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 终章 第177章 兄弟

凤儿顿时有点不解,怎么这个小皇帝那么喜欢人家叫他名字?

“少废话,动手吧!”炀亲王的袖子已经捞起,想来已是早做好了准备。

两个皇裔,都算是习过武,但是打到后面,也就无所不用其极了,在地上滚来滚去的,牙咬啊,扯头发啊,全都用上了。

最后还是长乐帝占了上风,伸手要拉炀亲王起来:“哼,这辈子,打赢我的,只有夜世子一人。”

“也只是目前而已。”炀亲王拍拍身上的灰,凤儿才发现那套亲王专属的浅蓝色袍子已经破了不少口子。经过这两个孩子泥里一滚,什么皇帝啊亲王的概念淡化了许多,胆子也大了起来,心中对这位因权斗而落得凄凉的皇子心生怜悯。

“亲王,请允许奴婢为您补一下衣裳吧。”

“谢了。”炀亲王被冷眼看惯了,难得遇上一个热心人,便多看了一眼。他年纪虽小,但世态炎凉已经看尽,愈发产生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感觉。

“喂,别打岔,愿赌服输,该改口了吧?叫一声听听!”长乐帝对他们转移话题的行为相当不齿。

“好。金耀,我一定会打败你!”炀亲王信心满满,笑容真诚。

“我等着。如果你连着打败我十次,我就把皇位让给你。”长乐帝很是大方,但是抛出的这个赌注似乎很没有吸引力。

“你这皇帝,要人没人,药钱没钱,只能找我这个穷亲王打架,我才不稀罕。”

面对很不给面子的炀亲王,长乐帝很大度地点头表示同意,唯独是站在一旁,看着他们把皇位当成皮球一样踢来踢去感到很不可思议的凤儿目瞪口呆。

长乐帝像是想起什么的,从怀里掏出几张纸来:“呐,这是我给你抄的兵法,字难看点,你就将就一下。上次小全子不是把你的书全收走了吗?我估计你也就爱看这个。”

炀亲王看着那几张薄薄的纸,百感交集。同为皇子,却因为生母是叶自问的女儿,他这本该是皇位第一顺位的继承人得到的只有提防和歧视。而唯一愿意与他交谈的人,确实最应该憎恨和提防他的人。

“为什么?”

长乐帝见他迟迟不接,误解了他的问题:“母后下令不让你看书的,你知道我胆子小,她说一我从来不敢说二,但她没说不让抄给你,你就将就将就啊。”

“我是说,为什么你要对我好?”

长乐帝倒是没有料到他这样问,也把心里的说法告诉了他:“皇叔说了,兄弟同心,其利断金,父母可能老死而去,子女可能各奔四方,夫妻可能半路才遇上,真正从出生到死亡能够相互扶持走下去的,只有兄弟。他还说,要对自己的兄弟好,不然像父皇,那么早就去了,想再找一个亲兄弟都找不到。”

深受触动的两人若有所思,凤儿望着眼前高大的树木出神,自己那个很少见面而殁于青年的兄长,现在几乎不记得了。

炀亲王接过那几张纸,低低地说了一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吧。”

“明天行吗?我只能出来半个时辰,花的差不多了。”

“就看一眼。”

炀亲王所居住的宫殿,大而冷清。他不以为意地穿过层层破旧下垂的纱帐,并不是很好的光线,让凤儿有种探险的感觉。长乐帝更是兴奋:“唉,这地方真好玩,之前你都不让我进来。”

炀亲王并不言语,气氛有些僵硬,让凤儿心惊:莫非是留着后招,想刺杀皇上?但是这两个没什么价值的皇子,会招惹谁?无论如何,还是小心为上。

想着,她跟得更紧了些。

炀亲王来到一个巨大的柜子前,柜子的门是打开的,里面的东西估计都被那些势利的宫女太监们搜刮去了。

“就是这儿?这破柜子估计是统一添置的,哪个宫里不都有一两个?金炀,你未免太没见识了。你要是喜欢,我让人……”长乐帝本想说让人给他送几个过来,怕是叫不动人,于是改口,“我偷偷给你搬几个。”

金炀从衣服中取出一个不起眼的玉佩,在那柜子底下一扣,柜子里一声怪响。金炀直接钻了进去,将后面的木板一推,竟翻转开来,里面黑洞洞的一条道。

“母妃跟我说过,这条道可以通向宫外。”

叶家倒台之后,被打入冷宫的叶嫣然用白绫结束了自己美丽而争斗不休的生命。算的上叶家血脉的,除了叶宇斌,就是眼前这位皇子。

“真的?那你试过没有,我可是听说宫外有好多好玩的东西呢!”

“没有。出去了,我也不知道去哪里。”炀亲王淡淡地说着,叶家鼎盛之时,怎会没想到狡兔三窟,给他留条生路,却不料到倒台得那么快,即使炀亲王逃出宫,一个九岁的小孩子又怎能生存下去。

“嘿嘿,该不会是怕黑不敢进去吧?”长乐帝用手肘推推炀亲王,后者脸上通红,也没有否认。

“凤儿,要不,我们现在进去看看?”

凤儿算算时辰,差不多到时间了,但全公公对接皇上回寝宫这件事远远没有在太后鞍前马后地伺候着那么上心,晚来一两个时辰是稀松平常的。何况,她太需要出宫一趟了,如果这个密道真如炀亲王所说,那将省去很大功夫,且不易被发现。

“皇上,为确保安全,让奴婢先走吧。”

“叫我金耀,或者小耀。我命令你!”小皇帝不管她那么多,一马当先就想进去。

“小耀,还是我走前边吧。”凤儿在宫内寻了几根蜡烛,点了其中一根,剩下几根带在身上,“两位当心。”说毕,就钻了进去。

这个地道,远比他们想象的要复杂,虽然没有机关之类,却不是一个通道走到底,岔路很多。凤儿见带了两个小孩子不便探索,便一直寻了最左边的一条走了,结果却到了一个穿堂,里面一盏幽暗的长明灯,竟听得有人声传来。

凤儿示意长乐帝和炀亲王噤声,放轻手脚探了上前,发现在墙上竟开了几个小孔,孔中安放着剔透如琉璃的事物,贴上眼去,竟能将室内的事物看得一清二楚。屋子里的人让她大吃一惊。

这是,太后的寝宫,怎么只有她、苏浊两人,而太后身上那明黄色的袍子,在灯光之下亮得刺眼,上面的龙纹,张牙舞爪,彰显着穿着袍子的人的意图。

“难怪,仅仅是摄政王哪里满足得了她,分明是想当女帝嘛。”

童稚的声音,就在凤儿身边响起,虽然压低了音量,却还是惊出她一身冷汗来,侧身一看,长乐帝和炀亲王一人占了一个小孔往里头看着。

刚才这话,是长乐帝说的?

这孩子,心智绝对不像是他表明面上看起来的那样!凤儿越想越觉得心惊肉跳。突然看得苏浊就往这边走来,他目光凌厉,似乎已经发现他们了。

“谁!”他大喝一声,吓得两个孩子倒退一步,凤儿抢先一步将他们拉在怀中,捂住他们的嘴,不让他们发出惊叫。

经历了那么多,她不再会为一点小动静吓倒,她死盯着那个小孔,看着里面人的下一步动作。

苏浊看了那面挂了众多名家真迹的墙半天,没有看出名堂来,也就转身离去了。

“义父,何事?”太后对镜欣赏着自己的仪容,问走回来的苏浊。

“无妨,或许是我多虑了。”

太后盯着那袍子:“这颜色,怎么看怎么比深靛要好。”

“兰儿,莫怪义父多嘴,这袍子还是收一阵子,试试封王大典上那件深靛的吧。”苏浊出言相劝,却没有得到认同。

“义父,您确实是多虑了。”太后整理着衣服上的褶皱,“眼下这南晋,只有哀家说的算,只不过是袍子的颜色不同罢了。待这回北征,顺便将冷竹剩下的定军吞了下来,哀家要穿什么颜色,还有人敢有二话?”

“这事,还要让金亚天亲手去办。”苏浊眼中露出了凶光。

“那是自然。”太后似乎想起了什么事,“小全子,该去接皇上回来了吧?虽然他也留着肮脏的金家的血,毕竟现在还是皇帝。”

“是!”

凤儿就觉得自己一边掌心被死死咬住,她皱了眉头,手背上又多了冰凉的触感。渐渐地松开了,长乐帝咬得狠了,几乎将她白皙的手咬出血来,若不是自己练过功夫,学会了忍耐,难保会叫出来。

全公公要去接小皇帝了,无论如何,现在得往回赶。她牵着两个小的往回跑了一阵,已经回到了炀亲王寝宫。

“今天这事,不能说出去。”凤儿轻声对他们两个说,看见炀亲王脸上惊惧未去,而长乐帝泪痕已干。

长乐帝拉了炀亲王的手,说:“这就是为什么我们需要兄弟,金炀,我和你是一样的,听凤儿的话,说出去了,就是死。”

“皇上,必须回去了。”凤儿飞快地替长乐帝换好袍子,一边跟炀亲王说:“殿下,那个密道很容易迷路,不要轻易进去。”

说毕,两人就匆匆地御书房赶,但是也晓得太后的寝宫要近得多。果然,还没到御书房,就看到全公公那张扬的队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