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金亚天醒来的时候,冷竹已经穿妥了战甲。晨光和烛光衬得那小小的身影,格外坚毅。
见他起身,冷竹便走了过来,如同那日军帐中一样,为他整理着装。
金亚天没有拒绝,看着那小手在他身上忙碌:“你已经做好决定了吗?”
冷竹点头,替他束紧腰带:“我不会再逃了。”
金亚天看着她笃定的小脸,自然地俯下身子,轻吻在她额头的伤处:“战场上小心点,别再受伤了。”
“嗯。”冷竹应着,很自然地靠入他怀中,发现自己越来越贪恋这份温暖。
两人就这样平淡地相拥,无关情yu,却暖入人心,等待第一道霞光打进窗户。
“我送你吧。”金亚天说着,两人携手来到前厅,这里比平日热闹了许多,有他们当日救回来那些孩子,还多了许多不认识的人。
“这是……”
“孩子的父母大多都找到了,只有几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也找到了合适的人家收养,今日,是来领孩子呢。”金亚天笑道,看着那些孩子重新投入了父母怀中,一个个小脸都乐开了花。
“啊!那是猪头叔叔和他的娘子!”孩子们发现了他俩的存在,都围了过来。
“要叫王爷和王妃!”冯管家不知第几次纠正,但目光中的慈爱没有一点责怪的意思。
“无妨,回去若是想念了,可以回王府来看看。”金亚天揽在几个小毛头,不时捏捏他们的小脸。
“王妃,民妇有眼不识泰山,昨日多有冒犯,请恕罪!”一个妇人冲到冷竹面前,向她跪下了,还不住磕头。
“孩子自从被宫里的人带走以后,就再没回来,现在才知道是个骗局,民妇无知,全诬在了您身上。蒙您搭救,才知道这是个骗局,如今得以母子团聚……想起昨日所作所为,王妃您就惩罚我吧!”
冷竹赶紧扶住那妇人,才认出正是昨日用花瓶砸伤她的人。
“无妨,好好养育儿子,让他知道,他的父亲是为了南晋百姓的安危才牺牲的。”
那妇人眼泛泪花,拉了儿子过来一起磕头,其它父母见状,也纷纷跪下了。
“谢谢王爷、王妃救回小儿!”
冷竹看着这一屋子跪着的人,有些无措。金亚天笑着,搂着她的腰,凑到她耳边说:“再辛苦的事,现在也值得了,不是么?”
登台,眼前的士兵,整装待发。
这是她第一次领那么多兵,也是沉重的责任。她挺直了腰杆,直面着各种眼神,激动,好奇,麻木,害怕,还有蔑视。
看来,这支队伍不好带啊。冷竹一眼便看到几个穿着校尉盔甲的人正肆无忌惮地调笑,半点没有把她这主帅放在眼里。
“冷将军,别来无恙?”
闻言转身,对上一张熟悉的脸。
“何将军,有礼。”
那人正是昔日关山谷守将何芮。之前受山贼头领西门剑恒施计蒙骗,心生反义要劫海清侯贡品,被冷竹撞破,不仅救回贡品,还替他全营上下一直瞒着此事,对此,何芮很是感激。
“冷将军不必多礼,属下现在军衔尚低您一阶,此次出征,是您的副手,有什么需要属下做的,尽管吩咐就是。”
“冷竹在此先谢过了。”面对陌生的一群手下,特别是一群不相信她能力的手下之中,有一个曾见过她实力的人,那是再好不过。
“敢问那些人是何许人也?”冷竹向那些正在调笑的校尉一指。
何芮一看,也对他们大胆放肆的行径皱起了眉头:“那闹得最凶的是校尉温成,应他话的是校尉辛远。这两个都是空有其表的世家公子。中间那个叫柳容,打过六角寨一战。都是闲散惯的人,当初兵符一出,四方朝廷军集结,我随慕容将军守南蛮,现在才赶至,而他们呢,两三天的路硬是拖出了五六天。”
冷竹点了点头,她知道,是该树军威的时候了。
“诸位均是来自各部,今日共同对敌,自是一家。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本将赏罚分明,如有违令者,无论官兵,一视同仁。”
而就在她说话的同时,那三人依旧未停止过调笑,反而变本加厉,越说越大声。
冷竹沉默下来,让四万人的场子只余他们三人聒噪。而那三人在众人注目之下,居然也不以为意。
鬼魅般的速度欺近,何芮的箭筒瞬时间就空了。三箭合并,单手握箭尾,另一手轻抬箭身,一个执长枪的起手式之后全力将那箭尾一推,箭如坠地流星之势袭向目标。
转眼,就只见温成,辛远和柳容三人的帽盔不翼而飞,仔细一寻,竟是被那三支长箭死死地钉在了地上。
趁他们三人失神,冷竹说道:“传令,温成,辛远和柳容三校尉目无军法,阵中大肆调笑,各责军杖二十。”
“什么?谁敢打我?冷竹,不要以为你老子官大就了不起!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真以为自己是将军了?一个女人,两年内跳到正三品,谁信啊!”温成叫了起来。
“就是,乖乖脱光了躺回床上伺候好你的王爷吧!”辛远应和着,手下的兵跟着一起哄笑。“回去吧!我们才不要娘们领的兵,传出去,还不把别人八代祖宗的牌位都笑塌了?”
再闪过两道光,那两人便再也不敢笑了,两支利箭贴着他们脸侧划过,留下一道血痕。
冷竹的声音再次响起:“温成,辛远,不遵号令,加罚军杖五十,各罚七十。”
她冷冽的眼神扫向柳容,后者立即俯首称臣:“属下认罚!”
上过战场的他知道刚才那几箭的厉害,且不说这样的距离这样的劲力这样的精准,不用长弓,仅靠臂力,单单是那份让人寒至骨髓的杀意,非生即死的气势,就已经让他明白,台上这人并不像传言中那样,仅仅是依靠背后的势力得到今天的地位。
而那身躯隐含着,在一瞬间爆发出来的疆场霸主的气度,让人只能做一件事,那就是臣服。
可惜有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仍在叫嚣着:“放箭算什么本事,有胆子的就一对一单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