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蛮见宇文啸和小六子对于芳菲夫人也很熟悉,有这么一位和蔼有钱的长辈,为何不勤快些来往?倒不是说要得什么好处,这来往频繁了,饭都能省出几顿。
正疑惑之际,听得有人来报,说孙阁老来了。
芳菲夫人便起身,邀了宇文啸说进内屋里头说话,宇文啸伸手搀扶,与她一道进去了。
落蛮便见得他们走远,便马上问小六子,“你跟芳菲夫人很熟悉吗?”
小六子吃得满嘴油腻,伸手擦了一下,道:“芳菲夫人跟谁都熟悉。”
“是吗?”落蛮倒是觉得芳菲夫人对他和炜哥特别好呢,连带对她都十分温和亲切。
“是啊!”小六子坐了过来,道:“她无儿无女一个人很孤独,特别喜欢孩子过来玩耍,每年都邀请世家夫人过来赏花,可也没人来。”
“为什么啊?”落蛮一怔,这么漂亮的花,怎没人来?
小六子摇头,“不知道,听说是这芳菲府邸里有鬼,有狐妖,谁都没敢来。”
落蛮觉得这就有些扯淡了,这说法,就算有些无知愚昧的人相信,也不会所有人都相信吧。
她用手肘碰了一下旁边胡吃海塞的黑影卫,问道:“为何啊?”
黑影卫百忙之中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嘴里吃着东西,囫囵地道:“真的,有鬼,当初好多人看见她死了又活过来,都进棺材了。”
褚大噗地笑了,自豪地道:“我也进过棺材,进棺材就是死了吗?”
“你小孩子知道什么?她都埋下去几天了,从地下爬出来的,爬出来之后还能走会说,只是瞎了一双眼睛。”
落蛮吃惊,觉得更扯淡了,“不会吧?都埋在地下了,还怎么走出来啊?就算没死,棺材都上钉了吧?她如何能推得开棺材盖?”
“所以才说玄乎啊。”黑影卫道。
落蛮觉得不大可信,“人都埋下去几天了,这坟前也没人了啊,谁看着她走出来?”
“守墓的人啊。”黑影卫抬起头看着她,一张脸都油亮油亮的,“这下葬四十九天之内,坟前有人看守上香点蜡,她是诰命夫人,墓寝很豪华的,她还总是邀请别人去她的墓寝里做客,可至今,无人去过。”
落蛮目瞪口呆,看着黑影卫一本正经的样子,一时无法分辨他说的是真的还是糊弄人。
待看到黑影卫望着那一堆烤肉笑了,她才气得踢了他一脚,“你敢戏弄我?不要命了!”
黑影卫一脸蒙圈,“踢我干什么?”看到这么多烤肉,回头还能打包,笑一笑也不行吗?
且说那孙阁老来了之后,先与芳菲夫人进书房里说话,把宇文啸晾在外头。
孙阁老正色地对芳菲夫人道:“夫人诚挚邀请,老夫才来这一趟,但丑话说在前头,老夫素来不喜肃王世子的为人,他来了数次,老夫都不愿意见他,今日是真看在夫人的份上才来的,所以一会儿不管他如何恳求,还请夫人让老夫自己做主,便是严词拒绝,也请夫人体谅这是情不得已之举。”
芳菲夫人微笑道:“阁老何必先把话说死?兴许与世子一谈之后,阁老为他所动呢?”
“这绝对不可能的。”孙阁老眼底有执拗之色,脸上的厌恶也毫无掩饰,“老夫平生,最是恨这种心狠手辣的武夫,莽夫,若非夫人出面,老夫见他都不愿意,怎还愿意听他说话?且一个莽夫,只懂肤浅地针砭时弊,如何能有真知灼见?”
“外头对他的传言,或许有假。”
“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孙阁老对宇文啸的印象根深蒂固,自然不是芳菲夫人说几句便可改变的。
芳菲夫人轻叹一声,“人与人之间,若先设下了心防,自不能坦诚相见,还请阁老给世子一个机会,先听他把话说完,若听完之后依旧觉得无所动容,我自不会勉强阁老。”
孙阁老拱手,“有夫人这句话,老夫就安心了。”
芳菲夫人知他恃才放旷,若再为世子说话,则更是容易惹他反感,遂与也不再言说,叫人请了宇文啸入内。
宇文啸进去之后,对着孙阁老拱手,一礼未成,孙阁老便冷冷地道:“不必虚文,有话便说,老夫还有些要事忙,不能奉陪世子许久。”
宇文啸也不恼,邀请入座之后,他问芳菲夫人要文房四宝,然后道:“想必阁老不喜听我说话,那我便写几个字,阁老斟酌,若觉得有意思,我再与阁老详谈,若阁老看过不合心思,那么阁老请便,我也不浪费阁老的时间。”
此举正合孙阁老的心意,他点头道:“那是最好。”
文房四宝取来,宇文啸挥笔写下了几个字,递给了孙阁老。
孙阁老不屑于接过,只是就着他的手看了一眼,待看得纸上写着“高度集权,制衡分权,文治武攻”这十二个字的时候,随即冷笑,“连文治武功都写错了,看来世子并无准备,又何必浪费彼此时间?老夫不屑与不学无术之人说话。”
说完,便站起来拂衣袖要走。
宇文啸看着他,意味深长地道:“阁老,这字没有写错。”
“还说没错?这字……”孙阁老顿时愠色一收,看着他的神色,一时没再言语,脸上却有了深究之色。
宇文啸微微点头,“这十二个字,阁老若有时间,不妨坐下听我细细跟您探讨。”
孙阁老略一犹豫,还是缓缓地坐了下来。
芳菲夫人由仆妇搀扶,离了书房,往亭子里去了。
落蛮远远地就看到芳菲夫人回来了,只见她拖着长长的裙裾,扫起了满园的落英,发鬓和肩膀上也落了梅花瓣,携着一身清香,在仆妇的搀扶之下,徐徐走来,眉目间,还能看出年轻时候的倾国倾城。
她忽然想起黑影卫所言,这满京城里的女子,唯有芳菲夫人把他放在眼里,可见,这位芳菲夫人对宇文啸是极为看重的,这份看重,来源于何处?得蒙土豪如此看重,宇文啸却又不大愿意来往,又是为何呢?
可若说不大愿意来往,这两人见了面又十分自然,并未有勉强或者别扭的感觉。
这又是为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