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很多很多年之后,如果大家都分开了,如果一年也见不上几次面的话,自己一定会很难过的,水洋一直都是这么想。在水洋初中的时候,奶奶去世了,那个脾气一直都很怪的爷爷把自己的三个孩子都赶出了家门,那一栋很大的别墅中,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水洋一家都没有什么存款,水洋的母亲更是为了那个大家庭把自己的工作给丢了,这一下就连住的地方都找不到,即使在爷爷面前好说歹说,至少不要把父母和自己赶出去,但是爷爷的态度非常坚决。没有办法的情况下,水洋的父亲也只有向自己的哥哥与弟弟借钱买房子了。
因为考虑到总是应该有一套房子才行的,即使欠下了债务也没有办法,烟南市的放假当时就已经非常高了。
这样也没有关系,至少生活还能继续下去,只是要比以前贫穷了,或者说,相当贫穷。父母都在工作了,水洋只有一个人在家,晚餐都不知该吃什么才好,大部分时间是泡面,偶尔为了省钱甚至忍耐着不吃。
这样的他,即使是拥有一张漂亮的脸蛋,也浑身散发出一股“我想要钱”的气息来,让女生们都不想去接近他。
在这么贫穷的家庭中,水洋偏偏好死不死地考上了丹宜高中,虽然是重点高中,但是学费依旧高得不行,如果是普通人考上了这所高中一定会全家都高兴得不行,但是水样一家都困扰到不行。
“果然,还是不要去了比较好。”水洋也有这样对父母说过。
不过父母都坚决反对,好不容易考上了这么好的高中,即使是继续借钱也一定要让水洋进去念书。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原本的债务变多了。那个原来相当温柔的父亲,因为巨大的压力性格渐渐变得扭曲起来,变得无缘无故就会发火了,甚至有的时候还会对水洋使用暴力。
但是水洋一点也不介意,也没有对父亲产生怨恨,他只是觉得自己的父亲真的很可怜,必须顶着那么大的压力,那些外债也许要还很多年甚至是十几年。
他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虽然也有想过要出去打工,但是被母亲阻止了,不管怎样都不能影响到学习,只要考上名牌大学,甚至是考上研究生,以后的生活就会变轻松的。虽然水洋心里不是这么想的,考上大学又怎样?考上研究生又怎样?那个时候父母的负担不是就更大了么?但是,这是父母的期望吧?自己只能继续努力下去。
只是,在生日的那天,好不容易等到了父母工作结束回家之后,当水洋提到了手机的事时,父亲变得异常激动,狠狠地骂着水洋,说水洋不懂事,只知道花钱。
父亲只是因为工作太过劳累,压力太大了,所以没有办法,即使他再怎么说自己自己也能忍耐住,水洋在心里这么对自己说道。
父亲抢过水洋手中的手机,狠狠地摔在了地上,手机屏幕瞬间就裂开了,和蜘蛛网一样。
水洋的母亲虽然很想阻止他,但是最终还是没有出手。
“如果没有你的话就好了!”父亲是这么说的,说着这句话的时候,目光里是真的充满着仇恨,“什么名牌高中重点高中!要不是因为你的话我都不会买房子!生儿子有什么用?!就是来讨债的么?没有你的话我们家就不会有外债了!现在又来说手机?要那种东西有什么用吗?!你就是个穷人!别在人前装得和有钱人一样!我们家和别人家不一样!你最好还是给去死一死吧!”
水洋的母亲惊呆了,赶紧抓住了水洋父亲的胳膊,“你在说什么?!疯了吧你!”
水洋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了,只觉得自己的心已经碎成一片又一片了,“死……吗?我是多余的……?如果没有我的话,你们会比现在幸福……对不对?”
像是上了发条一样的木偶,水洋的声音变得支离破碎。
“是啊!你是多余的,不管是在哪里都是多余的!赶紧去死吧!”父亲的吼声直勾勾地传达到了水洋的心中。
自己是多余的……?不管是对于父母来说,还是对于洛沉幻以及花沐易来说,都是多余的。
水洋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憎恨着自己的命运,狠狠地瞪了父亲一眼就跑了出去,即使是站在倾盆大雨底下也好过听自己的亲生父亲对着自己说出那么过分的话来。
明明就站在便利店门口,却没有办法进去,因为所有的钱刚刚都买啤酒买完了,全部都灌进了肚子里去,现在连一把伞都买不起,这是水洋第一次喝酒,啤酒的味道比他想象中的更苦涩。水洋真的很想笑,越来越想嘲笑自己了,即使是在洛沉幻家蹭饭的时候也没有过这样的羞耻感。
“我的存在本身就是可笑的吧?”
眼泪混着雨水一起从脸颊滑落下来,水洋突然响起了那个女生的声音。
——对不起,我一点也不喜欢水洋同学,我喜欢的人是洛沉幻同学,你能帮我追到他么?帮我出谋划策吧。
郝夜雾呢,曾经自己只是觉得她非常可爱,并不是真的喜欢她,只是想要试试运气而已,才对她告白了,结果换来的却是这样的一句话,但是打击并不是很大。只是,之后水洋帮郝夜雾出谋划策,让郝夜雾向洛沉幻告白了,换来的却是拒绝,这个打击反而比较大。
——因为很无聊,恋爱什么的。
洛沉幻面无表情地对着水洋那么说道,那个时候的水洋真的很火大,洛沉幻总是那样,不怎么爱和人打交道,也不怎么爱说话,经常摆着一张臭脸,为什么那样的人反而会那么受欢迎?水洋真的不懂。只是,不久之后,自己竟然和这个家伙变成朋友了,自然得不得了,两个人突然就开始聊起来了,突然就开始一起出去玩了,突然就开始感情好到连洗手间也一起去了,自己突然就开始经常往落尘家跑蹭饭了,真是不可思议呢。水洋知道的,洛沉幻也有一些不想让别人知道的事,每次去洛沉幻家水洋都看到洛沉幻和他的母亲而已,他的父亲印象中从没有见到过。
但是这样的事水洋当然不会去问洛沉幻的,既然洛沉幻没有主动来告诉水洋,就说明他不想让水洋知道吧?
他从来也没有想到过,自己真的会去喜欢上一个女生,而且那个女生也真的和洛沉幻相互喜欢了,虽然看着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很难过,但是时间一长水洋也就释怀了,没什么比看到他们俩的笑容更重要了。
“……沉幻是真的把我当作朋友看待了么?”
水洋突然有了这样的疑问,自己在洛沉幻的心里,到底是怎样的存在呢?自从有了花沐易之后,自己和洛沉幻之间的距离就越来越远了,即使是三个人在一起的时候,也总觉得自己无法插进两个人之间去。
就在水洋在雨中思考着一些平时完全没有去想过的事时,花沐易出现了。
水洋真的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对洛沉幻说出口那种过分的话来,什么如果想继续做朋友就和花沐易分手,其实他心里并不是真的那么希望的,但是现在的水洋根本就觉得自己对谁来说都是可有可无的,也许,他只是想要测试一下,自己对于洛沉幻来说是不是真的很重要,是不是真的被洛沉幻当作朋友了。
很愚蠢,这样的想法,但是现在的水洋已经对自己一点信心都没有了。
“便利店……五个小时吗?呜哇,那不是要到10点才能回家了?不行,这样就没法做作业了。”水洋看着便利店门口贴着的招募海报自言自语道。
算了,干脆不要继续上学了,出去打工好了,这样一定能减轻父母的负担吧,水洋这么想着。
“小豆腐,你怎么了?”
花沐易的声音传入水洋的耳中,让他吓了一大跳,赶紧回过头去,看到的是花沐易和洛沉幻,好尴尬,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才好了。
洛沉幻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挪到水洋面前,用低沉的声音问道,“刚才的短信是怎么回事?”
水洋低下头去,“所以说,就如字面上的意思。”
“字面你妹啊!你给我说清楚!为什么!”洛沉幻很愤怒,一团火急于想要发泄出来,死死地扯住了水洋的衣领。
因为水洋要比洛沉幻矮小,所以脚尖都被迫踮了起来,水洋别过头去,冷静地说道:“因为,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对吧?你也好,小易也好,还有碧玉寒,都是光鲜亮丽的帅哥美女……我的话,只是屌丝而已,和你们这样的人在一起我会觉得很绝望的。”
“去你的!这种理由我不接受!”
洛沉幻对着水洋吼道,并且把他推开,推到了便利店的玻璃橱窗上,水洋整个人重重地摔在了玻璃橱窗上,剧烈的疼痛感席卷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