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洛宁和越萱应邀来到了周府。
“宁老板,毕先生他……”周菡妤陪着洛宁夫妇来到了殷昊住的小院。洛宁和殷昊聊了一会而之后,周菡妤心怀希望地问道。
她刚刚听出来了,洛宁借着聊天的机会一直在旁敲侧击地询问着一些问题。她就在想洛宁应该是刻意地在引导殷昊回忆。这么说来洛宁和殷昊之间,并不是酒楼老板和普通客人之间的关系。
“周小姐,毕先生所受的创伤是在脑部。你请人看过吗?”洛宁并没有给周菡妤什么答案,而是询问起了殷昊治疗的情况。
周菡妤随即回道:“请了吴桓山大夫看过,说是脑部瘀血凝结造成失忆。如果能够消瘀化血,他的记忆就能够恢复的。”
不过她只说了请名医吴桓山看病的事。无心老尼参与治疗的情况,这是必须保密的。
“以吴桓山大夫之能要消除他脑中的血瘀那并非易事啊!不过我刚刚看过了,似乎……毕先生的病症如今正在以内家气针化瘀。”以洛宁的修为,两人仅只是面对面做了一会儿,他就已经大致明白了。而他问的问题正是周菡妤没有说出来的部分。这不禁让周菡妤有些语结了。
“啊!这个……”
“周小姐,我希望你别瞒我。我虽然只是一个厨子,但也懂些医道……”看着周菡妤犹疑地神色,洛宁索性直接点出了他的发现。
可就在这时一个人突然从屋顶跳进了院子。无心老尼已经听了一会儿了,此时她出现就是要揭穿洛宁的身份。她径直将手中长剑指向洛宁,厉声喝道:“恐怕你并不只是懂些医道吧!武宗陛下!”
“师父!”突然间出现的无心老尼,以及她对待洛宁的态度都让周菡妤有些不知所措。
无心老尼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洛宁:“妤儿!此人与毕先生有仇,他今天来就是要害他的。”
她对洛宁突然出现在这里的用意产生了怀疑。而保护殷昊这是她必须要做的,虽然知道自己的实力不及洛宁,但她却义无反顾,这是身为“龙影”一份子的职责。
“啊!”听无心老尼这么一说,周菡妤失声大惊。不过她手中的长剑也随之出手,师徒两人径直横亘在了洛宁和殷昊住处的房门前。
洛宁摇了摇头沉声说道:“无心师太,你说我和他有仇?他可是我姑丈!”
“这我知道,但我更清楚的是,你是洛国武宗,而他……”无心老尼并不相信这所谓的亲情,在国家和皇位面前,就算是父子兄弟也能反目。更何况妻侄和姑丈的关系
洛宁打断了无心老尼的话,坚决地说道:“他是我姑丈!”
就在他们对峙的时候,殷昊打开了房门。他在房间里已经听了一会儿了。对于无心老尼一直在暗中保护他的事情,他是知道的。而洛宁……则给他一种久违的亲情温暖。虽然他不知道无心老尼和洛宁谁说得正确,但他对这件事,已经有了决定。
殷昊走到无心老尼面前沉声地说道:“师太,我相信他。”
“可是……他……”无心老尼这时就有些不安了起来。殷昊受伤失忆,所以他对于以往的事都没有了概念。而洛宁说得虽然合乎情理,但却并无实证可以证明其诚意。不过龙影成员的信条就是必须遵从殷昊的命令。无心老尼只能让开,侧身站在一边以防不测。
殷昊走到洛宁面前,沉声问道:“你能帮我恢复记忆吗?”
“我可以试一试!”洛宁也不可能保证,这种事情谁又能下的了保证呢。
殷昊盯着洛宁看了好一会儿之后,说了一句:“那好,你跟我来。”
在殷昊的房间里,应他的要求,洛宁将殷昊的身份来历,以及两人的关系,都说了一遍。殷昊听得很认真,时不时还会插问几个问题。
对于洛宁所说的一切殷昊一点印象都没有。不过他一直看着洛宁的眼睛。从他的眼神中判断对方是否在说谎。按照洛宁所说的,两人虽然是亲戚,但身份立场是完全对立的。但洛宁现在不但替他隐瞒了身份,还提出愿意帮他治疗恢复记忆。这一点让殷昊有些不解。
“你为什么愿意帮我呢?”殷昊有些不解地问道。
现在他完全是站在一个旁观者的立场上来审视这些的。其实对于他来说,这次失忆也恰恰是一个机会,能让他跳出身为东皇帝国昊天圣皇的角色,走进“敌国”以一个超脱的身份来看待天下民众的生存状况,了解这些普通民众的想法。这些日子,他和那些武师还有周祥,平时也经常交流。听他们讲各自的故事,这些都让殷昊获益匪浅。
洛宁笑了笑,随即坦陈了自己的真实想法:“说实话,我昨天见到你的时候,的确曾经有过那种想法,就让你这样失忆下去对洛国来说是一件好事。”
“那么你怎么又改变主意了呢?”殷昊听着洛宁的话都是合乎情理的,随即追问道。
洛宁沉吟了一下之后,说道:“我妻子……她说,如果你失忆了,东皇帝国的确是失去了统一天下的机会。洛国也可以避免灭亡。但对于天下百姓来说,他们也失去了一个得到安宁,免于战乱的机会。兴,百姓苦。亡,百姓亦苦……唉!”
他这最后的一句感叹,同样是离开了皇帝身份,经过这些年在民间游历亲眼所见的情况,心有所感而慨然叹息。
“兴,百姓苦。亡,百姓亦苦……百姓本不该受苦的。”殷昊喃喃地复述了一遍这句话,沉默了一会儿之后说道,“好吧!你先替我治疗吧,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那我会记住你这句话的。”
洛宁本身就是修习的源道,他是当年跟着一个道士学得,除了这源修之道,他更是精研了道家的丹医之术。他凝神内视以自身源能灌注进入殷昊的百会天灵,随着他的源能灌注而入,殷昊体内的经脉起初还是有些本能的反制的,不过他随后就压制了这种反制,双方配合之下,洛宁的源能到达了病灶。
以洛宁的神识所见,这是一块形如婴儿拳头一般大小的血块。由于殷昊是血修,其血液之中蕴含着大量的源能。这血块自然就比寻常人的要坚硬许多,所以无心老尼的内家之气对于这个血块的消融能力非常之弱。
如今这血块稍微有些松动,但离真正的消融痊愈还差得远呢。
洛宁以其源能包裹住这个血块之后,他那淡黄色的源能随即化为一条条淡弱薄雾的气息,这些淡黄色如烟的气息循着血块的四周缓缓的开始转动了起来。这种转动的速度,起初是很缓慢的。但正是这种转动在血块的核心之中出现了一个温度颇高的点。就仿佛在冰块中间出现了一块火炭一样。
这个点渐渐地就融出了一股血流。这股血流同样随着这气雾转动的方向转动了起来。两者之间的转动配合着越来越快,越来越大。而与此同时在血块的表面同样也出现了许多沁出的血珠。这些血珠随着汇聚之后出现了一丝丝的血流。就仿佛寒冬的冰川在初春时的那种消融一样。殷昊体内的血块也在以一种可以预期的速度在消融着。
而此刻在房间外边,无心老尼和周菡妤以及越萱一起在等待着。这其中就数无心老尼的心绪最为焦虑。虽然她表面上是趺坐入定面无表情的样子。但越萱偷偷瞧了瞧,无心老尼手中的念珠,一颗颗地在拨动着,这种拨动的速度忽快忽慢,完全没有任何章法节奏。
另一个最为焦虑的就是周菡妤了。为殷昊治好失忆之症本就是她的意愿。而此刻洛宁在里面……
刚刚无心老尼说的话,周菡妤自然不会不信。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她对于洛宁的诚意同样抱着八成的怀疑。时间过去这么久了。他们还没出来。虽然知道殷昊的治疗是需要一个比较长的过程的。但她就是静不下那个心。
无心还能念念经。她就只能拿着把剑,一会儿把间以拇指推出一截,再松开落下入鞘……如此循环往复。眼睛却一直在盯着那间房间的方向。
“周小姐,请安心。我丈夫,他从来没有伤害过任何人。更何况那是他的姑丈。”越萱看着她是在是心绪焦灼,随即出声宽慰了一句。
可没想到周菡妤却眼睛一瞪:“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啊!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呢?明明是亲戚,可为什么要争个你死我活呢?”
周菡妤听了他们之间的谈话,可依然没有弄明白殷昊和洛宁的身份。她平时对这些事情也并不太关心。自然不会想到无心老尼所说的武宗洛宁会是洛国皇帝。她还以为是某个武林门派寻仇之类的事呢。
“其实都是些虚名而已,我丈夫从来都没有在乎过那些。之所以有今天,也都是际遇巧合。这都不是他的本心……所以,他是不会伤害他的。”周菡妤是不明白,但越萱也不能说,她只能隐晦地将洛宁的立场说出来。当然无心老尼和周菡妤能不能相信,那也就不是她能控制的了。
无心老尼看了一眼越萱,随后就想到了一些事情。她突然间伸手扣住了越萱的脉门……虽然事出突然,但那也仅仅只是过了一会儿,无心老尼旋即又松开了手。
“他能放心将不懂武的妻子留在这里,应该说的不是假话。”无心老尼想明白了之后,心倒是真的放下了。她转头还宽慰起了周菡妤。
夜色渐渐降临,院子里一片漆黑,所有人都沉默着等待。就在外边隐约传来上灯的声音时,殷昊和洛宁打开门走了出来。
殷昊出来之后,对着无心老尼问道:“师太是受命于靳池吧?”
无心老尼心中一喜,立刻上前跪拜道:“观风使司海州局无心参见帝尊。”