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月的心中,就突然有一丝绝望,争了那么久,真正想要的,却永远得不到。
“哼,既然徵王爷开口了,来人,把他给我锁上,摆驾回宫。”扔了匕首,看那些侍卫战战兢兢地给这位摄政王上了铁镣。
“王爷,这……”月影有些难以接受现在的状况,这意味着什么?他的主子从此就要变成一条被链子拴着的狗,一辈子如此?
“月影听令,把王妃带回定城,不要告诉她我来过,不要让任何人来找我。从今往后,影卫听王妃差遣,徵军,也是。”金亚天说着,顺从地戴上了所有枷锁,最后看了一眼那个让他深爱的,痛心的女人。
月影抱她经过他的身边,还是没有忍住,在她发间留下最后一吻。让那青草的味道留在他的记忆里,让那清丽而坚强的小脸留在他记忆里,这将成为他度过下半生煎熬的唯一支柱。
“走了,磨蹭什么?徵王爷还哀家登高台拜相吗?”太后冰凉的声音冒了出来,金亚天只好放手,跟着侍卫,到他的华丽牢房去。
抱歉,竹儿,我承诺了用一生去补偿你,没能做到。但是,我依旧会用一生去爱你,即使你根本不知道,即使你以为我再度背叛了你,即使你以为,我不爱你。
人影散去,喧嚣沉寂,南晋的新的一天,即将开始,但是那些人,各怀心事,他们的人生轨迹,从此就要改写了吧?
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冷竹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在定城,身边除了几个幕僚,还有影卫。
“娘!”冷朝和冷夕已经扑了上来,失而复得的娘亲,让他们欣喜万分。
“乖孩子。”冷竹抚着他们的脑袋,回忆着失去意识前的一切,绑架,岚世子,太后……只用一瞬,她便发现了端倪。
影卫怎么齐聚此处?她皱了眉头,不动声色。“月影,有没有看见王爷?”
“属下……属下不明……”月影不自在地低下了头。
“那好,你们都下去吧!”冷竹说道,其他人以为她要休息,就没多话,纷纷退下了。已经溜到门边的某人,被生生地拦了下来。
“月影,你陪我说会话。”
说话?能说什么话?偏偏王爷的命令……
“告诉我,金亚天究竟在哪?”所有人散去之后,冷竹就是这句话。纯黑的眸子死盯着他,不容他撒谎。
月影沉默,左右为难,这,两边的命令,他究竟听谁的啊?他现在的主子是冷竹,他就听冷竹的好了,绝对没有半分要救回王爷的私心呀!
“禀王妃,王爷被太后软禁,现在,要么在回京的路上,要么,已经到了皇城。”一口气说完,心中畅快了许多,即使王爷事后知道,打他几十大板也好……只要王爷回来……
咦?王妃怎么不见了?一转眼的功夫,连人带外袍,统统像不曾存在过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看什么看,女爵早走了。”姚若走了出来,小朝和小夕绕在他身边,费了好大劲,才让他们两个止住哭。“你就不怕王爷回来砍你的头?”
金亚天只吩咐了不让告诉冷竹,所以月影对其它人全说了,当然,还免不了添油加醋,煽风点火。
“大哥,你就不要说他了。”曾陌走了过来,毫不留情地拆他兄弟的台,“你敢说她刚刚骑的那匹迅雷不是你喂的饱饱的,马鞍子都装上了,就等她骑上去追情郎。”
“你呢?五十步笑百步。”灵影卫也没有包庇夫君的意思,“炽焰,钢扇,手弩,长弓,不是你栓在那马背上的?”
看来,他们可是把主子的性子,摸了个通透。
“我们不跟着,没问题吗?”赵霄的考虑比较周全。
“放心吧。”姚若说道,“只要按着我们的策划,不会有意外。”
定城之外,风云涌动,一场前所未有的变革,正在酝酿。
皇城,回到了这个熟悉的城堡里。不过对他来说算是监狱吧。金亚天苦笑着,飞快地批阅着桌上堆积如山的奏章,粗粗的铁镣已经在他的手腕和脚踝上磨出了深深的血痕,也没有人要取下,或者说给他医治。
本来,他就是个处理国事的机器,理会太多,没用。金亚天苦笑着,想着那些甜蜜的过去,来麻痹自己。于是,一首接一首的歌,在他边批阅奏折的同时,轻轻哼唱。
“陌客无归兮天涯路
卿心枉寄兮红妆暮
萍聚何处
四海为家
饮罢三江兮
梦有归途……”
“酒入愁肠
千金买醉,
饮尽三江,
人不寐。”
她那时的嗓音,好清洌,就像一种酒……嗯,叫什么呢?对了菊花酿。她最喜欢的,甘醇……
“一腔血
流不尽
英雄本色
两只脚
踏破了
大漠长河
三声叹叹叹
只为家园故国
四方人传颂着
浩气长歌……”
她的那一舞啊……现在想来,好恨,好恨让别的男人也看到了,应该放在家里,由他好好珍藏。
“夜幕垂,夜幕垂,孩儿尚未睡;
儿不睡,儿不睡,娘心也难寐;
心难寐,心难寐,空看月如水……”
从那时候,就知道她会是个好母亲,这样苦难的童年……好想再抱住她,安慰她……
“蛾眉未扫怨事忙,铁甲未解,何时理红妆?
扑朔迷离谁辨我,称兄道弟,可解女儿香?
步履匆匆暗垂首,璧湖倒影,是谁人模样?
驰骋千里尘飞扬,梦里沉沉,青丝轻挽蔷。
叹我豪情英女侠,觅得有情郎……”
唉,不知让多少兄弟失望了呢……没能好好保护她……
一篇接一篇的奏章,从未停歇过,笔下如飞,眼前渐渐模糊,但是太后不会给他休息的机会。到了最后,眼前越来越模糊,就连大白天,囚禁他的房间里,还是要点着灯。
眼睛发酸,手腕也已经失去知觉,但唱着这些歌,想着她,心中便不觉得苦涩。
烛光将他的身影拖得很长,重叠在另一个人的身上,像是他拥抱着她。
即使是千辛万苦才进来的,看了良久,还是舍不得出声,生怕一出声就是梦醒,面对的是一个人的事实。“你以为唱唱这些,就能逃过你欠的债吗?”
熟悉的声音,只有做梦才能听到的声音,以为今生只能存在回忆中的声音……金亚天手中的笔僵住了……南边的水患,该怎么治来着?
顾不上这一切,笔落下,玷污了那记载着国家大事的奏折。
“即使是幻觉,也好……”他已经不由自主地朝那个身着侍卫服,但是用一双纯黑眸子,望着他的人走了过去。
即使,是幻觉,即使下一秒就消失不见……金亚天上前去,迫不及待地,要拥她入怀。
“铛!”锁链束缚了他的行动,他没感觉到镣铐束在手足上的疼痛,只是痛恨,只差半尺,只差半尺就能抱住她。
“王爷,您不是说要用一生来换我的谅解的,怎么食言了?”冷竹就这样看他生生地停在半尺之外,黑眸之中,雾气弥漫,却不让滑落,生怕错认他一丝表情。
“竹儿,我……”金亚天心中有前往那句话,也幻想过千万次与她重逢的场景,只是现在,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以为,用你的一生换来我的自由,我就开心了?金亚天,你是不是想让我内疚一辈子?你是不是这样的居心,你说?”
错过了太多,此次,她不会再放手。
冷竹主动走上前去,坚定地靠上那让她永远觉得天塌下来也不用管的肩膀,唯一安全的所在,唯一可以让她挥洒泪水的所在,唯一可以让她软弱的所在。
“金亚天,你是不是想让我爱你一辈子?”
再也无法控制澎湃的情绪,金亚天狠狠地抱住了那窄窄的肩膀,错乱地吻上她的头发,她脸侧终于滑落的泪水,和他梦想已久的,柔软的唇瓣。
不再试探,本能的信任和纠缠,柔软和火热的碰触,不断深入的灵魂的叫嚣,这两个相互爱着的人,终于抛弃了所有隔阂,冲破一切误会和过往,重新接受了彼此。
“竹,不管你那日听见没有,我要再说一次,我将只爱你一人。竹儿,原谅我的过往。”
混乱的气息,他只来得及说这句,又忙碌着追寻着下一个温润的所在。
“我心,如昔。”
四个字,已经代表了她的回答。
危险,怕什么?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即使下一秒就是毁灭,又何足为惧?坚定地攀上了他强壮的颈子,任由衣襟散落,任由,他狂野而温柔的入侵。
侍卫的帽子,落地,黑发散落,随着他和她同时的痉挛,后仰,发丝飞扬。
喘息平定,整理了衣襟,冷竹为他们在这危险之地按捺不住情绪微微脸红,忍不住抬眼看看金亚天,说道:“我带你走。”手上利刃挥舞,已经将那万年寒铁所铸的铁链弄断。
苏若水的兵器,可比那武师的,强得多。
“竹儿,你走吧。我走不了了。”金亚天抚上她依旧披散着的黑发,说出这个残酷的事实。
门外纷乱的脚步声已经越来越近,看来被冷竹击倒的那几个侍卫已经被人发现了。
“要走一起走!”她的固执一如往昔,而他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