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惜儿上前把妇人扶起:“伯母莫要多礼,今日我来,是为祭拜晴儿。”
妇人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哽咽道:“晴儿不过是一介奴婢,何德何能让王妃祭拜。”
施惜儿细声宽慰:“伯母莫要见外,晴儿自小服侍我,又待我如亲姐妹,如今去了,给她上柱香也是应当。”
话音刚落,一个石头突然从里面飞出来,不偏不倚地砸在施惜儿的额头上。
“啊……”
她白皙的额头瞬间渗出了血丝。
那妇人吓得瞪大了眼睛:“王……王妃……”
芍药的心跟着咯噔了一下,立即转头朝石头飞来的方向看了过去,只见一个身穿布衣的孩童正气呼呼地站在那里,想来石头就是他砸的。
“大胆刁民!竟敢偷袭王妃,你是不想活了不成?!”芍药呵斥道。
“只有如何,有本事你也把我拿去喂狗好了!”那孩童也不带怕的,直接与她对骂:“你们这些皇亲贵胄,没一个好东西,我姐姐不需要你们祭拜,滚!”
姐姐?这小兔崽子难道是晴儿那个弟弟?
仔细一看,确实有几分相似之处。
芍药气的上气不接下气:“好个不知好歹的小童,你可知道自己在与谁说话?”
“不过是个杀我姐姐的杀人凶手罢了!快滚,我不想看到你们!”说着,他又抓起一个石头朝芍药砸了过来。
芍药躲过他的石头,随后正要进去找他算账,妇人见此,连忙跪下,抱着她的腿哭诉:“好姑娘,他不过是心疼长姐,心里头难过,才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还望姑娘看在晴儿刚去不久的份上,饶了他吧!”
那少年见了,大喊道:“阿娘,你不必求她,她们这些人都是些吃人骨头的魔鬼,杀了长姐,还有脸面来我们家里,今日我若不给她们一些教训,就对不起九泉之下的长姐!”
“你还说!”妇人狠狠地瞪着他:“还不快给王妃道歉!”
“我为何不能说,做坏事的又不是我,凭什么让我道歉!”
有意思。
施惜儿仿佛想到了什么,眼底闪过一丝狡黠。
在众人的目光下,她提着裙摆,一步一步地往院子中走了进去。
最终,在少年面前停下,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不知是不是怕了,这少年向后退了一步:“你……你想干什么?”
施惜儿缓缓蹲下身子,帮他理了理衣裳,挑眉道:“小子,杀你姐姐的不是我,你若实在心里疼你姐姐,就该把真凶杀了,慰藉你姐姐的在天之灵,而不是打人泄愤。”
她越是淡然,少年就越是害怕,他甩开施惜儿的手,指着她道:“王府里面的人说,是王妃害死了姐姐,你既是王妃,那你就是杀人凶手!”
“王妃?我确实是王妃。”施惜儿点点头,又抬眸与他四目相对:“不过,你确定他们说的不是王府侧妃?”
“侧妃?”
少年明显没有记清楚到底是正妃还是侧妃,被施惜儿这么一问,记忆就开始混乱了。
见他一副不知所措的目光,施惜儿便知道自己有机可乘:“我是晴儿的主子,平时与她情同姐妹,有我一口吃的,就从不会亏待她,如今她出了事,我确实难辞其咎,可归根结底,晴儿的死,却不是我缘故。”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少年红着眼睛问。
“你的姐姐,是因王府侧妃锦安而死,你若不信,不妨到王府去打听打听。”说罢,她缓缓起身,扫了周围一眼:“既然你不愿让我给晴儿上香,那便罢了,强人所难向来不是本王妃的作风。”
随后,她一步一步走回大门口,对芍药招了招手。
芍药会意,立即拿出早已准备的荷包,捧到她面前。
她接过荷包,拉起大娘的手,放到她的手心上:“大娘,这是我给你们准备的东西,晴儿侍奉我多年,如今去了,我也有责任,希望这点小小心意,能让你们一家好过一些。”
这沉甸甸的荷包,大娘不打开,也大概能猜到里面是什么东西。
她惶恐地把荷包递回去:“王妃来看望我们已是我们莫大的福分,哪里还敢拿王妃的东西。”
施惜儿却说:“大娘不必推辞,这是你们该得的。”
“这……”
对大娘淡淡一笑,她便转身上了马车:“走吧。”
车夫挥起马鞭,马儿缓缓前行,车轮滚动,大娘连忙道了声‘王妃慢走’,深深看了一眼手中的荷包,便折回了院子中。
打开荷包一看,里头果然是些许银子。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抬头看了一眼正拽着拳头的儿子,摸摸他的脑袋:“沉儿,你姐姐已经去了,过去的事,就忘了吧。”
“娘可以忘,我忘不了!”说罢,他甩开大娘的手,往外面跑了出去。
在小道中行走,马车并不快,走了一段路,芍药突然听到后面有脚步声,便撩开车帘看了一眼,谁知沉儿正在后面追着。
她连忙转过头来对施惜儿道:“王妃,不好了,晴儿那弟弟追过来了。”
闻言,施惜儿先是一怔,随后,眼底浮起一丝笑意,果然与她想的一般,这孩子,是个可塑之才。
“停车。”她轻声道。
芍药眉头一皱:“王妃,那孩子已经伤了您,若是他再……”
不等她把话说完,施惜儿就打断了她:“他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孩子,让马夫停车。”
见她执意如此,芍药也没有别的法子,只好撩开车帘,让马夫把车停下。
此时,跟在后面的沉儿也追了上来,刚到马车前,他就跪了下去,伏地道:“王妃,还请您出来见我一面,有些事,我想与王妃请教!”
她抬手撩起车帘,探出头来:“何事?”
沉儿抬头看她,眼中带着一丝坚定:“王妃出来,我想与王妃单独谈谈。”
她眉头轻挑,在芍药的搀扶下,下了马车:“你想与我谈什么?”
少年刚要开口,且瞥了一眼她身后的侍卫与芍药,转过身去:“跟我来。”
“王妃,不可。”芍药连忙阻止。
这少年一开始本就对施惜儿不安什么好心,她若是跟了去出了什么事,她可如何向王爷交代。
然,施惜儿此时一个字都听不进去,抬脚就随着少年往小巷中走去。
芍药见了,欲跟上前去,却听到前方的施惜儿道:“芍药,你不必跟来。”
闻言,她脚步一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施惜儿与少年在她眼前消失。
施惜儿跟着沉儿在这拥挤的小道中七拐八拐,走了好一会,才来到一个破旧的院子里,刚停下脚步,少年就转过身来,神色凝重地看着她:“你如此轻易地看着我出来,就不怕我对你做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