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 终章 第135章 折磨他

那温热和柔软的记忆,就像两匹孤傲的狼,相互舔舐着伤口,在星夜下,寒风中,旷野里,依偎着取暖。

额头轻轻搭在曾经为她撑起一片天空的肩膀上,不让他转身,不让他看到自己的一时的心软:“不是都说清楚了吗,两不相欠的,但是这些年,你欠了我多少?我又欠了你多少呢?”

她叹了口气,那无奈的气息正落在金亚天的心口:“我知道,我们都是不愿放下责任的人,纠缠得太多,更加束紧了我们身上的丝线,结果越缠越紧,勒紧肉里,流出血来,还是不肯放手。多少人劝我说,忘掉就好了,不要再困着自己,也困着你。”

她抬起头,离开了那肩膀:“王爷,你这样太累了。而我,也累了。”

金亚天转身,扶住了她肩膀,逼她与他对视:“竹,如果你觉得这是种负担,就不要把这当成人情债背着,这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你就当是我吃饱了没事,就当是林司仪长花了大笔银子跟我买的不行吗?”

“买的?那你救我的,又怎么算?”冷竹直视了那琥珀色的眸子,里面那张苍白而疲惫的脸,差点都认不出是她自己,“王爷,您不要太天真了。现在的我,已经不是之前的我了,不会为了一句话就死守阵地,也不会为了一支绢花就感动过上半日,你这样做,我不会感动,只是觉得身上的担子越沉你知道吗?”

“你不是说过,我欠你的,不止一命吗?”金亚天扬起一如既往,如阳光般和煦的微笑:“你就当是我欠你的,还是高利贷的那种,利滚利,一辈子都偿不完。”

“我没心思跟你说笑。”冷竹垂下了眼,掩饰着心中的动摇,“你不明白,已经发生了的事,不是做几件事了弥补,就可以抹去的。我曾经将自己的真心全数付出,期待的是同样真心而唯一的回应,不是哄骗小孩子一样的施舍。我问你,现在的你,能做到吗?”

“现在……”金亚天有了迟疑,也正是这一刻的迟疑,让冷竹心中一痛,远离了他半步。

“抱歉,不管这世俗怎样看,我还是不可能和别的女人分享你的感情。”

正当金亚天不知怎样回答时,门被推开了,冷松气急败坏地冲了进来:“你们两口子吵架,回自己家里去吵,何必把火引到我这里来!”

他把冷夜和一个大药箱往屋内一塞:“拜你们所赐,老子的女人跑了,而且是乱跑的那种,万一碰到怪医村的机关伤了一根头发,以后别想老子帮你们治伤!”

“流苏姐姐是被你气跑的,何必赖在二姐身上!”冷夜一点都不想踏进这个有金亚天的屋子,硬是被拖来,便把怨气撒在了肇事者身上。

“你这臭小子!回来看我怎么收拾你!”冷松气得牙痒痒,但是评估了他和冷夜若打起了,输的多半还是他,只好在嘴皮子上耍耍威风,“这药箱拿好,这都是那小白脸要用的,每隔三个时辰上一次蓝色瓶子里的药,每隔十二个时辰上一次红色瓶子里的药,两种药不能同时上,要隔一个时辰。每次上药都重新缠上这药箱里面的纱布,换下来的扔在火里面烧掉我走了,你们自己看着办!”

一口气将一长串话说完,把药箱往冷夜怀里一塞,转身就跑着去寻流苏了。

冷夜嘟着嘴,看都不想看金亚天一眼,把那药箱往地上一扔:“我才不碰你这小白脸,死了更好,死快一点我们冷家会合家欢乐称心如意,南晋会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冷夜,谁教你说的这话?”冷竹问,但转念一想,这话除了冷松,还有谁说的出来,她蹙起眉,“于家,他是你的长辈,在朝,他是你的上级,要尊敬知道吗?”

“忘恩负义,勾三搭四的家伙为什么要尊敬他?”冷夜做了个鬼脸,立刻跑开了。

冷竹揉着眉心,感到头疼,自己辛辛苦苦教会孩子们的礼貌,到了冷松身边没几天就毁了,真是学好三年学坏三天啊。

“我倒觉得,他说得挺中肯的。”金亚天笑着说,“冷家的人,有资格说这话。”

冷竹无奈地摇头:“王爷,您歇着吧。”便去寻冷夜。

金亚天看着那合上的门,竟久久不能移开视线,良久,他说:“要是你也能这样想,或许,会好过一些。当你毕竟不是那种人。”

黄昏,冷竹再度打开那房门,发现金亚天正与身上缠着的纱布“搏斗”。冷松跑了,冷夜也当了甩手掌柜,金亚天还没有自暴自弃到放弃疗伤的地步,只好躬身亲为。

事实证明,自己一个人想解开那解开那个在后背上那个小小又紧实的结,是相当痛苦的事情,再加上一圈一圈地取下那已于血肉粘连的纱布,当这些完成一半时,他已经是累得满头大汗。

而事实再次证明,要在背后的伤口上上药,做到精确而全面,是件难上加难的事情。

冷竹看了,也没说什么,只是将手中的篮子放下,走到他身边,拿过他手上的药瓶,绕到他身后,在那纵横的伤口上,轻轻涂抹着。

涂完药,取了纱布,绕过他宽阔的肩膀,两个人是挨得那么近,机会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心跳。她很想再度靠在那肩膀上,他很想再度拥她入怀,但两个人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没有说。

“姐!我饿了!”冷夜推开门直接进来,看到那两个人几乎靠在一起,心中很是火光。直接跑上去,鞋子都没脱就跳上那床铺,抢过冷竹手里的纱布,还很技巧性地搁在了两人的中间。

“我来帮他包扎!”哼,这小白脸做了那么多不厚道的事,受点伤就想装可怜来博姐姐的同情,怎能让他如愿以偿?

冷竹见他坚持也就没有阻拦,把纱布交给他,自己收拾了换下来的纱布,准备拿去烧掉。

冷竹一出门,这屋里,可就热闹起来了。冷夜想了想戏文里那些剪径山贼是个什么样子,自己学了个十足:“徵王爷,你可要撑住啊!”

“夜世子,请不吝赐教。”金亚天知道他打的是什么主意,嘴角弯出一笑。对于这类孩子,得用实力说话,才能让他心服口服。

冷夜先是绕上一圈,打了一个小结,目前为止,还一切正常。他将纱布的另一头在手上缠紧,小脸上尽是恶作剧的笑。

从小习武的他自负臂力过人,只要这用力一扯,别说是了受了那么重的伤,即使没有伤也可以给他勒点血痕出来,要是对方坐不稳,说不定整个人都要给他掀了。

说做就做,手腕带上了劲力,扎马,狠狠一扯,不留情面。

纱布的另一端竟像是系着无物,要不是他站得稳,铁定摔倒。而金亚天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下了床,绕过他身前,优雅地一转身,纱布已经在他身上绕了一圈。

冷夜知道他识破自己的想法,有些恼羞成怒,索性撕破了伪装,直接扫起一脚,利用身高的差距,踢向金亚天的面门。

“身法不错!”金亚天笑着,不吝赞赏,同时就着他的身势迅速一转,躲过攻击的同时,那纱布又均匀地绕上了一圈。“不过还要再练练你的表情,不要让敌人看清你想偷袭的意图。”

大掌抓住那纱布的一段,另一手成拳,在冷夜面前虚晃一拳,身体的反应让冷夜将手挡在面前,纱布便像纺锥上的丝线不断地被扯出,在金亚天的带动下,缠了一圈又一圈,将他的伤口几乎全部遮住了。

“小舅子,你包扎的功夫有待提高啊!”金亚天掌上一用力,那坚韧的纱布就被他扯断了。

冷夜愈加不甘,直拳冲向金亚天的眼眶,后者轻松一让避开,而前者似乎忘记了自己是站在床上,脚下踏空,眼看就要摔下来。

门被推开了,站在门口的冷竹和屋内看起来不是相处很愉快的二人大眼瞪小眼。

还是金亚天手快,不着痕迹地一带,将冷夜稳在床上,同时将手中的纱布条往他手上一塞,轻松地说:“小舅子,就差打个结了。”

冷夜也乖乖地顺着台阶下,草草系了了一个结,也是一副热心替金亚天包扎的样子。

冷竹也没说什么,把手中的水盆放下,说道:“夜儿,过来洗手,帮忙布菜。”

自己则走了过来,看着金亚天身上那一圈松一圈紧的绷带,有些无奈。亲自动手解下来,重新为他扎上,边扎边说:“夜儿,伤口的纱布扎的力度要均匀,扎得太紧会压坏创口,扎得太松了脏东西会跑到创口之中。”

金亚天配合地转着身子,同时故意向冷夜摆了张得意的笑脸:“小舅子乖,听你二姐的,看看人家是怎么包扎的,到你上战场了铁定有用。”

冷夜是有口难言,看着金亚天和冷竹配合无间的样子,更是心中来火,被金亚天刻意地一煽,便冒起三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