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几扇花菱窗垂挂着冷月纱,遮住殿外照进来的阳光,黑漆漆,沉暗暗,迈进去第一刻,眼前一黑,伸手不见五指。
只能听见素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属下在这等这里等着,王妃自己过去吧。”
她点头,略停了停,待双眼终于习惯了黑暗,才迈开双脚,一步一步靠近里间。
床榻上并没有司清源的身影,锦被叠的整整齐齐,放在一角,慕莘雪走近,隐隐发现被褥掀开些许。
她坐在榻上,果不其然,有一块凸起的圆石,她毫不犹豫的按下去,身下突然一空,直直的掉下去。
结实的肉体撞击石壁发出一声闷响,慕莘雪倒吸凉气,揉着摔疼了腰肢,勉强站起来,夜明珠在黑暗的密室里熠熠生辉。
石槽里的水依旧散发着神奇的香气,池边坐着一个宽肩窄腰的男子,半裸身体,左肩上缠绕着一圈白色纱布,沁着鲜艳的血迹,一点点晕开。
她歪着头,眯起眼,适应黑暗,看清他的影子,是司清源没错。
清清淡淡,飘忽不定的声音在密室里回荡,无比清晰,“司清源?”
男人依旧没有回头,身形纹丝不动,像是一具死尸,没有知觉,慕莘雪走上前,正要迈上石阶,男人突然深吸一口气运功,阻止了慕莘雪抬起的一只脚,她顿了片刻,不敢乱动。
司清源拧紧了双眉,胸腔一阵翻腾,吐出一口黑色的淤血,彻底昏迷,倒在水池边。
慕莘雪大惊,余光无意间一瞥,墨色的石槽边的黑色淤血一点点滑进泛着浅红色的池水中,微微闪光,逐渐消融,水中红光仿佛更加耀眼了。
她没来得及再追究其中奥秘,立刻将素风叫下来。
榻上躺着昏睡不醒的司清源,一身素衣松松垮垮,一张脸惨白无色,眉宇间的冷漠疏离被一抹病态掩盖。
素风皱眉,故作镇定,却慌乱的语气暴露了他的内心,“王爷应该知道圣泉有反噬的后果,属下也提醒过主子,怎么……”
“什么圣泉?”慕莘雪询问。
脑海中不禁浮现那汪泛红的池水,果不其然,与自己的猜想一致,素风告诉她,那池水就是司清源疗伤的不老圣泉,世上少有,只不过,用度过多,会产生反噬。
怪不得方才司清源会突然吐出淤血来。
说话间,司清源缓缓睁开双眼,一抹寒意在眼底一闪而过,继而被虚弱取代,痛苦的闭上眼,唇齿间抑制不住低咳。
慕莘雪坐在榻边,扶着他起身,取了两个软枕放在他身后,垂下眼,泪水争先恐后的掉落,吐露心事,忍着嗓间的颤意,努力让自己变得平静,“要不要替你倒杯水。”
被灼阳烫伤的嗓间发出嘶哑的声音,“不用。”
垂下眼,眼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男人,如此虚弱,让她心疼。
荣芝扣了扣门,微压嗓音,在外说道,“王爷,皇上派京吾卫过来了,您要不要见一面。”
皇上此时派京吾卫过来,显然是已经怀疑了司清源,他认定了昨夜之人就是司清源,才派了贴身保护自己的京吾卫。
司清源紧闭冷眸,没有开口的意思,眉宇间染上一丝戾气,一双因惊吓变凉的手搭在他的手背,轻轻拍打,安抚他。
呼吸微滞,缓缓睁开神色不明的眸子,慕莘雪看向他,勾了一下唇角,高声道,“知道了,你去告诉他们,王爷还在休息,等王爷醒来再让他们进来。”
“主子此时不能不见,若是拒绝,皇上一定会想办法除掉主子。”素风正取了一件外衣伺候司清源穿上。
慕莘雪抬手拦住他,对她摇摇头,目光落在司清源身上,静静打量着他。
“这一次,听我的。”
……
等了约莫半个时辰,数十名京吾卫依旧神色不变,规规矩矩的站在原地,身后便是紫檀木椅,案上放着精致的点心,和已经凉下来的碧螺春。
他们像是看不见似的,纹丝未动,面色冷峻,仿佛司清源不肯见他们,他们会一直站下去。
颗颗圆润晶莹的珠玉碰撞,荣芝走出来,微垂眼,“王爷已经醒了,让你们去长信殿见他,请随我来吧。”
半个时辰以来第一次动弹,所有的京吾卫移动位置,井然有序的跟在荣芝身后,在长信殿前停下。
暗卫已经被撤下去,只剩下些许侍卫守着,京吾卫一路暗暗观察,不错过一分一毫细节。
荣芝转身,扫了他们一眼,拿出帕子系在脸上,只露出一双眼睛,“王爷身子不适,需要静养,不宜被人打扰,你们一下子进去那么多人,对王爷的休养并无好处,所故而只能进去一人。”
京吾卫中只听命与皇上,对司清源早就有所不满,自然要说话回绝荣芝,“皇上吩咐过,必须要亲眼看见王爷平安无事才能回去复命,皇上既然派了我们一起前来,自然也要一起进去查看王爷的身体才行。”
此时,槅扇门缓缓推开,一名身穿月白长裙的女子出现在他们眼前。
淬着寒冰着眸子打量着他们,最终落在方才说话的男子身上,紧紧的盯着他,双眉微跳,轻灵的嗓音很是清寒,“皇上可亲自说过,让你们全部都进去查看王爷病情?”
“皇上的意思就是如此。”
“我问皇上可说过让你们全部进去!”嗓音瞬间拔高,呵止了他们余下的话。
她冷笑,“既然没有皇上的口谕,在司王府,就得听我的吩咐。”
转身,冷声道,“一个人跟我进来。”
京吾卫互相对视,派出一人跟在慕莘雪身后,正要进去,荣芝拦住他,将一方帕子递过去。
扫了她一眼,京吾卫并不打算去接那方帕子,一只脚已经迈进了门槛,荣芝慢悠悠的声音继而钻进耳中,逼着他退出去,“王爷染了瘟疫,若是不想被传染,还是拿着为好,可别得不偿失,到时候若是染了瘟疫,咱们司王府可不会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