛然意识到温洱的感觉大概率跟她是一样的,所以已经转到一半儿的脖子硬生生掉头,对准了阎道年。

阎道年不知误会了什么,对上她的视线后诡异的沉默了两秒,才真诚的对上叶潽的眼睛道歉:“不好意思,本来打算庙会第二天就去找你的,但那段时间被琐事绊住了脚抽不开身,直到今天才得了空闲……”

说着眼睛里流露出的歉意更明显了几分。

然而叶潽已经顾不上思考他语气中的抱歉是真情流露还是逢场作戏了,因为阎道年虽然没有明说,字里行间却准确的透露出一个信息,就是风独摇是对的,今天距离庙会确然已经过去了一个半月之久。

叶潽堵在喉间的话卡了一瞬,同时对自己的记忆产生了怀疑——难不成真是她记错了?可……

她又转头看向温洱。

温洱忽略她殷殷切切地目光,似乎对时间究竟过去了多久这一问题并不感兴趣,只是若无其事的抬手在桌面轻轻扣了两下,对他们再说不完话这一行为表达了不耐。

叶潽:……

唯一的队友一副置身事外的态度,指望不上,叶潽又没有傻到主主动去问阎道年、暴露自己与众不同的程度——且不说这一群人中究竟是谁的认知出了问题,万一真是她……叶潽飞快转动的脑筋顿了一顿,垂下眼来。

她没再纠结这一问题,简单跟风独摇道了声歉就绕过他们继续往前走去,然后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在桌前坐下。待得三人全部落座,叶潽视线从另外两人脸上扫过,想了想,突然出声叫住了跑堂。

酒楼的跑堂一贯机灵,被人叫住后立马换上一副笑脸迎上去,问叶潽有什么地方需要帮助。

叶潽勾了勾唇,没有明说,侧面问了那跑堂一个问题。

跑堂“哎哟”一声笑出来,道:“瞧您这话说得,那戏班子都走了一个多月了,您喜欢呀?那可惜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请来这么一帮子原班人马再来咱这儿唱一回戏呢!”

跑堂爽朗的声音在大厅上空响起,叶潽也客气的朝对方回以一笑,一颗心脏却一点一点沉了下去。

风独摇、阎道年、酒楼的跑堂,都说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半月,说明时间流速对山下的居民而言确实是一样的,而她和温洱对于时间的认知相同,这说明山上的时间流速大概真的跟山下不同?

这叫什么?叶潽有些不敢相信,山上一日城中半月?

叶潽愁得不行,当着阎道年的面又不好多做表现,一转头发现温洱的心思丝毫没往这事儿上放,正专心致志的挑剔这里的饭菜,只尝了一筷子青菜眉毛就皱了起来,脸上明晃晃的写着“这是什么东西”几个大字。

他神情不悦的放下筷子——筷尖儿磕在盘沿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惊得路过的跑堂一愣,下一秒便十分懂事的停在了温洱跟前,问他饭菜是不是不合胃口。

温洱确实觉得不太合胃口,但这种不合胃口又跟饭菜本身的味道没多大关系,纯粹是因为看见阎道年一脸自如的往叶潽碗里夹了一块儿肉,他看着不爽罢了。

可这个理由又实在说不出口,温洱拧着眉表情不善,盯着面前的菜色看了好一会儿才黑着脸说了句“没有”,说完后脸色却更加难看了,仿佛生怕别人看不出他这话说得违心似的。

跑堂的自然也看出来了,但温洱一看就不好惹,跑堂的没道理给自己惹麻烦,听他这么说之后应了句“有事儿您叫我”后便飞快跑了。

温洱瞧着对方避之不及的态度,心情复杂。

三个人就像赶上了酒楼高/峰期于是被硬凑在一桌吃饭的陌生人,谁都没有吃尽兴——温洱忙着生闷气,叶潽忙着思考人生大事,唯有阎道年兴致好点儿,遇上什么好吃的都会主动夹给叶潽尝一尝,奈何叶潽心思不在这上面,每次都囫囵吞下去,连个味儿都没尝出来就敢大着胆子跟阎道年夸好吃。

久而久之,唯一活泼的阎道年也沉默了下来,专心盯着自己面前这一盘凉菜。

好不容易熬到了一顿饭结束,三个人一个比一个心累。

叶潽跟阎道年说了再见,跟在温洱屁股后头亦步亦趋的往山上走。

一天未见,野猪已经用鼻子在地上拱出了一个浅坑,叶潽心里装着事儿,走到那个坑前停下来看了两眼,又毫不留情的抬脚把坑给填平了,末了还踩上去蹦了两下,力图把地面铺的平平实实的。

然后摆出一张恶霸似的脸回屋去了。

她身后,一只野猪突然失去了梦想。

叶潽关上门就急吼吼的拉着温洱往床上坐,想跟他讨论一下有关这个时间认知的问题,温洱看了她一眼,听她琢磨了半天想出了一堆不着调的猜测,忍不住对她的智商产生了怀疑。

叶潽还没意识到自己被嫌弃了,正眼巴巴地看着温洱,希望对方能从自己刚刚提出的五点猜测中挑出一个可能性更大的。

温洱一个都挑不出来。

虽然他如今也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他可以肯定的是理由绝不是叶潽口中的“城里的居民全都吃坏了脑子”。

不过城里现今的情形,比居民全都“坏了脑子”也强不到哪儿去。

关于两方时间线为什么不一致的问题,叶潽没从温洱那里得到什么有用的反馈,靠她自己也想不出什么靠谱的理由,于是这一问题就被暂时搁置了,日常只剩下跟温洱讨论今天吃点什么,再应付一下时不时往山上跑的阎道年。

直到有一天,叶潽又送了一个迷路的村民下山,返回时一眼就看到了等在路口的温洱。

叶潽基本已经习惯了每次自己引路时温洱都会在这个地方等她,因而见着他了也没多惊讶,三两步走上前去冲他露出一口大白牙,抬了抬下巴雀跃道:“走吧。”

温洱留在原地没动。

叶潽走出半米才发现温洱并没有跟上来,奇怪的扭过头去,正要张口就见温洱面无表情道:“城里发生瘟疫了。”

原本热热闹闹的庐城一夜之间变了样。

街边摆摊的小商小贩没有了,心性不定的小孩儿被关在家里严令禁止出门,叶潽在街上走了一圈,除了她跟温洱,再没见过第三个活人。

这次的瘟疫据说是从京城那边传过来的,看情形倒是不太严重,就是传得十分吓人,惹得家家户户连个窗户都不敢开。叶潽就这么转了一圈,觉得照这么下去,这些人就算没有染上疫病,多半也要因为没有新鲜空气而被憋死!

她扭头跟温洱说话,张嘴的瞬间却突然愣住了。

视线尽头阎道年手里举着一把剑,剑刃往下滴血,有一两滴落在地面炸开一朵艳糜的花。

阎道年眼睛眨都不眨,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妖物,脸上是隔着一条街都能让叶潽忍不住打寒颤的冷意。

叶潽从没见过这样的阎道年。

她认识的阎道年总是温和的,一双笑眼微微下垂,连说话都要顾及她的心情。可眼前这个阎道年像是她认知里的那个阎道年形象的对立面——离得远看不清那是个什么妖物,只能瞧出它受了伤,捂着一条胳膊不住地磕头想要阎道年饶他一命,可阎道年从头到尾连表情都没变一个,手起刀落的干脆。

甚至担心血滴会溅到自己身上,下手时幅度微小的往后退了一步。

小妖眨眼间失了性命,阎道年却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随手从怀里抽了张手帕出来擦剑上的血,画面诡谲中还透露着一丝美感,然后他把脏了的手帕往地上一扔,刚好盖住那妖精的脸。

阎道年垂眸看了一眼,还没来得及有下一步动作背上却猛然一沉——有人跳在了他背上,两只胳膊从身后绕过来圈住他的脖子,然后把脸凑过去搁在他颈间笑嘻嘻的说话。

阎道年皱了下眉,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耐,右手往背后一伸,也没见他怎么使劲儿,先前趴在他身上那姑娘就被他一手搂着搁在了地上,然后飞快向后撤了两步保持距离。

那姑娘不死心,见阎道年后退自己又追上去,却被前者冷得几乎要结冰的脸色吓得停在原地没敢动,委屈的垂了下眼,嘴巴一张一合的埋怨阎道年不近人情。

阎道年没理她这些小动作,拧着眉不知道又说了句什么,然后一转身走了,那姑娘被留在原地,气得恨恨跺了下脚,望着阎道年的背影咬牙切齿骂了句脏话,最后却还是不甘不愿的追了上去。

只不过临走前也没忘记把现场清理干净。

两人都没看见这边的叶潽和温洱,倒省了一场彼此都尴尬的偶遇。

叶潽半晌才回过神来,转头“呵呵”跟温洱干笑了两声,说“没想到阎道年还有这么一副面孔”。

语气里倒是听不出任何情绪。

温洱看了眼她的脸色,见她不像是在强颜欢笑就不感兴趣的移开了视线。

叶潽碰了个不软不硬的壁,不高兴的扁了下嘴,抬眼看见温洱就差把“别理我”三个字刻在额头的脸,更加气不顺,于是迁怒的重重冲温洱“哼”了一声。

她刚刚虽然看见了一个跟平常不太一样的阎道年,但说实话并没有在她心里掀起任何波澜,甚至她看着温洱冷下来的脸色,心里还在想同样是冷脸,温洱就跟他这种浮于表面的冷法完全不一样——温洱的冷源自于他似乎对任何事情都提不起兴趣,看这世界就像看一个始乱终弃的负心汉。

叶潽被自己的形容逗乐了,偷偷看一眼温洱因为自己频繁偷看而不自觉皱起来的眉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温洱眉头皱得更厉害了。

这场瘟疫约摸持续了三个月。叶潽没帮上什么忙,对她来说她好像就在家里跟温洱胡闹了两天人世间三个月便过去了——

阎道年肉眼可见的瘦了一圈,下颌线都比从前更明显了,被叶潽直勾勾的盯着看时还不好意思的摸着自己的下巴笑了一声,问自己是不是瘦得脱相了,不好看。

叶潽其实没这么想。

毕竟好看的人无论是胖是瘦都能看出精致的骨相,她只是在想她当日在城里撞见阎道年时,他若是跟如今一样瘦,冷下脸时应该会比当时更吓人。

毕竟如今他削瘦的甚至透出了几分刻薄的凌厉。

但最后这话她也没说出口。

她始终没跟阎道年提起过自己偶然间看到的那一幕,也没有问那个看上去跟他关系好像很亲密的姑娘究竟是谁,他们又是什么关系,她就只是看着阎道年脸部线条的轮廓,声色清冷的说了句“确实瘦了不少”。

末了又别别扭扭的补充了一句“多吃点”。

阎道年愣住了。

他没想到能从叶潽口中得到这么一句关心,虽然说得人一脸为难,好像这简简单单一句话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但他还是很开心,甚至望着叶潽突然恼怒的朝自己瞪过来的那一眼莫名其妙笑出了声,然后问:“那我以后能跟你一起吃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