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 终章 第98章 施救

他皇兄的目的,召他进宫,大费口舌的目的,原来就是这兵符。金亚天突然有一种想笑的冲动:“皇上英明。”

“你是个明白人。朕也不是说冷竹没有资格掌这兵符,只是她年纪尚轻,还欠些火候。亚天,虽说她已经算是皇家的人,但是,这兵权始终还是要握在自己手里,就像看家护院的狗,一定要自己亲自养才忠心。”

这比喻,让金亚天心中燃起怒火。他压抑着情绪,淡淡地问:“皇上的意思,是要微臣向徵王妃收回这兵符?”

顺景帝不语,但不说话,有时候就是回答。

“大将军尸骨未寒,现在就将赋予冷家的权利收回,皇上要满朝文武怎么看冷家,也要让百姓怎么看皇家?”

金亚天没顾上什么顶撞不顶撞的,也没顾上顺景帝越来越难看的脸色,继续说了下去。

“大将军死了,冷家便没有了利用价值,马上把他们踢到一边,试问今后还有谁会替我们效忠?更何况算起来,冷家还有两位良将在为南晋卖命。”

“行了,朕知道你的意思了。”顺景帝制止了他的说教。“先不要急着回答,朕给你时间考虑。”

“只是提醒你一句,如果你把冷竹当臣子的话,就不要把她当成女人来爱,如果你希望像保护你的女人一样保护她的话,就不要指望她能继续为南晋效劳。君臣之间,本来就是这么无情的关系。”

顺景帝就要离去,却在末了时突然转身:“兰月儿要生了呢,有空可以来看看她,我记得,你不是也挺喜欢她的吗?”说话的调子,有些怪异。

金亚天藏在袖子下的手一下子紧握成拳。他这是,什么意思?

“朕也不希望她难过呢。”顺景帝的唇角弯出诡异的一笑,却让金亚天心中一凉。

这个人,他曾经一起长大的兄长,不爱遵守规矩的皇子,已经变了,变得就像是两个人。

“回吧。好好考虑一下朕说的话。”

语气中隐隐地包含着威胁,而金亚天感受到了。

一个人走出御书房,一步步走在这从小到大生长着的皇宫里,太多回忆就在这熟悉的一草一木,一楼一阁之中浮现。

“亚天,我们偷偷去捉蛐蛐儿好不好?御花园里的墙角下,到了夜里叫声可大呢,估计捉住的,是几个狠斗的将军……”

“亚天,我知道你母妃死了,你心里很难受,你哭出来吧,会好受些,我不会说出去的,不怕那些人笑你。”

“金亚天,以后这宫里哪些势利眼敢欺负你,你就告诉本太子,本太子骑在他头上,让他趴下来,让你狠狠地踢他屁股!”

“亚天,那个夫子的课业无聊死了,别坐那么直啊,本太子命令你把背弓着坐。顺便帮我看看这个对子应该怎么对?”

“亚天,我知道你和幽王的那几个孙子偷偷结拜了,哼,居然不叫上我一起,算啦,反正他们也不喜欢我,我不会去告状的。这皇位有什么好,不就是软绵绵的一张凳子么,抢什么抢?唉,好歹煮的笋子也分我一点……”

“九皇叔,唉,该叫九皇堂叔,嘿,酒黄糖酥,他快四十了,才得了一个女儿,听说那小婴孩可招人喜欢啦,粉嫩嫩的小脸,乌溜溜的小眼睛,咱们偷偷去看上一眼吧!怕什么?看上一眼那小郡主又不会掉一块肉,我又不吃人……”

“唉,那小郡主真是可爱,我真想把她白嫩的小手咬下来,父皇母后都很喜欢她呢,赐了名,封了公主,那黄糖酥也跟着继续当亲王……亚天,你说,我长大以后,把兰月娶了当媳妇好不好?你看她小小的一个,我们要好好保护她。”

“嗯,这鱼烤的真香,拿给兰月儿一定喜欢,她肯定没见过,什么,你说能不能吃?肯定能,本太子亲自捉的鱼,亲手烤的,绝对没问题!”

……

那些年幼时,童稚得让他心碎的回忆啊!

如果,一直是这样单纯快乐的时光,该有多好?

如果,他们不是皇子,没有那么多的野心和功利,那该多好?

但是,没有如果。

他踏出皇宫,厚重的宫门就在他身后合上了。月影在轿边立着等他,一抬头,如血残阳染红了半边天。

“雨,终于停了。冬天,也快来了。”

金亚天说了一句,却不知是对谁说。一掀那轿帘,坐了进去,放下帘子,任自己沉浸在黑暗之中。

绕过大堂,直接到了书房,让月影守在门外之后,机关一转,书架翻转,露出内室的入口。

银光一闪,而又收敛,瞬间闪过的杀气又烟消云散。

连影卫都信不过,她还是一有机会便亲自在这守着。金亚天看着她眼底隐隐的黑痕,究竟有几日没有好好睡过了?

将那把钢扇别回腰间的倔强女子,金亚天叹了口气,揽过她纤细的颈子,在她发间烙下轻吻:“岳父大人情况如何了?”

“兄长大人还在全力施救。”冷竹突然觉得有些累,便纵容自己稍微地在金亚天的肩上靠了一会。

“他一直都没有说话,除了喝水吃饭,一刻都没有休息,已经十日了。”

“你要相信他,也要相信岳父大人的意志。”揽着她的手加大了力量,好像要把自己的信念灌输给她。

“嗯。”冷竹应了,看向金亚天,虽说他今日突然被传召入宫,却也没有看出他的脸色和神情有什么异常。

“进去看看吧。”金亚天说着,拉了冷竹便往那内室走去。

烛火,将那石砌的暗室映得透亮。

一张软椅上,菊茉夫人示意他们安静,因为怀中的冷夜好不容易哄睡了,若弄醒了,会吵着另外一个专心致志的人。

从来没见过,他这么认真的样子,尽管是深秋,尽管脱掉了外袍,那白色的衣衫还是全部被汗湿了。他就这样侧坐在那榻前,手中的银针在烛火上来回轻挑几回,便熟练地往那塌上的人结实的身体中一根根地刺入。

这种状况,从十日之前那个惊魂的夜晚便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