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梓禾曾经去过很多地方,身边总有个如影随形的人,那就是幽夜。
曾几何时她以为,不管他们以后去什么地方肯定都是夫妻一起,可现在世事变迁,万万没想到他们才成亲不久居然出现如此噩耗。
得了嗜血病又如何,嗜血成性又如何,他是自己的夫君,他走哪她这个妻子就去哪。
一路沿着那些闹过灾病的村子向尤和国而去,但凡幽夜曾经停留过的地方她都会留宿一宿,梦中有过去的美好。
等到她一路如此行到尤和国,却是一个月过去了。
距离幽夜发狂宣誓从此背离东擎国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两个月。
尤和国还是从前的地方,全俨然变了许多。
当它的主人改变心意打算长留于此的时候,国内的百姓无不人人欣喜。
只是当幽夜真的背离东擎国,背离沐府,背离他所珍爱的人,国中百姓幸福了他却一点也不幸福。只有时常能接近幽夜的人才知道,这个日趋沉默的男人心中装着一个人。
又是一年夏天,蝉鸣声恼人,整个尤和国都穿起了短打和清凉的长衫,唯独幽夜还穿着厚布衣裳将自己装点的厚重严谨。
其实离他最近的席慕蓉才明白他这样做的用意,那伤口她再劝,不管用了多少好药,最终还是留下了再也去不掉的疤痕。每次她敷药幽夜就会用这种办法将伤口紧紧捂着,时间一长,那个伤口出脓溃烂,最后留下一道很深的疤痕。
那疤痕现在看来有点触目惊心,实在是离心脏很近,让人每每看见这条疤痕就觉得幽夜是个有难言之隐的男人,他的过去一定闻者伤心。
的确如此,幽夜离开了沐梓禾根本好过不到哪里,除了愈发嗜血之外,没人能走得近他的内心,他开始变得对一切漠不关心起来,只做高高在上的掌权者。
“哥,好久没听到她的消息了。”席慕蓉捧着她才做的马蹄糕过来。
这马蹄糕用冰冰过,在夏天吃清凉爽口,还去除了油腻的滋味,幽夜很爱吃。
让席慕蓉担心的却是,自家哥哥回到尤和国形单影只得好像失去了对一切的兴致。
比如说过去他还爱笑,现在却不了。
他始终一副深沉的样子,眼睛鲜红地直视远方,也从来没人知道他在看什么。
过去和幽夜接触过的人都回来描述,幽夜越发深不可测了,让人忍不住畏惧。
“嗯。”幽夜看了一眼马蹄糕,没说什么,眉心皱着已经留下深刻的痕迹。
全国上下都怕幽夜,唯独席慕蓉不怕。
她不开心地站到幽夜面前,挡住了他的视线。“哥,做得好不好吃你尝尝才知道啊,你给我个面子试吃看看啊。”
“不想吃。”幽夜毫不犹豫地说。
席慕蓉顿时受到不小的打击,整个人都泄气了。“哎呀,哥哥,你到底要怎样才能重展笑靥?当我求求你了好吗?吃点东西,开心就开心,不喜欢就不喜欢,嗯?”
“嗯,知道了,你有心了。”幽夜好歹开口了,席慕蓉刚弯起嘴角。
哪知道下一句紧接着就是,“好了,我知道了,你可以走了。”
“哥!”席慕蓉气坏了。“这就是你给我的反应啊。”
席慕蓉不走,幽夜满耳朵都是聒噪的声音,他是知道妹妹的性格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拿她没办法只好自己走了。
“你不走,我走。”幽夜淡淡说了一句。
在起身离开王宫城楼的时候,他偶然往人群一瞥,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她。
幽夜眯起眼睛,一时间脑子一片空白,就想往下冲,去面对面见那个他魂牵梦萦多时的人。
“诶,哥你干什么啊。”席慕蓉不明白哥哥怎么一下子有情绪波动了。
她正要往幽夜目光落处看,幽夜就想受惊一般收回目光,脸色很难看。
他马上朝相反的方向离开,席慕蓉眨巴眨巴眼睛。“哥这是怎么了,像女人一样善变。唉,自从和嫂子分开,这脾气真的越来越怪了。”
城楼左边的梯子是直通外界,右边的梯子是通向王宫。
刚才幽夜无法自制地朝左边的梯子跑去,想去见她,但是被席慕蓉大咧咧地惊扰,他马上找回了自己一直以来的怨愤。
还见她干什么,自己被她害得还不够惨吗。
幽夜赌气一样地不去看不去想,整个人又变冷了不少,直直朝宫里深处走去。
“今天宫里戒严,所有人禁止出入。”幽夜还觉得不够,下了一条命令。
对此毫无知觉的沐梓禾一心往王宫方向去了。
“对不起,让让让让,我要进宫。”
“诶诶,姑娘这里不能乱闯。”
沐梓禾风尘仆仆,早已没了当初的靓丽的样子,现在她又累又饿,刚才进城的时候又太激动,一不留神被人拿走了盘缠。
现在倒好,吃住都没了地方,既然到了地方,沐梓禾更不打算在王宫外住。
可是没想到,她才要进宫就被人拦住了。
“你们为什么拦着我,尤和国的王宫不是可以让我随意进出的吗?”
“姑娘你这是怎么说的?还随意进出,随意进出还要我们这些护卫干什么。去去去,别闹了,尤和国虽然不如其他四国,但也有王家威严在,任何人不许亵渎。”
沐梓禾很激动地指着自己道,“我知道,我都知道,我就是你们的王后啊。我是你们的王后,怎么不能来尤和国。你不认识我吗?最初是夜和我一起建立这个尤和国的啊,尤和国尤和国,幽夜沐梓禾各取幽字和禾字的谐音而来的,你们不会不知道的。”
沐梓禾本以为这么说就能得到放行,但她没想到宫中全戒严,幽夜不许任何人出入,更别说护卫得知她王后身份就放行了。
“姑娘啊,你说的是有理。不过你也别蒙我们哪,王会来就宣布他没有王后了,王后已经不存在了。你说你是王后,你说你和王一起建立尤和国?你别搞笑好不好?以前的王后那可是沐大将军的女儿,大家闺秀啊,哪像你呢?一身风尘,还好意思说自己是王后,你也太小看我们的眼力了。”
然后护卫们毫不留情地喝斥沐梓禾离开,不离开他们就要动粗了。
实在没办法证明自己的沐梓禾只好走开,皱着眉头看着王宫方向。
她以前走到哪都和幽夜一起,他们两人凭形影不离这点就够醒目了,况且幽夜在该高调的时候就高调,出行全都有安排,在尤和国从没人敢阻拦他们。
这又算什么,难道没了夜,她这个同样有份建立尤和国的人就可以不存在了吗?
沐梓禾不甘心,但是王宫一连戒严好几天,之后她使尽浑身解数也不能靠近王宫,那些守卫王宫的护卫都认识她了,不管她怎么解释,就是不愿意放行。
掏出东擎国的皇家信物,这些从来没听说过的护卫也认不出来,更别提放行了。
这可怎么办呢。
“王要出行!王要打猎了,你们听说这个消息没啊。”
“啊,你说王要出行?这可是开天辟地头一遭啊,王从来不是享受的人。”
“不管怎么说,那天王出行一定浩浩荡荡的,我要去瞧个热闹。”
“嘿,算我一个,我也去……”
沐梓禾面前的酒馆里头忽然出现人们兴奋的叫声,她仔细听着,眼睛亮了起来。
这些天来她身无分文,都没吃东西,忍饥挨饿睡也睡在荒凉的桥洞下,还差点被乞丐欺负。要不是她也有武艺,几个成年乞丐也不是她的对手,说不定她现在暴尸荒野了。
“夜,我这么辛苦才能见你一次,我绝不会浪费这次机会的。”
沐梓禾心中转念一想,就有了个主意。
而幽夜在宫里也是心怀期待和愤懑,一方面既期待沐梓禾的出现,也想抓住她问个清楚。他相信这些天沐梓禾应该明白自己戒严宫闱的目的了,他们都冷静好了,再见面一定会有个难忘的场面。
让幽夜万万想不到的是,当他真如约出猎的时候,车队才经过大街就被一个昏倒在所有人面前的女人惊住了。
“什么人敢阻拦王的车架,死罪!来人,拖出去别碍了王的眼。”
在那些不容情面的护卫的拖拽下,那个女人露出了自己有些邋遢的面目。
幽夜坐在高头大马上,正好看清楚了女人的脸。
居然是她!
“沐梓禾,沐梓禾。”幽夜顾不得百姓们的目光,跳下马来救下这个女人。
他反复叫着沐梓禾的影子,这个昏倒的女人也确实是沐梓禾。
沐梓禾本来想有个好的见面环境的,可她低估了自己的身体。
女子身体娇弱,别说后天用珍稀药物提升了体魄,实际她就是个女人。
长时间忍饥挨饿,又有心事,铁人也会倒下。
所以在幽夜出行这天,沐梓禾只来得及冲到前面就眼前一黑倒下了。
正因身边的百姓都嫌弃她,害怕她倒下会连累自身,这才出现一个醒目的真空环境,如此引人注目,这也是倒下后的沐梓禾没想到的。
若是她知道会有这出,早就窘迫地钻地缝里了。
“起驾回宫。”幽夜把了一下沐梓禾的脉象,发现并没什么事,他顿时皱起眉来。
往往诊断不出来的病才麻烦,他连忙折返回宫,召集尤和国的大夫。
“什么?你说她是饿昏的?”幽夜看着昏睡中的沐梓禾,不可思议地直摇头。
大夫的脸上也挂着斗大的冷汗,“事实确实是这样啊王。这位姑娘就是因为有心事,心火燥郁之下体虚,再加上不仔细保养风餐露宿的,不利于身体健康。后来忍饥挨饿更是加速这位姑娘的生病现象,邪风很容易入体,此刻姑娘可能是由于见到了王所以心情大起大落一急之下昏倒。”
“原来如此。我知道了,有劳大夫。”
幽夜送走了大夫,看着昏睡中的沐梓禾气得说不出话来。
真是个傻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