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竹笑容一敛,说道:“本侯宅心仁厚,饶你们全家性命。但若这样轻易放过你,海州任何一人都会胆敢践踏本侯的权威。本侯倒是不怕多处理几个,只是,太麻烦。”
威严地一挥手:“来人,将那四个为恶的家丁捉来,杖脊四十,此妇发配劳役十年!”
命人泼醒那富商,说:“回去好好教教你儿子,别让本侯再逮着他为非作歹。即使是碰了街边小贩的摊子,本侯也会从重发落!”
“是是是!谢谢爵爷不杀之恩!”那富商忙不迭地磕头,几乎要把头磕破了。
“我们走。”冷竹带起三个孩子,大步离开,深紫色的衣袂随着她走路带起的风招展,扬起一种威严不容置疑。
在场看热闹的人被这仪容和气势镇住了,让出一条大道让他们通过,不知是谁带头,众人爆发出一阵欢呼:“女爵英明!”“女爵千岁!”
“娘好棒!”“娘好威风啊!”两个孩子在路上还挺矜持的,回到府中,大门关上便开始撒欢叫好,看来是憋了一路。
冷夜也开怀地笑着:“姐,你真厉害,那妇人吓得脸变白再变绿,后面变成黑色的了!”
冷竹宠溺地一笑:“比你揍他一顿要解气吧?”
冷夜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记住了吗,这叫智慧和权力。活用了智慧,就可以用更小的力气获得更大的效果,关键时刻,治敌要害。至于权力,”她看着三个孩子,“不能不用,也不能滥用。”
“手下的人若太放纵了,便会失去纪律,失去规矩,也会失去威信。但如果你凭借着手中的权力去肆意践踏别人,同样会逼着他们推翻你的权力。现在你们可能还不太懂,以后好好体会知道吗?”
“明白!”三个孩子齐声答道。
“明白什么呀?三个爱哭包!明明刚才还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曾陌走了过来,故意笑话他们,还皱着眉。
“啊,是小干爹!”冷朝赶紧跑了上去,毫不客气就是一拳,曾陌轻巧地转身闪开,笑着说:“想打到你小干爹,再等个十年再说。”
他转向冷竹说道:“爵爷,大厅有人候着。”
“谁呀?”冷朝插嘴问道,想再“偷袭”曾陌一下,依旧未果。
“当然是最疼我们小夕的……”他卖个关子,没有明说,但大家都知道他说的是谁。
“干娘!”冷夕欢叫一声,笑脸兴奋得红扑扑的,就往那主厅跑去。
好友多日未见,冷竹笑着也跟上,看见除了一把抱起冷夕的何莎,还有一男一女。男的好似在哪见过,那女的就完全陌生。
“何莎,这二位是……”
“哎呀,我只顾着逗小夕,都没给你介绍,这位是巧匠世家的当家苏若水。”
话刚出口,正准备为三位客人奉茶的流苏差点将茶壶打翻,她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苏若水,也没顾上失礼不失礼,而后者则没有何莎当年那么镇定,被她瞧得有些不好意思,脸上泛着红晕。
“小丫头,这也是你的偶像之一?”何莎打趣着,流苏坚定地点了点头。
啊!所有的偶像她都见过了,这下死而无憾了!
苏若水二十出头的样子,纤细而不娇柔,大眼盈盈含水,瓜子脸小巧精致。她行礼,声音婉转清甜:“民妇苏若水,见过爵爷。”
冷竹见她发式和自称,知她已出嫁:“苏夫人好。”
身边那男子,想就是她丈夫,在脑海中有些朦胧的印象,但实在是想不起来了。
“女爵,在下叶宇斌。”他偏高的身量,白净的俊脸,看起来文弱却蕴含着劲道,“我们在夏祭上见过。”
冷竹便知道他是谁了:“千里射月,久仰大名!”
金亚天说过,叶自问的唯一的儿子,便是这个名字。虽然不出仕不为官,但是却是南晋有名的神箭手。
“女爵过奖。”叶宇斌说:“此次贸然造访,乃报偿女爵对在下的一番恩义。”
“抱歉,但我记得何时有恩于您,是否弄错了?”冷竹一皱眉,实在想不起和叶宇斌有过什么瓜葛。
她从朝廷中听来的一些零星的风声,知道南晋朝廷天翻地覆的变化。在顺景帝与徵王的通力合作之下,终于铲除了盘踞在南晋政坛已久的叶自问一党。
后宫的变故让叶党人人自危,不得不加紧策划谋反的脚步,而正因为如此露出了马脚,被守株待兔的对手逮了个正着。树倒猢狲散,显赫多年的叶氏基业一个月之内全线崩塌,叶丞相服毒自尽,叶府也被抄家。
结党营私,图谋造反,以权谋私,操纵朝政,收受贿赂……一项项罪名扣了下来,但是依旧没有找到刺杀冷炎与叶家的关系。
冷竹有些奇怪,依惯例,叛臣之子即使没有参与政变,定是要被株连,随便寻个什么借口,也难逃一死,即使法外开恩,也只能饶恕孙辈的性命,但如曾陌和赵霄他们,也永远不能入仕,永远背着这叛名不得翻身。
但是,作为叶自问唯一子嗣的叶宇斌,为何还活的好好的?
“女爵广施恩德,自然不介怀,但不是女爵指认,刺杀大将军的人并非在下,就凭着那蛇弓的招式,在下也定会因为‘射月’的虚名而受到牵连。在皇上面前,徵王爷据理力争,保下在下一命,也不愿父辈的恩怨影响无辜的人,派人送我出城,在下才得以和内子隐居巧匠世家,不问世事。”
能劝顺景帝放叶宇斌一条生路,想必金亚天在其中也做了不少努力吧?毕竟他是看着曾陌他们所受的痛苦,不愿加在其它人身上。冷竹想着,其实他和她一样,都是看不得别人受苦的人。
这几年自己偏安海州,而他就在这动荡朝廷的风口浪尖,究竟过得好不好?想到这里,冷竹心中有了久违的刺痛。
叶宇斌继续说着:“先父所涉朝政,在下并无兴趣,他所犯罪孽,在下也无话可说,只幸得女爵一言,救在下于水火之中,由是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