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 终章 第62章 试着去爱她

冷竹听了,冰封的表情被这感慨溶解。这歌中唱的是她一路走来的历程、辛酸以及快要被她的麻木遗忘的,身为一个女将的无奈。

那些士兵唱的不甚动听,开始还有些扭捏,却十分投入,唱到末了,几个唱不下去的还偷偷抹了眼泪。

这边唱得情动,金亚天听了,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

好词好曲,但是作为他们新婚礼物,为何只唱她一个人,而且弄得如此哀戚,那边那几个,哭什么呢?莫非也暗恋这丫头,气他把她抢走了么?

听着那些人越唱越难过,就差抱头痛哭了,金亚天再次揉揉脑袋,她嫁给他,真的有那么惨么?

唱毕,孔校尉说道:“此歌为姚什长现作,兄弟们练的时间短,唱不好,还请王爷、将军海涵。全营上下敬祝将军和王爷白头偕老。望将军离开军营之后……”

“离开军营?”冷竹打断他,“我何时说过要离开?离开军营我去哪?”

孔校尉有些结巴:“您……不是要当王妃……然后回王府……相夫教子……”

金亚天哑然失笑,原来这就是他们一脸哀恸,甚至偷偷抹泪的原因,竟是怕他把他们伟大的冷将军带走,关在王府里当金丝雀养着。他们不知道,她是一只鹰,关的住她的,只有广阔的苍穹么。

此刻,冷竹将目光投向金亚天,如果说他真的要让她离开,他是有权利这么做,而她也只有服从。

金亚天则看着那个表情依旧没有太大变化的女孩,嘴角一弯,知道她也在等着他的答案。

“这,是本王的披甲王妃,本王不会束缚着她。她想留在关山谷,想留在军营,都可以。”

得到了他的保证,众人欢呼起来,转身对着正望着他的冷竹,用他们两人才能听到的音量说道:“直到你想离开为止。”

说毕,他给自己酒碗里倒了满满一碗,趁着那些终于放心而敞开肚皮大吃的人们欢笑喧哗之时,悄悄离席。

岗亭里,寒意袭人。姚若手握刀柄,笔直地站着,盯着远方,好像不远处的喧哗热闹与他无关。

金亚天径直走了过来,将手中的酒碗递给他。姚若却不看他,说道:“将军有令,哨岗仍需遵守限酒令。”

“那好,我喝。”金亚天席地而坐,却没有似开宴时那样狂饮。而是缓缓将碗递至唇边小酌。

“怎么不去参加宴会,跑来这里站岗呢?”金亚天问道,换来的是一片沉默。

“那词和曲子是你写的?看不出来嘛,你还好这一口。”依旧是沉默。

金亚天也沉默了一阵,自顾自地说道:“大哥……我有多久没有这样叫过你了?还记得我五岁那年春天,我们四个到紫竹园去偷挖新笋么?还一本正经地仿效古人,说是竹园结义,煮笋话英雄。呵呵,想起来真是可爱。”

姚若不接他的话:“王爷若是追究那一拳之罪,直接把草民斩了得了。”

金亚天叹了口气,也不说话,只是小口将那酒喝完。

“那丫头的好,我是知道的。但我不是那么薄幸的人,不能说忘了就忘了。”他起身,说道:“与其许下空洞而无法实现的承诺,还不如实事求是地讲真话。”

姚若的手紧了紧。金亚天像是没有看见,继续说下去。

“我会好好对她,然后……试着去爱她。”这是他目前能做到的最大保证。金亚天转身,准备再次走回喧闹的人群。

“老三,下次再跟你喝吧。”金亚天将走时,终于等到了姚若的第三句话。他知道,姚若能做的,也只有那么多,想恢复风平浪静,两人再无隔阂的把盏言欢,还需要时间的缓冲。

毕竟,自己喜欢的女人嫁给自己的兄弟那种心中的苦闷和无力感,他比谁都清楚。

凉风吹在脸上,金亚天有些清醒了。时间真是一个神奇的东西,可以消磨得人淡忘了理想,淡忘了过去,也淡忘了曾经刻骨铭心的情感。

现在,想起她来,已不是那么心痛的感觉了。金亚天对自己说。

冷竹终于知道,刚才金亚天说的“不喝,等下更惨!”是什么意思了。

排山倒海的长队,就像下午领酬军赏赐一样,长长的队伍,每个人脸上都挂着同样的笑,每个人脸上都端着同样的酒碗,每个人都说了一长串话,最后几个字都是一样的:“冷将军,我敬您!”

一碗,两碗,十碗,二十碗……她身边已经空了几个坛子,而那排队敬酒的队伍怎么一点都没见短?偏偏她又是个不懂拒绝的人,特别是在兄弟们的盛情之下,她就这样一碗接一碗的喝,脑袋的眩晕,胃中的翻腾,都被她依旧挺直的腰杆和不改色的面容掩盖。

直到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在了她面前,遮住了光线。

“车轮战,太不义气了。”金亚天说道,手里提着一个最大的酒坛,用拳在上方砸了个窟窿,在众人目瞪口呆之下,将那坛子酒再次喝下。飞溅出来的酒打湿了他的前襟,他手一扬,坛子就在地上粉身碎骨。

“我替你们将军喝,不过是一对一,单挑。”

他这么一说,量浅的自然不敢再上前,有几个平素爱喝的还想上去试试,却被孔苏二校尉拦了下来。

“还想要脑袋,就乖乖的自己喝自己的去。”

“就是,王爷都站出来了,你还敢去挑他的场子?”

于是众人悻悻而归。而两位老兵则很是欣慰,终于有人能站在他们将军的身前,替她扛着了。平日里,她令行禁止,治军极严,甚至有些冷酷,但是私底下,她还只是个孩子。

金亚天见那些人终于回去了,转过身来,一手撑在冷竹的椅背,俯下身子,凑近了她:“你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冷竹不知道他的声音里为什么听起来那么生气,酒精麻醉了她的大脑,麻醉了她层层的拘谨。她大胆而直接地盯着他,她发现她喜欢他的眼睛,喜欢那淡淡的琥珀色。“为什么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