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饭是奶奶做的,一大锅酸菜玉米糊糊。自家腌制的土酸菜,又酸又脆,闻着都能酸出口水,混着玉米粉和大米,放了浓浓的猪油,就着红油拌过的榨菜,特别就口。
李棉最爱就是糊糊舀完后锅底那层锅巴,金黄色,又香又脆。李奶奶给她铲了一大块,吃完糊糊,李棉拿着锅巴到旁边大奶奶摆的桌子旁乘凉。
大奶奶是李棉爷爷的前妻,因为没有生育,所以爷爷和她离婚,并把这院子分了一半给她当赡养费,大奶奶的亲戚都在外地,住的近点儿还能互相照应,这也算是爷爷对她的一种关心。李奶奶也是离过婚的,在嫁给李爷爷前还有过两个女儿,跟了李爷爷后,又生了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在那个年代离婚很少,李奶奶一个女人自己到市里去离婚已经算是个女强人了,李奶奶这种明理的女人和大奶奶也还能相处,两家有什么好吃的也会给对方端上一碗。李棉从小在大奶奶那儿蹭的饭也不少,大奶奶有一个养子,不过没住在这儿,所以大奶奶对李棉还是很不错,有拿她当自己孙女的意思。
李爷爷过世后,大奶奶就更爱种花了,院子里以前的桔子树,樱桃树和枇杷树都被移栽到远一点的菜园子里,剩下的土地被她围城个花圃,种的都是自己喜爱的花。大奶奶很爱花,连水沟旁边都撒了些一季的花种。这个时间也正开得热闹,高高地枝干,长片长片的叶子边躲着一串串黄色小花,这种花晚上八点半准时开,早上八点半准时合上花苞,大奶奶也不知道名字,就乱起了个八点半。
大奶奶已经吃过饭了,坐在小桌子旁摇着把大蒲扇,李棉搬了个木头小凳坐到旁边,边咬着锅巴,边嗅着八点半的馨香,别看这花貌不惊人,香气却堪比茉莉。
“大奶奶今天八点半开得真多,特别香。”李棉笑的眼睛眯起,这么安静甜蜜的夜晚好久没有过了。
大奶奶嗯了一声便没再说话,自顾自摇着蒲扇。
李棉也不在意,她知道大奶奶是个面冷心热的人,唯一宝贝的就是她的房子和这些花。前世李棉不懂事,老偷偷摸摸去摘院子里的花,被大奶奶训的不少,这一世这些花都很稀罕又好看,李棉却不打算去碰她们,必定别人宝贝的东西,如果你惦记着,怎么也是种掠夺。
夏天晚上的风很凉快,特别是农村,凉风习习,加上蛐蛐的叫声,李棉总怕是一个美梦。
“小棉,洗脸了。”收拾好碗筷的李妈妈叫道。
“哎!就来。”端起小板凳对一旁的老人说道:“大奶奶我回去了。”
“等一下。”大奶奶叫住李棉,将蒲扇放到小木桌上,在八点半的高枝条上掐了两朵小黄花递给她,“拿去。”
李棉愣了一下,“谢谢大奶奶。”欢欢喜喜收下花,便往家里跑。
上一世大奶奶好像也给她掐过几次花,遇到李棉特别喜欢的花,大奶奶也会在开得茂盛的时候掐几朵给李棉当头花。茂盛李棉从未感激过,只埋怨过每次偷花被大奶奶训,这也是大多人的通病,记坏不记好。
重活一世,李棉从最开始夜不能寐,到现在沾床就睡。
一夜好眠,李棉到是在李奶奶魔音下起了个早。穿了件以前六一儿童节跳舞时买的碎花裙子,李棉自己扎了个马尾,便和李父李母到柏油路边等车。
这个小村没有公交车,只能在路边等私人面包车,一个人两块钱到也不算便宜,不过对于走几个小时路来说,这两块钱还是值得。
夏天柏油路被晒得有些融化,特别是路中央那一块,还有许多小坑,其中就有李棉的杰作。这里的小孩在暑假除了上山爬树,下河洗澡,还有个乐趣就是用根木棍去捣些柏油路上的油来玩,权当是橡皮泥,拿来搓成各种形状。
李棉家院子后面还有一小块竹林,大概十几株那样子,以前暑假李棉还会约上小伙伴来竹子里面捉竹子虫,掰断虫子的腿可以拿火烤着吃,生吃也行,有点像吃干味精。
在等车的空档,李棉顺手摘了片竹叶,编着竹船,这还是她一个姑姑教她的,感觉又熟悉又陌生。
“李棉你要去哪儿?”
说话的是个男声,还未到变声期,声音脆亮。
李棉看着来人,有些尴尬窘迫。这人是她上一世的未婚夫,在进医院前她跟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小伙伴订了婚,曾家在村里是唯一有洋楼,汽车的人家,曾父是煤矿老板,还娶了曾母这位富家女,曾家活脱脱成了暴发户。李棉能和曾西订婚,堪比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而且曾家还拿了部分彩礼,让李棉缓解了一时的压力。
李棉挺感激曾西,能在她困难潦倒的时候伸出手,想着拉她一把,更能用上牺牲自己婚姻这一招。所以李棉这一世,一定要帮曾西找到好姻缘,也算了了曾西上一世的尴尬和遗憾。
“我们去市里。”李棉涩涩的笑,不太敢直视他,怕他能看出自己眼中的复杂。
“我家也要去,要不坐我家车吧,等车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来。”曾西对李棉一向挺热心。
李棉犹豫了下,“能坐下吗,还有我爸妈呢。”李棉指了指不远处和邻居攀谈的父母。
“能坐下,就我和我爸。”
看着曾西圆润的身材,还没长开得五官,和没有拉长的个头,李棉感觉自己有些杞人忧天。他们现在才多大点儿?而且那还是上一世的事情,一起都是未定数。
放下心里那份窘迫,李棉回道:“那行,我去给我爸妈说,谢谢你了啊曾西。”
曾西边往回走,边纳闷,又白又嫩的肉肉脸满是疑惑,近看更像个白嫩肉包子。李棉什么时候和他这么客气了?以前还老抢他吃的呢,今天居然和他说谢谢,这让曾西不禁想,是不是李棉又想坑他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